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敬年先生生前最后的学术文章：谈《国富论》译本特色

【编者按】昨天中午（9月4日）11时52分，我国著名经济学家、南开大学杨敬年教授逝世，享年108岁。杨敬年教授在90岁高龄翻译出版的亚当·斯密的《国富论》，特色显著，广受赞誉。9月11日，上海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即将召开《市场经济思想在中国的传播和实践——暨纪念<国富论>发表240周年》国际学术研讨会，这是杨敬年教授专门向会议提交的书面发言，也是他生前最后的学术文章之一，澎湃新闻经授权发布，以表达对这位勤奋一生、成果丰硕的经济学前辈的景仰之情。

陕西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国富论》是我1998年九十岁的时候翻译的，当时用了11个月的时间，每天早晨从3点到7点连续工作四个小时，翻译大约三千字，下午校对， 2001年第一次出版时才知道一共74万字。2005年我又增译了原书的主题索引，有6万字，一共就是80万字，于是又重新校对了一次，这就是第二版。后来又出了第三版的珍藏本。到今年已经是第16次印刷，一共发行了7.2万册。

我的《国富论》译本与过去的相比，有六个方面的特色。

第一个特色是出版的年代和目的不同，严复的译本名为《原富》，是1902年，清朝末年为介绍新思想而译的。新中国成立以后，又有了王亚南、郭大力的译本，他们在序言中曾明白提出，译这本书是 “要作为翻译《资本论》的准备、为宣传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作准备”而译的。我的译本是改革开放以后，作为陕西人民出版社选出的“影响世界历史进程的十本书”而出版的。这本书对世界历史进程的影响体现在两个方面，一个是本书初版于1776年，当时资本主义还没有充分发展，它主张放任自由，促进了资本主义的发展；二是本书建立了有系统的经济学，在萨缪尔逊《经济学》的“经济学世系图”中，把亚当﹒斯密放在了中心的位置，他集中继承了以前经济学的思想流派，又开创了以后的各种经济思想流派，包括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在内。

第二个特点是所选用原著的版本不同。我是根据美国兰登书屋“近代世界最佳著作丛书”收集的《国富论》1937年版翻译的，原书所依据的是伦敦大学政治经济学教授埃德温﹒坎南1904年所编的《国富论》，而坎南的书根据的是斯密生前的最后一版，即第五版。坎南的版本也有两个特点，一个是在每一页的每一段都有页边提要，说明段落大意；另一个是增加了很多的脚注，有助于把这本书前后的内容联系到一起。

第三个特点是我写了一篇译者序言，从四个方面介绍对这本书的各种评论和看法。一个方面是兰登书屋编者的序言，详细介绍了将这本书列入“近代世界最佳著作丛书”的理由；第二方面是《大英百科全书》对于亚当﹒斯密的介绍和对《道德情操论》和《国富论》两本书的评论；第三方面是熊彼特《经济分析史》中对亚当﹒斯密的评论；第四方面是马克思对这本书的评论。以上四个方面对本书的介绍，可以使读者对全书大概的情况能够有比较全面、客观和公正的看法。

第四个特点，是我参考熊彼特在《经济分析史》中为《国富论》写的“读者指南”，稍加补充，给这本书的每一编每一章都写了导读。

第五个特点，就是我2005年为本书增译的主题索引，所用页码都是英文原书的页码，在中文版中用边码标注，这样可以便利于读者查找具体的问题，而不必阅读全书。

第六个特点是翻译的主导思想。严复译书提出的“信达雅”标准，更符合当时知识分子对于文雅的要求；王亚南、郭大力的译本，据说最早是从日文版转译的，后来由商务印书馆出版时又对照英文版进行了修订，文字上是文言和白话参半。而我翻译的标准则是准确、通顺、易懂，是1970年代我接受国务院委托任务翻译联合国文件时，国务院提出的标准。

本书出版后，销路颇佳。人民出版社曾找我商量转由他们出版，但我事前已经签署合同将版权交给了陕西人民出版社。亚当﹒斯密曾长期工作过的英国格拉斯哥大学也很重视这个译本，2011年，格拉斯哥大学校长来南开访问时曾专门来到我家，并致送了亚当﹒斯密当年书写《国富论》的手稿影印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