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利弗·斯通谈《斯诺登》：这年头每个人都受到监听

作为好莱坞最特立独行的导演之一，奥利弗·斯通（Oliver Stone）向来以敢说敢做、热衷拍摄政治敏感题材著称。他的最新作品《斯诺登》由“囧瑟夫”约瑟夫·高登-莱维特（Joseph Gordon-Levitt）和《分歧者》的女主角谢琳·伍德蕾（Shailene Woodley）主演，前者饰演以一己之力曝光美国政府“棱镜计划”的前CIA雇员爱德华·斯诺登（Edward Snowden）；后者饰演斯诺登的女友琳赛·米尔斯（Lindsay Mills），她是斯诺登与外界的联络人之一，目前与男友定居在俄罗斯某处，时不时地在个人博客（www.lsjourney.com）与推特同步发放自己与男友的最新照片。

《斯诺登》计划于9月16日在北美公映，由于斯诺登被美国政府视为“叛国者”，起初并没有公司愿意发行这部电影，最后才由Open Road公司接手，该公司由美国两个连锁院线Regal与AMC在2011年联合组建，制作发行过《杀手精英》、《聚焦》等作品。

近日，这部新片率先亮相多伦多国际电影节，获得两极分化的评价。导演奥利弗·斯通也借参加电影节的机会接受著名电影记者、影评人安娜·汤普森（Anne Thompson）的采访，谈及马丁·路德·金传记片的流产、接拍《斯诺登》的因由及成片后遇到的问题。

安娜·汤普森：本来你是打算拍一部关于马丁·路德·金的电影，后来怎么改拍《斯诺登》了？

奥利弗·斯通：其实拍这部电影并非是我主动的选择。

马丁·路德·金那部电影，本来我剧本都写好了，自己也很满意。但项目方并不这么觉得，他们看了之后觉得很尴尬，不好意思拿着我写的剧本去见金的家人。项目方里有斯皮尔伯格，还有他的两位合作者。我和他们的想法原本就不一样，不是一路人，但我已投入了不少精力。只能说从一开始，我决定参与进去，那就是一个愚蠢的决定。

早在1990年代，华纳就想要拍马丁·路德·金，后来版权到了斯皮尔伯格的Amblin公司手里。他们想要走的是常规途径——想找金的家人，买下授权，能在电影里用他那段演说词。其实呢，不用这种授权，你也能把这电影拍出来。我收了他们的钱，答应执导，还重新写了剧本，那真是大错特错，是我自己一开始就判断错误。对马丁·路德·金，我也充满景仰，但我的剧本里说了实话，讲到了他婚内出轨什么的。拍传记片你就会遇到这种问题——不能说实话，想想真是可悲。

之后，我受到斯诺登律师Anatoly Kucherena的邀请，参与了这个拍摄项目。2014年1月起，总共与斯诺登会面九次，达成拍摄电影的协议。此外，我还买了两本书的版权，他的律师写的《章鱼时间》（Time of the Octopus），还有《卫报》的那一本（两本书的版权，一共花了170万美元）。

安娜·汤普森：你是怎么找到Open Road来做发行的？

奥利弗·斯通：当时我很失望，那些主要的发行商都不愿意接手。这时候Open Road找到了我，真要好好感谢他们的CEO汤姆·奥登伯格（Tom Ortenberg）。影片的预算并非是索尼影业“黑客门”事件中披露的5000万美元，因为他们后来否决了这个项目，但并非是因为钱多钱少的问题，而是出于“自我阉割”——并不是说国家安全局真的做了什么，而是这些电影公司自己害怕了。

我主要的拍摄资金来自于德国、法国，靠Wild Bunch公司卖出去的海外版权。相比美国，德国老百姓更同情斯诺登，因为他们自己也有过纳粹、东德秘密警察那些历史。至于法国，斯诺登在那里就更受欢迎了。

这年头每个人都受到监听。玻利维亚总统的专机没法回国，因为所有空域都被美国监控着。我们拥有压倒性的力量，不愿看到任何竞争对手出现。这种情况，美国老百姓自己都不太在意。但事实就是，美国想要主宰全世界，而这也为我们自己埋下了种种祸根。你不能对别人颐指气使，我从来就不觉得欺负人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但我们现在用的仍是老式的欺负人的那一套。

安娜·汤普森：你在本片中塞进了很多情报信息，这为影片带来了更多可看性，但你当初是否犹豫过？

奥利弗·斯通：那的确花了我不少功夫，我喜欢电影《全民公敌》，还有《辛瑞纳》那样带有大量信息的政治惊悚片。我们这片子里没有暴力场面，没有枪战戏，约瑟夫·高登-莱维特也不是那种一眼看着就是个大英雄的人物，他是个外表普通的文职人员。而谢琳·伍德蕾扮演的他的女友，则是一个强有力的人物。这就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外向和内向，彼此互补。斯诺登有点像是《生逢七月四日》里汤姆·克鲁斯演的那个角色，他与人类世界的唯一纽带，就是她。像他这种情况，还能相信谁呢？我和他一共见面谈了九次，他说的东西，我并不一定全部都理解，毕竟我不是什么电脑专家，但只要细心倾听，只要看着他的脸，你就能感受到那背后的巨大压力。

安娜·汤普森：FBI有没有你的档案？

奥利弗·斯通：我是个公众人物，一举一动都是公开的，我很清楚自己是什么公众形象。我不是没说过糟糕的话。我去过FBI，也得到了某些回复。但他们不会对我和盘托出，他们对我说“不”，你也只能接受。我知道他们手里其实什么东西都没有。

安娜·汤普森：之前你关于游戏“精灵宝可梦GO”的评论成了大新闻，有没有吓到？（在今年夏天的圣迭戈动漫展上，斯通称这款基于谷歌地图的AR游戏为一种“新层面上的侵略……可能引致极权主义的产生”。）

奥利弗·斯通：那话被人们曲解了。宝可梦可以随时对你做出全球定位，他们想要从你这里获得收益，但还不仅限于此。所以我才说，这游戏代表了一种监控资本主义。他们会把关于你的信息卖给别的公司，那可是一门大生意。谷歌一直与美国政府有合作，现在又提供了加密搜索服务，但那背后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又有谁能说的清楚？

安娜·汤普森：接下来准备干什么？

奥利弗·斯通：正在准备拍一部纪录片，同时也在写一个新的剧本，要先看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资金。话说回来，你觉得《斯诺登》的前景如何？

安娜·汤普森：肯定会很不错，这片子既有想法，而且又很有娱乐性。

奥利弗·斯通：我可没想过要让它有娱乐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