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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神经化学视角看待大脑的激励机制

史蒂芬·科特勒

2021-12-03 11:27

【编者按】

如何完成高难度目标？心流体验专家史蒂芬·科特勒用前沿神经科学研究成果研究了各行各业的高手，包括极限运动员、特种部队士兵、艺术家、科学家、企业管理者以及其他领域的高手，证明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有一套生物学公式，而这对于普通人也不无参考价值。本文摘编自《跨越不可能：如何完成高且有难度的目标》一书，澎湃新闻经中信出版集团授权发布。

动机是一种信息，是大脑在传递“嘿，从沙发上起来，把这件事干了，这对你的生存非常重要”的信息。为了发送这种信息，大脑必须依靠四个基本组成部分：神经化学和神经电——它们构成了信息本身，神经结构和脑网络——它们构成了信息发送和接收的终端。

信息本身是最基础的组成部分。在大脑中，所有的电信号只承载一个含义：把现在正在进行的活动持续下去。

如果有足够的电流汇入一个神经元，这个神经元就会发出信号，并将电流传递到下一个神经元。如果有足够的电流汇入下一个神经元，那个神经元也会释放信号。就像水车上水斗中的水一样，只要持续往一个水斗里倒水，迟早会灌到下一个水斗里，不断传递。两者的机制是相同的。

化学信号同样也很简单，不过它们可以承载两种含义：继续现在正在进行的活动，或者抑制现在正在进行的活动。

然而，神经化学物质并不智能。虽然神经化学物质会传递信息——“发动这个活动”或“抑制这个活动”——但实际上神经化学物质本身就是信息。在神经化学物质发挥作用的突触（即每个神经元的相接之处）内部都有神经末梢，每个神经末梢都有特定的几何形状，每一种神经化学物质也都有特定的几何形状。两者的形状如果一致，神经化学物质就可以进入受体，如果不一致，则无法进入。当神经化学物质多巴胺这把“钥匙”与多巴胺受体这把“锁”相吻合时，信息就会被传递出去。

神经结构和脑网络则是这些信息被发送和接收的地方，是大脑产生和处理信息的场所。

神经结构描述的是特定的大脑结构：岛叶或内侧前额叶皮层。但是，在大脑中，不同的结构用于执行不同的任务。例如，内侧前额叶皮层的主要功能是辅助人类进行决策和长期记忆。因此，如果一个特定的“发动”信息被传递到内侧前额叶皮层，除了会让人产生“发动这项活动”的冲动，有时还会有一些微妙的调整，即发动“决策和读取长期记忆”活动。

脑网络指的是由直接关联的大脑结构共同构成的组织，或者是能够被同时激活的大脑结构。例如，岛叶和内侧前额叶皮层连接在一起，并且经常同时工作，这使得它们成为所谓的默认模式网络的重要中枢。

当大脑想要激发我们的积极性时，会通过七个特定大脑网络中的一个来发出神经化学信息。这些网络自古以来就一直存在于所有哺乳动物的脑中，每一种网络都会产生相应的行为。前两种网络系统分别对应“恐惧”和“愤怒”的情绪；第三种对应“悲伤”的情绪，在学术上有时也用来指“分离焦虑”；第四种对应“性欲”，它会驱使人类繁衍后代；第五种对应“关怀/养育”，它会促使我们去保护和教育后代。而当我们谈论驱动力（即推动我们前进的心理能量）时，实际上是在谈论最后两种功能网络系统——“游戏/社交”系统和“探索/欲望”系统。

首先来看激发驱动力的“游戏/社交”系统，它所对应的是充满乐趣的行为，我们小时候都干过：奔跑跳跃，追逐嬉戏，摔跤打闹，当然，还有社交。科学家们曾经认为玩耍的意义在于练习——今天练习战斗，是因为明天可能真的要为生存而战。但后来的研究发现，游戏主要是为了让人们掌握社会规则，学会社交互动。当你和弟弟玩的时候，妈妈会呵斥“不要欺负比你小的孩子”，这正是在向你灌输社会规则。游戏的意义在于教会我们各种各样的道理，比如强权不一定代表真理。大自然正是用这种方式来教导我们，而且这种教导是自动发生的。

玩游戏时，大脑会释放多巴胺和催产素，这是两种最重要的“奖励性”化学物质。当我们完成或试图完成任何满足基本生存需求的任务时，这些“开心药”会让我们觉得身心愉悦。

多巴胺是大脑产生的最主要的奖励性化学物质，其次是催产素。5-羟色胺（血清素）、内啡肽、去甲肾上腺素和大麻素也会起到让人愉悦的作用。这些化学物质所产生的愉悦感驱使我们做出某些行为，成功完成这些行为之后还会强化我们对该行为的记忆。

此外，神经化学物质是有针对性功能的。多巴胺擅长驱动我们参与各种与欲望（从性欲到求知欲）相关的活动。多巴胺给我们带来的感受是兴奋、热情，以及某个场景下对寻求意义的渴望。当手机响起，你会很好奇，想去看看是谁打来的，那便是多巴胺在发挥作用。渴望破解黑洞理论，渴望攀登珠穆朗玛峰，渴望挑战极限，这些也都是多巴胺在发挥作用。

去甲肾上腺素与多巴胺有相似之处，但又有些不同。去甲肾上腺素这种物质称得上是大脑中的肾上腺素，它会产生巨大的能量，并显著提升警觉性，因此会让人处于过度亢奋和过度警觉的状态。当你沉迷于某个想法无法自拔，或沉醉于某项工作停不下来，或者不由自主地想起你刚刚遇到的那个人时，便是去甲肾上腺素在作祟。

