莫斯科也在把被小汽车占领的公共空间还之于民

特维尔大街（Tverskaya Ulitsa）是位于莫斯科市中心的一条八车道大街，属于该城历史最为悠久的著名街道之一。

在中世纪，这条大道把莫斯科与特维尔（Tver）连接起来。帝国时代里，特维尔大街是赫赫有名的林荫大道，是各种游行和庆典活动的举办地，也是莫斯科市高贵富裕阶层的居住地。今天，它成为了俄罗斯最奢华的购物街。大街两侧大体量建筑林立，华丽的19世纪风格与古板的斯大林时代风格混合，形成了宏伟、豪华与胜利的浓厚氛围。

不过，上一个夏天，这条街道变得难于辨认。这条路看上去障碍重重，步行者得沿着狭窄的临时通道行走，在到处堆放的铺路石中艰难寻路，还得小心防范沙堆和路障。

此次道路工程是莫斯科史上最大的城市修复工程的一部分。上一次在莫斯科市中心实施的类似规模工程是在70年之前——二战之后城市的重建。而上一次对特维尔大街的重建，是在1935年至1990年期间，主要目标在于提升交通流量，并增加私家车的通行速度，当时这条路还被称为Gorky 街。

Tverskaya Ulitsa，莫斯科的主购物区，也是正在进行改造的众多街道之一，通过改造使其变得更为步行友好。 (Strelka KB)

此次有所不同。特维尔大街是在莫斯科市“我的街道”项目之下最早进行翻修修复的街道之一。莫斯科市长Sergei Sobyanin付出了雄心勃勃的努力， 想改变当前挤满小汽车的街道，让莫斯科市变得与欧洲其他国家首都一样，宜居且适宜步行。莫斯科市政府划拨了1200亿卢比（约合20亿美元）用于街道美化和重建工程。这项改造工程将在每年夏天实施，一直持续到2018年完成，每年有大约50条街道焕然一新。

重建完成后， 特维尔大街将重现多年前的风采，道路的两侧种植与以前相同的树木，安设相同的路灯。架空布设的线路将被铺设于地下；非法建造的零售亭将被拆除，也将不允许任何小汽车挤占狭窄的人行道停放。步行区域目前有户外WiFi热点、座椅、口袋公园和自行车道。

对莫斯科这类堵车的城市而言，“我的街道”项目是在公共领域的一项非凡的投资，是把被小汽车占领的公共空间还之于民的一项重大举措。特维尔大街两侧的人行道，现在宽度各增加了2米；尽管街道仍保留了相同数量的车行道，但车行道变窄，汽车通行速度变慢。“我们希望能向莫斯科市民提供一个安全、方便和开放的城市，让他们可以在街道上舒适放松地步行”，市长Sobyanin如是说。

在6月的莫斯科城市论坛上，市长Sergei Sobyanin (右)告诉莫斯科市民，街道重建的好处，值得为此付出努力。 (莫斯科市政府)

并非所有人都乐见此事。本地人针对所有建设活动的反应，交织了愤怒及对其意图的怀疑。城市保护主义者指出，道路工程损毁了特维尔大街若干历史遗址，施工设备也破坏了普希金广场和城市其他位置的古老铺砖。莫斯科市中心的环路——花园环路，其交通在施工期间拥堵无比，出租车司机要左突右冲才能让乘客按时到达目的地。

“首先，他们把旧时的铺砖用新地砖替换，现在他们又把数周前铺设的沥青挖开。” Alex Volkov说，他住在花园环路上的一间公寓。“要么是有人从中渔利，要么就是工程组织太差劲。或两者兼有。”

“参与式” 规划

市长Sobyanin呼吁居民要把眼光放长远。“没有人喜欢施工建设，但施工建设是司空见惯的事。”Sobyanin在今年6月莫斯科城市论坛上说。“公众可能会因为过去的糟糕经历而颇多怨言。但是，尽管有诸多不便，我们也不得不以这样的节奏开展，否则会耗时过长。”

Sobyanin指出，莫斯科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开展如此大规模的项目，究其原因,正是在于城市政府与市民之间关系得到了改善。莫斯科类似的大型建设项目，往往在未经任何公众咨询的情况下开展。这一次，莫斯科市使用了网络投票的方式。鼓励市民通过名为“积极的市民”的在线平台参与，对街道执行翻修的顺序及其设计进行投票。在完成对城市的公共举措和开发项目的调查之后，市民会得到奖励，比如停车优惠券。

这一手机应用还将“让莫斯科市民参与到对他们自己的城市管理之中”，莫斯科政府在发布时如是说。尽管公众参与的结果不具有约束性，但城市官员承诺通过“积极的市民”在线平台表达的公众观点将被纳入考虑之中。

截至目前，市民投票反对在林荫环路上设置限速，投票支持在市中心引入付费停车。据莫斯科时报报道，市民还参与了清除街道零售亭、路灯设计方案等投票。报纸同时指出，对莫斯科1200万人口而言，仅有数万人参与，这一比例的确很低。

鉴于至今为止摆在市民面前的问题范围极为狭窄，所以参与率低并不奇怪。公众参与得到的结果完全可以预测，其结果通常也是本市最先希望达成的。“至少这给我们大家一个政府就决策而言向公众进行过咨询的印象”，Polina Malikova认为，她是一名用过几次这个手机应用的学生。

