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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37岁,初吻还在
1984年生的慧颖,即将在12月份迎来自己37岁的生日,她至今从未谈过一场恋爱,是一个标准意义上的母胎单身。
身边的朋友陆续结婚,结婚后又离婚,离婚后又投入新一轮的爱恋,只有慧颖一人从未拿到过入场“爱情游戏”的资格券。
虽然情绪逐渐从焦虑转为平和,邹慧颖还是不免感叹:“想谈个恋爱真的太难了。”
慧颖不是个例。当下,人们对于恋爱的态度逐渐变得清醒,更多人愿意思考“爱情”之于自身的价值与必要性。
进入一段恋爱关系很难,确认彼此亲密只是第一步,背后依旧有诸多复杂的事情。
随着年纪逐渐增长,欲望呈消褪趋势。受低欲望、高时间成本、无效社交等多方面的影响,“恋爱难”也一跃成为青年人群无法忽视的问题。
单身者度过了一开始的焦虑不安,只剩下随缘与淡定。
只是,那些踩着30岁门槛还未谈过一场恋爱的人们,所必须面对的社会压力与质疑调侃,还是会不分时间段、陆续地找来。
致敬无疾而终的爱情
29岁的杨凯,目前刚从短视频公司辞去视频总监一职,待业在家,没有谈过女朋友。
焦虑吗?杨凯说:“焦虑没用,老天又不会看你焦虑就赐你一个对象。”
杨凯本人很高,带个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但性格偏软,说好听点是温柔,也会有些哥们儿半开玩笑地说他“柔弱的像个娘们儿”。
性格上的腼腆,决定了杨凯对待爱情的态度,就算主动出击也会选择相对保守的方式。
大学时,杨凯喜欢上了同班的女生。第一次主动表白的方式,居然是给对方发了一封情真意切的邮件。
邮件里掏心掏肺地写着“我喜欢你”,隔天上午遇见那个女生时还是要装作波澜不惊。
告白后,杨凯主动揽下了女生的课程作业,帮对方做作品、办展,忙前忙后一概不留姓名。室友大程骂他傻,但他就真的像个傻子一样,跟在女生后面跑,哪怕人家从来都没正眼瞧过他。
大程看不下去,主动跟女生说,要是不喜欢杨凯也别吊着人家,让人帮忙却不给回应算是怎么回事?结果女生被迎面而来的一通数落弄得挺生气,理清事情原委后,女生才在邮箱里发现那封早在半年前就躺着的告白信。
女生比杨凯果断,这一次,她选择当面拒绝。
只是偶尔会在课业结束之前给他发个微信:“能帮我做个作业吗?”
大程说,虽然杨凯不承认,但他知道女孩的毕业设计杨凯还是帮了不少忙,因为他就是一个不善言辞,总喜欢自发为别人着想的人。
爱情之于杨凯像一场战争,他屡战屡败,这导致他再遇到心仪的人便更加小心翼翼,可能告白的话还没出口,就率先一步在心里给自己判了死刑。
“人家肯定看不上我。”从此成了杨凯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将爱情看作一场人生必经的历练也好、浪漫的追求也罢,但单身者们很少会说,我就是不想要爱情。
更多时候,他们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要。
对于张影来说,25岁还是母胎单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要去面对心里那块已经结痂的伤疤。
暗恋一个男生8年,转眼却要祝福他与别人在一起,这种事情放在任何一个女生身上都无法轻易释怀。
但张影做到了。
学生时代,张影与小周青梅竹马,从小学到高中两人形影不离。原本他们不能上同一所初中,但当张影看到小周出现在学校里时,激动坏了,小周跟她说:“我是为了你,才来到这所学校的。”
当时的张影非常感动,如今却只觉得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在同学眼里,他们早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张影也曾经这么想。牵手、勾肩,这些在常人眼里看来异性间过于亲密的举动,两人也毫不在意地自然相处。
张影幻想着,小周最终会捅破那层窗户纸,跟自己告白。但转头听来的消息,却是他已经喜欢上别人。
张影无法形容那时的心情,只觉得自己要快速逃离这段暧昧不清的关系,她单方面地断绝了与小周的来往。
当然会难过、会心痛,但她没有回头。
在这之后,小周编辑过一条很长的信息给张影,写下他的抱歉,并希望两人能回到最初如朋友一样的关系。
张影没有心软,她觉得自己是把小周当作男友来看待的,如果这段关系不成立,那么她连朋友都不想做。
无疾而终的爱情,失败的案例,带给人们无法磨灭的心酸与心痛。还未尝到其中的甜蜜与悸动,就已经开始打退堂鼓,也因此提高了他们对于爱情的警惕性。
还是会有人想爱,只是怕了。
谁家不是一地鸡毛?
