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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考古学者在人民大学:如何理解“异象”

澎湃新闻记者 林夏
2016-10-17 15:21
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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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民大学历史学院于2016年10月14日至16日举办“写历史:实践中的反思”系列的第二次会议,去年关注“空间”,今年讨论“差异”。这次会议议程紧凑,午餐时间的“期刊发表论坛”也成了学者的交流平台。这次会议围绕“差异”这个主题,设了两个会场,以不同专题的形式进行,比如“全球/地方视野下的东亚史”,比如“信仰、性别与空间:比较宗教史的视野”,比如“边缘与中心:近代中国文化的重构”等。

几场讨论听下来,澎湃新闻记者个人感觉10月15日下午举行的“类型之外:差异的考古学解读”是最精彩的一场。这场讨论由人民大学历史学院刘未主持,他并没有像别的场次那样很严格地控制发表人和评议人的时间,这虽然不太符合当今学术会议的“规范”,但有了相对充足的时间,发表人和评议人的介绍和发挥都比较自由,阐述更加充分,评议也更到位。

会议现场

北大中古史研究中心的韩巍在本场第一个做主题报告,题为《“延滞”与“超前”——西周铜器演变中的特殊现象及其对断代研究的影响》。我们知道,经过长期的研究验证,类型学在考古研究中是十分有效的,不过“考古类型学是管大道理的,符合自然界万事万物发展的原理;但自然界总有少数不按常理出牌的现象”。韩巍这次要处理的就是这类“不按常理出牌的现象”,也就是标题中所说的西周铜器演变中的三种特殊现象,即“复古”、“延滞”和“超前”。所谓“复古”,是指晚期晚期器物有意模仿早期器类、形制和纹饰风格,大多制作粗陋,失去了“祖本”的实际功能,只具有文化象征意义。不同于“复古”这个概念——学界已有相当的关注和研究——“延滞”是韩巍发明的一个概念,包涵“延续”和“滞后”两个层面,是指某一器类、形制或纹饰在极盛期之后还会存在相当长时间,仍有实际功能,同时吸收晚期新因素形成“混合风格”。所谓“超前”,是指某些被认为晚期才出现的器类、形制和纹饰,其实在早期就已存在,只不过很长时段没有流行和发展。韩巍用丰富的考古材料对这些特殊现象做了辨析和说明,正确理解这种现象有助于重新判断某些器物、形制和纹饰的年代,进而解决一些考古学和历史学上的疑难问题。

人民大学历史学院曹斌做点评,他说这是“小学生评大学生”,当然是一种谦虚的表示。

韩巍在做报告

厦门大学历史系张闻捷报告的题目是《葬钟制度与周代乐悬制度》。他开门见山,介绍自己想讨论的几个问题:周代的乐悬制度究竟如何实施?典籍记述与考古资料所见折曲钟磬存在何种异同?葬钟陈列(葬制)与宗庙礼乐(庙制)是否一致?这三个问题是相互关联,而又层层递进的。

古人尚礼,《周礼》对乐悬制度是这么说的:“正乐悬之位,王宫悬,诸侯轩悬,卿大夫判悬,士特悬,辨其声。凡悬钟磬,半为堵,全为肆。”与中国古代其他礼仪一样,也是讲究等级差别的。不过,《周礼》的说法很笼统,比如各种等级的乐悬到底应该摆放多少钟磬,以及在什么地方摆放,并没有具体的说明。这样一来,学界就出现了各种解释,其中郑玄的观点很有影响:“钟磬者,编悬之,二八一十六枚在一虞,谓之堵。钟一堵、磬一堵谓之肆。”不过郑玄的这种说法应该只能代表某个时段的制度,考古发掘的一系列成套编钟材料就是明证。早年曾侯乙墓出土的一套编钟是支持郑玄“二八之说”的,但随着更多考古材料的出土,学者对周代编钟数量和音律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不再偏信郑玄的观点。

