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欧观察｜大国博弈的一个插曲：立陶宛涉台操弄终将消散无形

【开栏语】

“中欧观察”是复旦大学的欧洲研究学者的专栏，立足中国本位，聚焦中欧关系。本文是专栏的第一篇，因立陶宛允许台湾当局设立“驻立陶宛台湾代表处”，中国将中立外交关系降级为代办级，在大国博弈的大背景下，中方这一举措将对中欧关系带来何种影响？

外交部11月21日发布声明，立陶宛不顾中方严正抗议和反复交涉，允许台湾当局设立“驻立陶宛台湾代表处”。此举公然在国际上制造“一中一台”，背弃立方在两国建交公报中所作政治承诺，损害中国主权和领土完整，粗暴干涉中国内政。中方对此表示强烈不满和严正抗议，决定将中立两国外交关系降为代办级。

11月18日，“台湾驻立陶宛代表处”在立陶宛首都维尔纽斯正式挂牌成立。19日，中国外交部表示“中方将采取何种必要措施，大家可以拭目以待。立方咎由自取，必将自食其果”。两天后，中方的“必要措施”如言而至。

立陶宛在反华道路上走了多远，为何走那么远？

“立台代表处事件”是最近一两年内立陶宛在与台湾当局加深关系道路上越走越远的最新案例，也是立陶宛近年来反华政策上的最新案例。

今年10月，立陶宛还接待了来自台湾地区“经贸”代表团的访问。此前，立陶宛于2019年污蔑中国是其国防安全的主要威胁之一；2020年，在中国香港、新疆等事务上极力在国际舆论上进行鼓吹，并在欧洲议会中兴风作浪，调动欧洲层面的舆论攻击中国的香港政策和国内反恐政策，还污称华为5G和我国产机场安检设备对其国家安全造成威胁；2020-2021年期间立陶宛又攻击中国与中东欧国家共同倡导成立的中国-中东欧合作机制，并于今年5月单方宣布脱离该机制。

立陶宛的系列反华举动也是目前欧洲层面的对华关系不和谐一面中的典型代表。自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暴发以来，欧洲对华舆论及政界中对华攻讦的那部分声音进入新阶段，具有多发、密集、严厉化并与美国配合相向而行的特点。其典型表现是2020-2021年间，欧盟某些机构和官员在涉港、涉疆、涉台问题上指手画脚、无理干涉，损害中国主权事务与核心利益。欧盟甚至通过“印太战略”在一定程度上与中国展开地缘政治竞争乃至对抗。

而近期欧盟内部操弄台湾问题的也不止立陶宛一家，一些欧盟成员国议员还窜访台湾地区，给民进党当局对抗中国大陆鼓劲，也有一些欧盟成员国接待了台湾地区外事部门领导率领的访问团，如此等等，不一而足。立陶宛此次的“立台代表处事件”也应该放在欧洲层面的大背景下来分析。

简言之，立陶宛批准台湾当局在本国设立“台湾代表处”等系列反华举动应放在近两年来欧洲整体对华政策变动的背景中进行理解。欧盟在一定程度上给予了立陶宛在台湾问题上损害我国利益的支持。此外，立陶宛内阁和执政党对中国顽固的意识形态偏见，美国对立陶宛反华行动的长期怂恿和高调“奖励”（如美国进出口银行承诺给予立陶宛6亿美元的出口信贷），也是其在反华路上越走越远的重要因素。若就其根本动因来讲，立陶宛大肆反华的目的在于通过损害中国核心权益以获取美国安全支持，以便其在对抗俄罗斯的“威胁”上获取优势。这种通过牺牲中国核心利益谋求自身安全的做法，在国际上毫无道德可言。

降级之后，中国还需更多后手

如今，我国政府毅然采取将中立双边关系从大使级降为代办级，是为了阻止立陶宛在损害中国主权权益和反华道路上走得更远的举措，也是为了对中东欧某些存在幻想、可能想进一步加深与台湾关系的国家的严重警告，更是为今后改善中立关系留下了余地。显然，中国目前还不到与立陶宛断交的地步，除非立陶宛主动宣布与中国断交，但几乎不存在这一可能。