对于大龄母胎单身者,外界的压力似乎是一堵无形的墙,看不见,但一伸手就能触碰到。
“你为什么30岁了还不谈恋爱?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你是不是性格不好?你不行?”
面对诸多揣测,他们会下意识地将自己封闭起来,编个借口努力搪塞过去是大多数母胎单身的应对方法。
但压力不会消失,只会随着年纪的不断增长,不分时间段、陆续地找来。
30岁的小柯大学毕业后留在上海打拼,是一名圈内小有名气的设计师,但身在吉林老家的父母对她的终身大事一直很焦急。
小柯母胎单身的身份,为父母的焦急更添了一把火。
28岁起,小柯的父母开始给她安排相亲,她很排斥,至今只去过一次。
看着相亲对象坐在对面侃侃而谈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买房、什么时候生孩子,极强的目的性,让小柯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不适与压抑。
小柯一周会给家里打两三次电话,父母知道女儿在外打工不易,言语中也不会特别明显地催促她。
只是暗戳戳地提醒,总带着些警示的意味。
“你年纪再大一点就不好找对象了。”“你老了谁照顾你啊?”“你打算在外地呆多久?”
小柯一开始还说,没有感到父母给了什么压力。但转头一想,原来都藏在日常无数的点滴里。
她和父母之间,就差一场面对面的对决。
长时间没有女朋友,身边的人开始怀疑杨凯是不是“同性恋”或者“深柜”。
连好哥们大程都曾向他旁敲侧击过,“凯子,咱俩这么多年哥们,你就跟我实话实说,你是不是gay?”
杨凯只能将内心的愤怒化成一句:“去你X的,滚。”
不过,杨凯也深知这是他得不到爱情的病灶之一,一部分女生觉得他不够果敢,另一部分女生把他当“姐妹”。
压力的不断累积,依旧没有加快母胎单身们冲进爱情堡垒的步伐,根据旁观者清的定论,他们见证过身边太多情侣的一地鸡毛。
母胎单身们大多是不善于社交,且有自己固定生活舒适圈的人,最怕冲突与闹剧。
人前恩恩爱爱,人后互扯头花的场面,他们就算只是想想都会觉得尴尬,更不知该如何收场。
不谈恋爱起码能落得一个体面。
张影最好的闺蜜就是一个例子,闺蜜在还未与前男友分手时就脚踏两只船,甚至给老板当了“小三”。
一面说着自己不想嫁人,一面跟老板光速结婚。
张影连劝的机会都没有,闺蜜已经将新的爱情转化为新的家庭,但听说她最近过得并不开心。
而聊到身边人的感情问题,今年37岁的慧颖最有发言权,她见证了身边的女性朋友恋爱到结婚,结婚又离婚,离婚后又开始恋爱的循环过程。
只从中得出一个结论:没有幸福的爱情故事,家家都是遍地狼藉。
出轨、家暴她已经见怪不怪,更有女性朋友陈陈的老公用给孩子攒的学费在外打赏女主播,跟女主播私聊、见面、开房。
被发现后,老公先是恼羞成怒打了陈陈几巴掌,随后立刻哭着跪地乞求原谅。
慧颖替她不值,坚定地劝她离婚,但陈陈在她面前哭得撕心裂肺,却也没有对离婚这个提议多做回应。只是每次见面都会淡淡地倾诉,自己有多么羡慕慧颖的生活。
即将步入40岁,慧颖本还因为自己从未谈过一场恋爱而感到不安、自卑,一度将自己封闭在房间里,谁也不见。除了身边十分亲近的人外,很少有人知道她是母胎单身,她对外都说自己已经离过一次婚了。
但随着见的事情多了,慧颖现在只觉幸运。
没尝过爱情的甜蜜,她当然遗憾,但无需面对爱情里满目疮痍的局面,她很是轻松。
被“偷走”的欲望
母胎单身们只是没有将恋爱视为必需品,如果从人生体验的角度切入,他们还是很愿意尝试一次。
那为何,他们依旧没有主动去终止母胎单身的状态呢?
尽管情感上能够达到独立,但难道他们没有生理需求吗?