通过梳理考古发现中的编钟编磬数量和摆放情况,张闻捷指出,曾侯乙编钟的摆放形式其实是一种特例,并不具有礼制上的普遍意义,既不能作为葬钟制度的代表,也不能成为复原乐悬制度的统一标准和依据。随葬乐钟是根据具体情况摆放的,比如墓地的大小,比如葬钟的保存情况,比如墓主的喜好,与实际演奏的乐器组合、位置和音律原则并不一致。张闻捷还讨论了折曲钟磬现象,他认为这种现象是有意模仿形式化的乐悬制度的结果,目的是标榜身份,显示礼乐教养,另一方面也反映出乐悬制度确曾流行过,而且对贵族阶级颇有影响。

中国社科院考古研究所的常怀颖做了简明切要的点评。在他看来,这篇文章对待材料是非常谨慎的,所讨论的问题也非常重要。不过,他也指出张文有几个值得进一步检讨的“小问题”:文章主要是基于楚地的考古发掘,北方的考古材料用得比较少,而葬制的区域差异和族性差异特别大,所以这里面有很多具体情况有待深入挖掘;其次,文章也注意到器物“生用”和“祀用”的差别——铜器有生前的实用器,也有专门用于墓葬的明器——但对引用的一些材料没有仔细区分,比如有的钟磬明显是没有演奏意义的,只是明器,它和实用器都进入墓葬,这就是两个概念了,需进行详细讨论。

与会学者在交流

四川大学历史文化学院王煜报告的题目是《被凸显或忽视的差异:考古学文化、类型与早期历史、民族研究的反思——以战国秦汉时期的西南地区青铜文化为例》。王煜首先简单梳理了早期西南边疆民族研究的学术史。据介绍,西南边疆地区的考古学文化、区系类型与族群的对应研究,大体肇始于冯汉骥、童恩正等先生,他们都曾撰有相关论文,如《石寨山出土文物的族属问题试探》《石寨山青铜器人物活动场面》(冯汉骥),如《遗存与民族类型、分布》《器物类型与民族类型、分布》(童恩正),此后考古学文化区系类型与民族类型、分布的研究与讨论愈演愈烈,后来还涉及考古学文化命名的争论,比如到底是叫“滇文化”还是叫“石寨山文化”,比如“八塔台文化”与“滇文化”之间的关系。

王煜的报告将近半个小时,不过他说自己是提出问题,主要是“破”,几乎没有涉及“立”的层面。国家博物馆单月英点评时也指出这篇文章“光提出问题,但没有提出解决问题的办法”。关于西南夷,文献记载简单零散,这无疑增加了研究的难度。由于边疆地区族群复杂、文化多样,又增加了研究的难度。单月英指出,面对这种研究困境,或许可以借用王明珂“华夏边缘”的概念再做梳理。

王煜作报告

中央美术学院耿朔提交的论文题为《大同与小异:南朝墓葬所出“竹林七贤与荣启期”拼镶砖画再思》。关于“竹林七贤”画像砖的研究已经很多,耿朔根据近年出土的新材料,着重从技术角度再做讨论,比如墓砖的生产和使用情况等。2016年初出版的《南朝真迹——南京新出土南朝砖印壁画墓与砖文精选》,公布了包括石子冈M5在内的四座墓葬所出部分画像的五面拓片,这成为作者讨论“基础”问题的材料基础。作者花费好几个月整理、还原了随意堆砌的墓砖画像,让人一目了然,进而提出一些推测,逻辑上似乎严丝合缝,相当严密。

“竹林七贤”画像

吉林大学赵俊杰点评时指出,这篇文章相当精彩,“如果说是锦上添花的话,那也是一朵大红花”。不过他对作者的推测提出了不少疑问,认为整个“推测太完美”,总体上是一种理想化的逻辑链条串起来的。比如文章对墓砖的生产、使用和陈放都做了推测,文章说是存放在王室府库中的,那么为什么会出现散佚的情况,不同模子又是怎么一回事;文章说“竹林七贤”砖画是供帝王使用的,那么该怎么解释图片乱拼的问题;另外,文章没有讨论模具与粉本的关系;文章说南朝人相信图像的力量,但如何理解修墓的时候,纹样朝里而不是朝外的现象,这就涉及图像的神圣性、经典性与现实情境等一系列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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