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外交@G20｜“习奥会”漫步西湖，或将再助中美平稳过渡

【开栏语】

中国外交在当今的世界舞台上越来越活跃，也越来越引人瞩目，即将开幕的杭州G20峰会便是最好的例证。为此，澎湃国际特别开设“大外交”栏目，集中关注中国外交的重要动态，力图全面、客观、专业地展现中国与重要国家间的交往、互动、博弈与斗争，以多种形式呈现中国外交的广度与深度。“大外交”栏目近日来连续推出“G20”系列报道，作为开篇。

1972年2月，美国总统尼克松到访杭州，在刘庄（今西湖国宾馆），中美两国代表就《中美联合公报》（以下简称“公报”）的文本展开了长达21小时的磋商。2月27日，在西湖畔的八角亭里，周恩来与尼克松共同签署《公报》，并于次日在上海发表，标志着中美两国在冷战阴霾下对抗了二十余年后，开始走向双边关系正常化。

时过境迁，2016年的杭州G20峰会，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和美国总统奥巴马的会面同样举世瞩目。这是奥巴马总统卸任前最后一次到访中国，也很可能是其作为美国总统最后一次与习近平进行正式双边会晤。

回顾奥巴马上任以来的对华政策，上海复旦大学美国研究中心主任吴心伯认为，中美关系近年来进入了一种新常态：合作在上升，摩擦也在上升。

自2013年的“庄园会晤”起，到之后的“瀛台夜话”、“白宫秋叙”，中美两国领导人开创并保持了密切的年度深入对话形式，对稳定两国关系起到了关键性作用。

此次的双边会谈会为这一系列“习奥会”画上怎样的句号？

“这次‘习奥会’首先要对这几年中美关系的发展做出回顾和总结，尤其是从2013年6月‘庄园会晤’以来两国构建新型大国关系中取得的进展。”吴心伯接受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采访时说，并且会对未来的关系发展做一个期待性的展望，“在奥巴马的总统任期即将结束的时候，中方也希望和美方共同努力，让中美关系平稳过渡，保持合作势头，有效管理分歧。”

“庄园会晤”：确立了元首间的工作关系

2013年3月14日晚，新当选中国国家主席的习近平应约同美国总统奥巴马通电话。习近平在电话中表示，愿与美国一道，走出一条“新型大国关系”之路。

回顾当时的这通领导人热线，不得不提及一大背景：彼时，围绕中美关系的热议话题是，中美关系处在了一个新的“十字路口”——新兴大国是否注定和传统守成大国发生冲突。而就在奥巴马2012年下半年竞选连任的最后一场辩论中，他还直接将中国说成是“对手”。

令外界颇为意外的是，不到3个月后的2013年6月7日，习近平突访美国，与奥巴马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州安纳伯格庄园举行了一场“没有欢迎仪式、没有21响礼炮、不打领带的会谈”的非正式会面，这样一场如同“小聚餐派对”式的刻意安排，显然打破了长久以来两国高层领导人交往的固有模式。

美国国际战略研究所亚洲事务高级顾问葛来仪（Bonnie Glaser）当时的评估认为，在中国最高领导人上任后的首次访美中，这是第一次不伴随21响礼炮和国宴的国事访问，“这透露的信号是，会谈内容比形式更为重要。”

回顾那次庄园会晤，葛来仪近日告诉澎湃新闻，中美两国最高领导人定期会面、坦率地谈论双边关系中的冲突点很重要。“但仅仅是非正式形式并不够，必须采取切实的措施解决关切，”她说，“为了推进更好的关系，必须要做出妥协。”

一般而言，以领导人个人交往为中心的“庄园外交”，对象往往是近邻、盟友或利益攸关者，复旦大学的吴心伯从中美关系更长的时间段审视后认为，那次“庄园会晤”帮助两国领导人确立了工作关系。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构建“新型大国关系”成为了“习奥会”以及中美关系的内在主线，换言之，这种工作关系的主要内容即防止中美两国——这对新兴大国和守成大国——走向冲突对抗。

次年（2014年）11月于北京举行的第二场“习奥会”延续安纳伯格庄园的设计：在瀛台的秋夜中，两国领导人从散步、会见、晚宴到茶叙，谈话持续了四个多小时。

这次“非正式会面”在最高层面进一步稳定了中美关系。吴心伯告诉澎湃新闻，在“瀛台夜话”中，两国领导人通过深入交谈增进了互相理解。奥巴马对这场会谈的印象非常深刻，对中国政府和领导人的执政理念有了更好的理解，回国后对中美关系的评价也比较积极。