中国主动断交会带来多项对我不利局面，这包括：第一，这正好满足台湾当局和美国的政治诉求，扩展台湾所谓“外交空间”，损害我国主权权益。第二，它会让中国与欧盟双边关系陷入一个相对尴尬和不确定境地——中国会面对一个其某个成员非中国建交国的国际组织，而欧盟将面对一个与其某个成员无正式外交关系的重要国际力量，这对中欧双方都是一种没有经验可循的挑战。

基于欧洲理事会决策机制，欧盟的中国政策必须取得全体一致投票才能生效，而欧盟其它成员显然不会在对华立场上和立陶宛一致，欧盟的对华政策在理论上就难以推进。而在欧洲议会或欧盟理事会中，若立陶宛刻意维持对华敌意，它可以在这两大机构放大它的破坏效应，这些都会为中欧关系带来潜在冲击。尽管实际上欧盟会基于中欧关系大局而压制立陶宛的“暴走”行为，但这种不确定性会始终存在。

因此，目前的降级行为应是我国政府考虑到它潜在的效力，以及评估更严厉的断交措施的影响后所采取的最合适手段（理论上立陶宛也没走到在法理上制造“一中一台”或“两个中国”的地步，立-台在可预见的未来不会“建交”）。它所暗含的双边关系的异动——从大幅度降低人员和商品流动，到减少官方接触与冻结官方项目，再到减少各个领域活动，及在多边场合不支持立陶宛，等等，将会陆续发生。

然而，我国需要密切观察和评估目前对双边关系的“降级”能否震慑某些中东欧国家，在台湾问题上适可而止。如果目前的手段不能发生震慑作用，将“立台代表处”的恶劣影响限制在立陶宛一国之内，甚至发生有样学样的“示范效应”，那么我国就不得不准备更严厉的手段。

欧盟会支持立陶宛，但不会走得太远

相信所有相关国家都在密切观察立陶宛、欧盟及美国在我国宣布采取降级措施后的反应，以及我国对这些反应的再反应。我国针对这一事件的后续可能措施取决于这些复杂互动关系及其结果。

若就欧盟进行讨论的话，由于它一直支持和鼓励立陶宛与台湾当局开展所谓更多“务实”关系，正如欧洲议会和欧委会发言人多次辩称欧盟和台湾当局发展“务实”关系和其所声称的“一个中国”政策不相违背，并支持立陶宛以“民主”和“自由”名义加强与台湾当局联系具有合法性那样，当中国反制立陶宛时，欧盟无疑会站在立陶宛一边，至少有欧洲议会议员正鼓吹支持立陶宛反制中国。

但有理由相信，欧盟不会试图利用立陶宛与台湾当局关系进展来要挟中国或遏制中国发展，因为欧盟理解美国都无法完全做到这一点，且欧盟更担心在疫情大流行背景下因与中国对抗而丧失这个最为诱人的不可或缺的市场。如果它像美国那样打台湾牌来遏制中国，会遭到中国最为猛烈的反击，欧盟深知这一反击必定是它无法承受的，而且欧盟许多国家在对华立场上并不一致。

可以预计，欧盟会在所谓“道义”上和政治上支持立陶宛加强与台湾当局“务实”关系，但不会支持它与台湾当局“建交”，也会尽力阻止其他成员国走得像立陶宛那么远。尽管欧盟共同外交与安全政策不如成员国各自独立的对外政策更为强劲有力，但欧盟可以在其他领域去说服成员国在台湾问题上采取相对谨慎的立场。

总之，中国不用幻想欧盟在“立台代表处事件”上同情中国或放弃对立陶宛的支持，也不应该完全依赖降级外交关系的措施，如有必要可能需要采取更为强烈的除断交之外的反制措施。这一反制措施应该是对立陶宛经济界的强力制裁，而这一制裁取决于中国是否有决心对危害我国家主权利益、和台湾地区发生关系的立陶宛公司及其法人代表采取反制措施的立法决心。

本质上而言，“立台代表处事件”是与中国有关的国际地缘政治格局中的一个插曲，是整个大国博弈这一世纪之歌中的一个音符。立陶宛在加强与台湾当局关系及损害中国主权权益上能走多远取决于中国、美国、欧盟和俄罗斯等大国双边或多边博弈的结果。从根本上讲，只要中国能够维持国内稳定、办好自己的事，实现国家持续发展，像“立台代表处事件”这些外在干扰最终都会消散于无形，湮灭在历史的风尘中，无迹可寻。

（简军波，复旦大学中欧关系研究中心副主任、副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