这也是大众常常带着隐晦色彩对所谓大龄单身男女的好奇之处。
小柯给我的答案是: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我联系到的众多采访对象中,有80%的母胎单身,从未有过性生活。
即使是面对影视作品里那些令人血脉膨胀的画面,他们的内心也毫无波澜。
30岁上下的青年人正处于事业发展的红利时期,日常996、007的工作时长榨干了他们的每一滴精力,恋爱成了费心劳力的麻烦事。
就像小柯,有自己固定的4人朋友圈子,工作效率定幅上涨,社交时间就要相对下调。
小柯偶尔也会强迫自己出去见见新的朋友,但每次出门,面对尴尬十足的聊天、不知所云的见解、或者一些奇奇怪怪性格的人,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赶紧回家躺着。
在自己的舒适圈中长期蜗居的人,想要偶尔出门看看就需要付出更多的精力和勇气。而无效社交过后,他们又需要花费两倍的时间回到舒适圈。
这种状态,张影也深有感触。与其出去跟一些可能她永远都不会喜欢的人聊天,还不如去看一场偶像的演唱会来得过瘾。
张影喜欢王嘉尔,从初中开始追星。2020年在英国留学,她终于近距离看到了心中的偶像。
她也会毫不避讳地与关系要好的直男朋友一起出门玩,但永远不会触碰爱情那根线。
性格豪爽、直率,张影自己也坦言,她单身最大的障碍,就是太容易把男生朋友处成“哥们儿”。
小女孩那种害羞与娇嗔她一概没有,一旦有男生想要触碰到“暧昧”的那根红线,她的警报器就开始嗡嗡作响,可能男生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又多了一名“好兄弟”。
这是张影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与哥们儿相处她更自在,若发展成爱情她会开始畏手畏脚,害怕变成自己不喜欢的样子。
可当人家真的变成了好兄弟,又会反过来骂自己不够勇敢。
将可以恋爱的对象“逼”到自己的舒适区,也是母胎单身们最常见的动作之一。
张影偶尔还会口嗨,跟家里人嚷嚷给她相亲,但真的定下了相亲的日子,她又要百般推辞,至今也没去见过一个相亲对象。
才刚刚25岁的她自然是不必走到相亲这一步,而已经37岁的慧颖却只剩相亲这一条路能走了。
但她却坚决反对相亲,一面是崇尚浪漫的她觉得相亲这种恋爱方式本就是悖论,两个才相识不久的人就要将人性关系的亲密值拉满,那她之前等待的30几年青春,又将赋予哪种意义呢?
二来,对于35+的年龄来说,可以坐下聊聊的相亲对象,数量并不很多。
“感觉大多也是相亲市场中淘汰下来的歪瓜裂枣,我可能看不上。”
慧颖不是没有崩溃过,35岁生日时,她与家人促膝长谈了一次。将自己的经济情况、朋友社交圈层、职业发展规划向父母全方位地展示了一轮,坚定地表示自己一个人可以好好生活的决心。
随着父母缄言默认后,她却独自回到家难过地哭了起来。本来组建家庭最后的动力,是来自父母的催促,如今,连这最后一点的引信也熄灭了。那一刻,她觉得父母也放弃了她。
度过了最终的不安与无力感,慧颖只剩下随缘与淡定。
但如何在不改变生活现状的前提下,找到那个对的人呢?慧颖自己也不知道。
显然,不愿对生活场景做出改变,每天呆在家里冥想,是找不到爱情的。
小柯曾尝试过走出去,自己一个人去参加线下剧本杀。
玩第一个本子时,她发现自己需要跟在场的一个陌生男子“扮演”夫妻。
整场游戏下来,小柯如履薄冰,虽然剧本上的文案写得很美,但她一点代入感都没有。一想到之前曾看到过因为剧本杀而结缘成情侣的新闻,脑子里的问号就更多了。
剧本里的“老公”,她每叫一次,心里就会恶寒一阵,浑身一抖,硬着头皮挺到游戏结束。
由于小柯很喜欢推理类型的剧本杀,她还是会偶尔出门玩本。
只是,每次打开剧本,看到自己的角色没有“爱情线”的时候,她才会放松地长舒一口气。
结语
每个人对于爱情的理解、经历、目的都不尽相同。用一个人或几个人的故事去解读一个群体的态度,始终是片面的。
但无出意外的是,与我聊过的,所有母胎单身的人都没有对爱情失去期待与幻想,他们依然渴望爱与被爱。
主动获取爱情很难,他们转为用自己的方式等待爱情的降临,为此付出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光阴,也未尝不可。
至少在这段时间里,他们可以放肆地享受独处。
最后借用《生活大爆炸》里代表性“母胎单身”谢尔顿的几句话:
人穷尽一生追求与另一个人类共度一生的事我始终无法理解。
或许是我太有意思,无需他人陪伴。
所以,祝福你们在对方身上得到的快乐,与我给自己的一样多。
应采访者要求,文章中人名均为化名。
文章配图来自电影《情书》《人间失格》。
封面图来自日剧《约会:恋爱为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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