“杭州秋叙”：将再一次畅谈数小时

但2015年9月的第三次“习奥会”正值中美关系分歧上升之际，尤其在南海、网络安全等问题上，中美摩擦不断。

在吴心伯看来，这一次被称为“白宫秋叙”的“习奥会”非常关键，是两国领导人自2013年以来谈得时间最长、内容最深入的一次。会谈“稳住了中美关系，保持了两国领导人年度性的深入交谈和会晤，确保两国继续沿着正确轨道向前发展”，他认为。

时隔一年后的2016年9月，“习奥会”将再度如期而至，但此番场所换成了杭州G20的国际多边场合，同时很可能是奥巴马卸任总统前的最后一次到访中国，而中美关系也因南海、朝鲜半岛等一系列问题面临考验。

此次会面仍将持续数小时，美国副国家安全顾问罗兹(Ben Rhodes)近日在奥巴马前往杭州前的吹风会上介绍说，两国领导人将在数个小时的会面中回顾中美关系的现状，主题会“覆盖美中两国间的一系列分歧”。

华盛顿智库卡内基国际和平基金会的副总裁包道格（Douglas Paal）认为，“习奥会”应该是杭州G20峰会期间最重要的一次双边会晤。尽管或许“不会从这次会晤中看到有什么具体成果的宣布”，但是会看到双方强调两国一起所做的富有建设性的事情。

面对美国即将产生一位新总统和新一届政府的不确定性，“在这个时候把美中关系置于一个更加稳定的基础上，使之在今后一年各自国内政治都存在压力的时候能够富有建设性的持续下去是很有必要的。这给奥巴马和习近平亮出各自的底线、划出红线提供了额外的重要性，”包道格说，他特别以南海和东海海上争议为例。

但吴心伯的预计是，两国领导人有可能就有分歧的问题交换意见，不过，由于中方已经就这些争议问题明确表态，它们（南海和朝鲜半岛问题）可能不会成为会谈焦点。

政治遗产：合作和摩擦都比8年前多

奥巴马卸任前的最后一次到访中国，自然少不了有关他对华关系政治遗产的话题。

近年来，中国领导人多次强调，经贸合作是中美关系的基础，是两国关系稳定发展的压舱石，是构建新型大国关系的关键性要素之一。尽管两国间难免存在矛盾和分歧，但经贸领域的合作始终最为稳固。

吴心伯对澎湃新闻表示，2013年以来，中美在两军关系、气候变化、双边投资、签证政策、人文交流等方面的合作都取得了显著发展。在今年年初以前，两国在朝鲜半岛问题上也多有合作，直到近期才由于萨德问题遇冷。

“美中关系的合作比起8年前多了很多，气候变化便是关键的一个合作领域。”美国国际战略研究所的葛来仪说，“但比起8年前，摩擦和竞争也多了许多。”

杭州峰会开幕前，曾在奥巴马政府担任气候事务高级官员的莱特(Andrew Light)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美中之间在气候变化和清洁能源合作上的共识，从总体上维护了美中关系的稳定性。”

英国广播公司（BBC）也评价说，奥巴马似乎急于在正式卸任之前给自己留下一点政治遗产，并且做了很多“美国总统”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如第一次美国现任总统访问日本广岛，再比如将成为第一位访问老挝的美国总统。“而气候问题则是此次奥巴马（访华）的着眼点之一。”报道写道。

吴心伯分析，奥巴马的“亚太再平衡”政策是他的主要外交遗产。“再平衡”政策将重心从中东转向亚太，对亚太地区投入了更多精力和资源，而对中东地区则保持了比较谨慎介入的态度。

过去的8年时间里，奥巴马本人及美国国务卿、国防部长等高级官员都多次访问亚太地区，美国与缅甸、越南、菲律宾等东南亚国家的关系得到了突破和深化，与日本、韩国、澳大利亚等盟国的安全合作也取得了进展。奥巴马还运用了他的政治领导力推动TPP的谈判。

“奥巴马在亚太政策上的动作可能已经不多了，但他可能会尽力推动TPP在他的任期内通过，因为这是他‘“亚太再平衡’政策中最主要的遗产。”他说，如果无法通过，这将对他的亚太政策产生挫折感。

吴心伯指出，奥巴马的“亚太再平衡”政策加强了美国和东南亚的关系，但这些政策中含有很强的牵制中国的因素，增加了中国对美国的不信任。

近日，美国智库布鲁金斯学会约翰·桑顿中国中心主任李成撰文总结称，相比八年前，如今美中关系的关注点发生了很多变化，比如不再仅仅围绕两国贸易、人民币汇率、台湾问题、西藏问题等。随着中国在亚洲地区和世界经济中的崛起，南海问题、《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和东南亚地区问题，以及气候变化、无核化、网络安全、反恐、脱贫等全球性议题也成为两国关系新的组成部分。

“不论合作还是竞争都将长期存在下去。”谈及接下来的中美关系发展，葛莱仪总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