催产素会让人感受到信任、爱和友谊。它是一种“亲社会”的神经化学物质，正是因为催产素的存在，才产生了爱情、长久的婚姻以及富有合作精神且健康运行的公司。催产素带给我们的感受是愉悦和爱意，它能帮助人们彼此信任，相互忠诚，相互理解，让人们更好地沟通和合作。

5-羟色胺是一种镇静舒缓性的化学物质，能够缓和人的情绪。一顿美餐或性高潮都会带来这种满足感，而饭后或性交后犯困，部分原因也在于5-羟色胺。当人们出色地完成工作时，5-羟色胺似乎也能带来满足感和满意感。

内啡肽和大麻素是最后两种愉悦性化学物质，能够产生止痛的功效。它们都是强力减压剂，能释放一种令人放松的幸福感和愉悦感，将繁重的生活压力一扫而光。这两种物质会给我们带来一种“世间万物都很美好”的感受，跑步的人进入“跑者高潮”状态（跑得筋疲力尽时忽然恢复元气）时就会有这种感受。然而，奖励机制背后的神经化学原理并不仅仅取决于某一种神经化学物质，因为我们常常是被多种神经化学物质共同影响的。多巴胺和催产素共同造就了玩游戏时的愉悦感，激情——从艺术创作到恋爱的各种激情——则是由去甲肾上腺素和多巴胺共同引起的。

心流可能是由最复杂的神经化学混合机制引起的。这种状态似乎融合了上述六种愉悦性化学物质，而同时激活这六种化学物质的情况是很罕见的。它们的混合物的效力非常强大，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心流总是被人们描述为“最令人享受的体验”，而心理学家则将其称为“内在动机的源代码”。

“探索/欲望”系统是第二个能够激发驱动力的重要系统。这是一种能够帮助动物获取生存资源的通用网络，有时也被称为奖励系统。“单纯来看，（探索系统）会引发孜孜不倦的、狂热的探索行为……以及意料之中的兴奋感和学习行为。”这七种情绪系统的发现者、神经系统科学家贾亚克·潘克塞普写道，“当探索系统被充分唤醒时，大脑会变得兴趣盎然，并驱动身体器官毫不费力地去探索它们需要的东西。”“毫不费力”这个词是我加进去的。

我加上“毫不费力”是有原因的。如果我们能正确地调节这个系统，就会自然而然地得到想要的结果。以激情为例，如果我们对工作充满激情，就不会觉得自己是为了完成任务而工作的。由于多巴胺和去甲肾上腺素的作用，我们会自然而然地全身心投入工作。

想想已故著名滑雪及跳伞运动员沙恩·麦康基吧。他与每一位载入史册的运动员一样，突破了人类可能性的极限，而且不仅打破了不可能，还一次又一次地打破了不可能。如果你问他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他会反复强调内在驱动力的重要性：“我在做我喜欢做的事。如果你一直做你想做的事，你就是快乐的。你不会每天上班的时候都希望自己要是做别的工作就好了。我每天起床后都会元气满满地去上班，这种感觉可真不赖。”

神经化学物质所带来的驱动力帮助沙恩·麦康基打破了不可能，同样也能帮助我们每一个人。这是我们的基本生物机制在起作用，它能够融合多种神经化学物质，激发我们最关键的情绪能量，使我们迸发出最强的动力。

在接下来的两章，我们将会学习“叠加”，也就是培养、匹配、提升和运用五种最强大的内在驱动力，即好奇心、激情、使命感和自主性、掌控感。我们会关注如何将这五种内在驱动力结合起来，不仅因为它们是人类最强大的驱动力，也因为神经生物学机制决定了这五种驱动因素需要共同发挥作用。

好奇心是我们首先要了解的，因为这是生物学设计的起点。好奇心指的是你对某件事的基本兴趣，从神经化学的角度来说，好奇心是由去甲肾上腺素和多巴胺共同引起的。好奇心本身是一种强大的驱动力，它同时也是激情的基本构成要素之一，而激情则是一种更强的驱动力。因此，我们接下来将学习如何运用去甲肾上腺素和多巴胺这两种神经化学“燃料”，让胸中的好奇之火越烧越旺，变成激情的熊熊烈火。

接下来我们将会探究意义感和使命感，这需要我们将个人的激情与超越自我的伟大事业联系起来。一旦建立了这种联系，催产素就会变成第三种驱动力，进而大幅提升人在专注力、生产力和复原力等核心能力上的表现，同时让我们内心的火焰燃烧得更旺。

最后，当你有了使命感时，就需要将剩下的两个内在驱动因素——自主性和掌控感——融入前三种驱动力中。具体而言，一旦有了使命感，整个驱动系统就会对自主性产生需求，因为自由追求使命必然需要自主性。然后，驱动系统会对掌控感产生需求，因为要追求使命，就必须不断地提升所需要的技能，掌控感本质上便是对提升技能的渴望。

如你所见，这是一个必须严格按顺序将所有驱动因素不断“叠加”的过程。如果操作得当，你将会迎来令人振奋且充满乐趣、可能性和意义感的生活。这种能量的叠加可以解释为什么打破不可能实际上比你想象的要容易：如果内在驱动因素能够被合理地“叠加”，我们的生理机能就能为我们所用，而不是与我们作对。简而言之，尝试打破不可能这种行为本身，就能帮助我们真正把不可能变成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