城市中心恢复活力

Adriaan Geuze, 荷兰景观设计事务所West8的创始人认为，“我的街道”项目标志着莫斯科市一个真正的转折点。“莫斯科市政府努力扭转交通侵占城市空间的趋势，从而为步行者提供更多空间，这真是一个勇敢的举措” ，Geuze这样说。

West8 受聘制定特维尔大街第一部分的概念规划。此公司提议，把草木重新引入这一城市主要门户，为行人提供树荫遮蔽，重新种植1990年代铲除的标志性的菩提树，从而为这条街道带来季节性。规划中还包括安设保护性灌溉系统，从而提高新种植树木的存活率；安装传统造型的路灯； 增加Wi-Fi接入；提供USB充电站，并使用定制的铺路材料以及街道家具。

莫斯科市政府聘请了本地建筑与城市规划咨询机构Strelka KB 来协调和监督本项目的实施，包含特维尔大街和其他街道在内。就花园环路而言，作为莫斯科市三条同心环路中最小的一条， Strelka识别出其存在的主要问题，诸如特定路段汽车行驶速度过快，从而导致噪音污染，并为步行者带来不适之感。

“我们希望把它转化为一条城市街道，并使之成为城市的一部分，而不是当前这样对步行者加以排斥的区域。”Strelka KB咨询机构建筑部门Strelka建筑事务所的主任Dasha Paramonova说。

步行者可使用智能手机观看重建之后街道的360度街景 (莫斯科市政府)

俄罗斯国立高等经济学院交通经济与交通政策研究所主任Mikhail Blinkin,，希望这些改变能实现碳减排，并增加地方商业收入。“毫无疑问，莫斯科的城市街道计划可改善城市中心的交通服务，刺激对公共交通的使用，还可鼓励自行车或步行”，Blinkin说。“总体来讲，街道重建能促进商业、酒店、文化以及所有其他步行者定位的活动的繁荣与蓬勃发展。此外，这些步行者倾向于选择公共交通，或采用非机动交通的方式出行，希望在休闲活动中进行消费。”

街道设计标准

Strelka KB就“我的街道”项目开展的一部分工作，是为莫斯科市编订新街道设计指南。这是一个综合性的项目。研究者调查了从莫斯科城市中心到郊区的4000条街道，基于区域人口密度、车行与步行交通状况以及其他参数，把它们分为10种不同类型。各种类型的街道有自己的问题和挑战，在街道升级改造过程中应加以解决。

这项研究发表了四册手册。其中包括了所识别出的各种街道类型的一般轮廓和功能分区，并就停车空间、路灯、表面材料、座椅和其他方面的设计为建筑师和规划师提供指南。手册中还对规划过程加以强调——如何开展调查，如何在开发期间纳入使用者反馈，以及如何确保达成标准中所要求的质量。

“制定此标准所持的理念是，如果我们希望对空间进行开发，我们就必须得有具体的战略，新的标准，设计以及与时俱进的方法。”Paramonova 说。“我们努力去做的，就是提供指南,对这一过程进行界定，从而使得在各种不同规则之下工作的不同建筑师，能在整个项目之中统一起来。另外，项目中还会体现出各种方法的多样性。”

擅长零售与休闲项目的建筑师Philip Wren认为，这些指南将为莫斯科提供有力工具，从而在数年努力之后改变莫斯科市街道的体验。“成功的公共空间，是对空间如何发挥作用，其积极性与消极性，人如何使用空间，如何通过空间以及如何在空间中休息与相遇等有了深入理解之后进行设计与营造的结果” ，Wren解释说。“公共空间不一定是昂贵华丽的，很多最佳空间是随着时间演进形成的。”

最近，Paramonova沿着特维尔大街步行时，注意到加宽的人行道。“不知你是否还记得，仅仅数年之前，这条街两侧停满了小汽车。”她说，“现在小汽车不见了。我认为这堪称一个突破。但我们的思想需要变变。我们太过于依赖小汽车，正如洛杉矶过去的情形。但莫斯科的密度高太多了。这样的转变——即让城市中心变得不再依赖小汽车交通，是痛苦的，但却是我们不得不面对的未来。”

尽管施工建设为莫斯科市民带来诸多烦恼，但我在街上遇到并交谈的人大部分对其带来的改变持支持态度。

Anya Smirnova，是居住于特维尔大街附近的商人，她现在开始骑自行车或乘坐公共交通上班，表示了对项目的认同。“我个人认为城市中心现在看起来很不错” ，Smirnova说，“我肯定毫不留恋人行道上停满的小汽车，也不会怀念那些被拆除了的老旧又丑陋的售卖亭。”

沿着人行道设置了额外空间，布设大型种植箱。秋季才至，葱绿的菩提树枝繁叶茂。种植间距大约为10米，这些菩提树成为人行道与车行道之间的视觉隔离及安全隔离。采用种植箱种植，则可保护土壤免受街道清洁和除冰所用化学物的影响。

城市中心发生的改变是多方面的。但是，当“我的街道”项目推至莫斯科郊区时，才会面临真正的挑战，在郊区，甚少人步行、骑自行车和使用公共交通，在那里，驾车出行是更有效率的交通方式。

Paramonova 希望本项目在城市中心延续特维尔大街和其他街道取得的成功，能展示出项目带来的效益，并为项目造势。“让我们共同期待，在未来几年之中我们能感受到不同”，Paramonova说，“这样，当我们在针对其他街道开展工作时，包括那些情况更加复杂的市郊街道在内，公众就会愿意对项目提供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