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谋职场》：《瑞克和莫蒂》低配版

今天这个世界，信息已经比石油值钱，科技巨头公司比小国家强大。当你被告知，科技公司秘密控制着你的政府，手握星球的秘密，恐怕也不会感到意外。网飞成人动画《阴谋职场》（Inside Job）以此为设定，“职场”是一家暂定为中性的科技公司，实控人疑为非人类组成的“影子议会”，员工则是一群人类精英。该公司为历史上著名的阴谋论负责，包括：总统是机器人、登月阴谋、蜥蜴人、冻龄小镇、地平/地球空心论。

《阴谋职场》海报

好这一口的观众，可以把它看作《瑞克和莫蒂》（Rick and Morty）或《神秘博士》（Doctor Who）的低配版。有珠玉在前，这部剧里的阴谋论阐释基本上都是炒冷饭。比如，总统是机器人，机器人黑化后拥有自由意志，想掌控/毁灭地球；登月宇航员并未返回地球，而是在月球造了个性爱乌托邦，其中一位还腹黑杀死同伴，妄图称霸月球；女主的人造男友又造了个女友，于是机器人和女主双生花大战。整部片子里关于科幻的内涵都很平庸，似乎编剧亦非人类，只能习得皮毛。网飞用大数据甄选出受欢迎的阴谋论，与科幻作品的经典设定结合，搭出编剧的基本框架。

《阴谋职场》剧照

接下来是同样平庸的角色设定。女主角瑞根是科技宅，《生活大爆炸》里谢尔顿和艾米的结合，专注技术，拙于人际，还有原生家庭的问题。瑞根的爹朗迪是这家公司的技术创始人，后因酗酒和种种不靠谱行为被踢出局，目前赋闲在家。一望便知朗迪是莫蒂的亲兄弟，天才的嘴里源源不断地吐出对世间万物的嘲讽。朗迪白人精英骄傲和专横的外表下，还残存一丝对家人的爱（不过朗迪似乎比莫蒂更无情、邪恶）。

与阴谋论交手的过程也是女主角的成长过程。她从目无他人的技术天才，渐渐懂得团队、友爱、忠诚。她的核心同事圈囊括各类常见精英人设：嗑药博学的化学家、强硬美艳的公关专家、半人半海豚高武力值的板正军人、会读心术嘴超毒的蘑菇人。默认的设定是，这些高管自私鸡贼，那么这部剧还缺少一个推动改变的关键角色。这个角色必须不那么自私和聪明，于是白人直男布莱德出现了。他是精英团队里唯一的非精英，曾经满大街、满写字楼、满屏幕都是布莱德这样的普通白领小职员，自来熟，喜欢给大家带咖啡甜甜圈，真本事不大有，但是热心不怕事，办公室里人见人爱。屏幕上这一类的角色早就过气，现在沦为无害的丑角供大家寻开心。

《阴谋职场》剧照

这家公司里另一个广受欢迎的人物是个白人老直男，设定也很复古。格拉西·诺埃尔·阿特金森被认为是刺杀肯尼迪总统的真凶，服务于影子政府，德州老牛仔形象，目前管理公司的暗杀部门。被热量引爆成阿基拉的肯尼迪克隆人危机中，老阿特金森挺身而出，用老硬汉的方式解决了高科技问题。

编剧想用这两个毛毛躁躁、傻乎乎又冲动的人物平衡多元精英的群像，为这部剧科幻动画抹上一点怀旧的色彩。但就连这两个象征老派人性的角色也像数据计算的结果，身上只有这类角色的普遍印象，比围绕在女主角身边的精英团队更像机器人。

《阴谋职场》剧照

《阴谋职场》是一场吐槽大会，科幻情节可以忽略，乐趣主要是来自发泄式的吐槽。显然，吐槽什么样的人物原型也经过精确的计算。瑞根的妈妈被塑造成日裔女作家，生活奢靡，在游艇大张旗鼓办了一场和自己结婚的婚礼，代表自恋的女性主义者典型。游艇上的世界首富被丑化成漫画角色，压榨员工到接尿瓶的程度，贪得无厌又胆小怕死，被海怪连人带船吞掉时众人欢呼庆祝。肯尼迪变成性爱大王，为了在月球上做爱而发起登月计划。明显是影射特朗普的蠢总统因为太笨又不受控制惨遭机器人替换。机器人总统则因太残暴被女主腰斩后囚禁在实验室，靠看《老友记》度日，最爱傻乔伊，号称毁灭全人类时会考虑留下乔伊。地平论的拥趸是一群红脖子白人男性，他们是美国易煽动易爆炸的白痴代表，暴躁持枪，觉得全世界都欠他们一个真相。

《阴谋职场》剧照

吐槽一时爽，《阴谋职场》请观众代入社会精英的身份怼天怼地。上，看不惯0.2%的塔尖，下，看不起没文化没知识的蓝领和农民。对身边非我族类的也要翻白眼，太自恋或自以为是的都逃不掉。作为下饭剧，《阴谋职场》元素俱全，看几集热闹是蛮好。但因为实在缺乏真正的创意，不管是人物设定还是情节都是拼贴产物，看多了味同嚼蜡。尤其，每当故事编不下去时，编剧就会放弃努力，祭出团结和友谊大法把故事顺下去草草结尾。回归普世价值，关注个人成长也没错，但到最后总是有坏人想控制人类、毁灭地球，好人们捐弃前嫌地打跑坏人拯救地球。好歹也是成人动画，阴谋论被玩成这样弱智也算袪魅了。

这部剧里还有个基本世界观的矛盾。一家如此有爱的科技公司扮演了大半个上帝的角色，员工们却一直在和别的“邪恶上帝”战斗，宣扬人本精神。搞不懂，瑞根和布莱德赶走的月球王不过是想让月球脱离地球，自己占球为王，就被定性为“邪恶”。自己的公司连地球气候都牢牢掌握，却不算邪恶？可能这就是精英们的最大槽点：虚伪。

【上海文艺评论专项基金特约刊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