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形”：叶锦添电影内外的艺术世界

身为著名的美术指导，叶锦添的名字往往与电影联系在一起。然而，从电影衍生而来，他还构建了一个别样的艺术世界。如果想要对叶锦添的创作有更全面的认识，不妨趁着假日前往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七楼10号展厅，观赏“叶锦添：流形”艺术展。

作为第十八届中国上海国际艺术节的委约制作，“流形”由英国著名艺术图书出版人马克·霍本（Mark Holborn）策展。这是叶锦添在上海举办的首个展览，也是他的艺术创作迄今为止规模最大、涵盖内容最广泛的一次亮相。即日起至10月23日展览期间，博物馆三楼的小剧场还会放映由叶锦添掌镜拍摄的《亚眠·Lili》、《香奈儿》等七部短片及《卧虎藏龙》、《夜宴》等四部他担任美术指导的电影。

“流形”囊括了装置、摄影、雕塑等多种艺术形式，展品的创作时间跨度逾二十年。其中最为夺人眼球的是四十余件珍贵服装原件，不仅包括叶锦添为电影《卧虎藏龙》、《赤壁》、《夜宴》、舞台剧《孔雀》、《郑和1433》等创作的戏服，还精选了他在电影之外的充满个人风格的独立创作。除此之外，叶锦添近年最具代表性的艺术作品、名为Lili的大型女性人偶装置和他的摄影作品也罕见地公开展出。

相比“流形”这个中文名字，展览的英文名字“Restoration”（重生）其实更易于理解。如果割裂来看，不论是作为电影角色的注脚的服装，还是硕大突兀的Lili，抑或是投影在墙上的摄影作品，它们存在的意义都是单一的。然而，一旦将它们组合到一起，彼此间的互动便会产生新的意指。

展览的入口被装饰成一座江南庭院，仿佛预示着观众将来到全新的时空。接着映入眼帘的是主展厅旁的一间书房，布置虽古色古香，但桌上的电脑以及头与手相连的装置表明它并非属于过去，似乎又在告诉观众这个新时空融古汇今。

整个展厅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开放的空间，展品——展厅正中的三座巨大的Lili雕塑以及环绕在其周围的四十余件服装——之间无任何阻隔，可一眼望尽；三面墙上分别投影不同的摄影作品，左面是叶锦添近年在北京、上海、香港以及国外的城市拍摄的照片，正前方是江南园林的各种局部构成，右面则是电影剧照。

这就带来了两种可能的观展历程，一种是走马观花，囫囵吞枣；另一种是细细寻找、捕捉各种细节——如此玩味“流形”，方能见人所未见。按策展人马克·霍本的构想：整个空间为一个脑部地图，过去、现在以及无限的自然世界在其中共存，想象的空间也由此被勾勒出来；观众观看此次展览的过程，就是从中国文人的书房进入到以Lili为中心的想象世界之旅。

展出的戏服多为叶锦添为古装片而作，设计与制作工艺都极为考究，尤其反映了设计师对于刺绣的偏爱。比如为叶锦添赢得奥斯卡最佳艺术指导奖的《卧虎藏龙》的戏服，不论是大小姐玉娇龙的婚服，还是素朴的俞秀莲的日常服装上，都或多或少有刺绣装饰；而《白发魔女》中的锦衣卫官服上更是布满大片复杂的纹案。近距离观看这些服装，不禁为我国特有的巧夺天工的传统工艺至今还不至失传而感到欣慰。

相比通过电影已熟悉的戏服，叶锦添在电影之外的服装作品更令人耳目一新。有趣的是，他为电影所设计的服装体现的是“新东方主义”的美学理念，而电影之外的服装作品却更贴近西方的审美取向。比如缀满超过十万颗施华洛世奇仿水晶的“凝态”和后摆延展的“虫族”张扬着哥特主义；而“红魔”和“陀螺”体现了洛可可的婉转和繁复；“蛇女”则贴近未来主义的纯粹。从这些风格各异却保持着一致高水准工艺的服装，不难看出叶锦添在设计上既偏爱“做加法”，又很懂得控制好度。

整个展厅的中央陈列着三件大型的LiLi雕塑，以躺、坐、立的三种不同的形态呈现。之所以身形如此巨大，或许是为了让他人无法忽略她，也令身处当下的多元世界中的女子逼视自身的存在。当然，每一个观众都可以有自己的读解。

在与马克·霍本的对谈中，叶锦添指出，他在制作Lili的面部时，刻意做得不那么清晰或标准化，为的就是每一个女子都能从Lili身上发现与自身的共通之处。为了进一步赋予Lili以普适性，叶锦添曾把她带到了世界各地，躺着的Lili的灵感就来自在一战中遭遇重大人员伤亡的法国城市亚眠。今年7月，叶锦添及其团队还特意来到上海，将Lili置身老上海的寻常里弄、新上海的霓虹灯光之下，并拍摄了短片《Lili在上海》。

三面墙上不同的摄影作品分别投射了当下、人文与自然的完美结合、过去三种不同的状态。其中，“当下”这面墙是最为有趣的，有种“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的况味。叶锦添的这些摄影作品定格的是各种日常的氛围，参观展览的观众在这些作品前走过，很自然地与这种氛围合而为一，又或者说因为有了观众的参与，这些静止的影像活了起来。

当按序参观完整个展览后，建议观众先不要急于离开，不妨站在中前方的位置，环顾整个展厅，会完成对于“流形”的重新发现，或许也将是对叶锦添的一次重新发现。

文人书房中的装置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