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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崽》:这部冰岛冲奥片,再次加深了北欧的刻板印象
今年上映的超自然题材(英语:supernatural film)剧情片《羊崽》,由冰岛、瑞典、波兰三国合拍。影片于2021年10月8日上映,是冰岛角逐第94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国际影片的作品。在北美地区,该片首日票房100万美元,为冰岛电影在美国的最佳开画成绩。
《羊崽》海报
该片的创作历程还有一则小八卦,据说导演因为太过老实害羞,并没正面向该片女主角Noomi Rapace(作品《龙纹身的女孩》《猎杀星期一》) 提出演出邀请,而是把剧本、作品集和一本冰岛诗集丢给人家,而Noomi读了之后,主动打给团队表示,无论如何一定要接下这部片。
那么该片的故事到底是怎样的呢?故事讲述了一对丧子夫妇玛丽亚与英格瓦,发现自家农庄的母羊诞下半人半羊的怪胎。二人将这个羊孩视若己出,填补了内心失去孩子的空虚。为此,玛丽亚不惜枪杀诞下羊孩的母羊,赶走威胁她的新生活的人皮特(英格瓦的弟弟),然而故事最后,一切是一场空。
《羊崽》剧照
先从画风来讲,《羊崽》大量展现了冰岛自然风情,无人的旷野,连绵的山川,冷色调的辽阔自然渲染出冷漠疏离的气氛。也是因为故事发生在旷野中,羊孩的存在全片局限在一个家庭三个人知晓,才有了合理性。更为有趣的是,片中几位主人公对于羊孩诞生的表现,那股子镇定自若,坦然接受,可能属实是维京后裔才能有的强悍心理。整个影片类型说是惊悚,但整个风格淡如清水,在怪诞离奇的一切面前,主人公们始终是淡淡情绪,你只能说咱北欧朋友们真是反高潮的大师。
故事其实是个非常简单的故事,但又因其简单而显得留白太多,解读空间充分到宛如单身汉住300平大别墅。但换种角度来看,有一种电影的乐趣也在于此:它本身好像情节挺简单,但爱联想和解读的影迷看完,可享受一种脑补到飞起的乐趣。举个例子,“母羊诞下半羊半人的羊孩”这个大设定,首先就可以从“现实”和“隐喻”两个创作角度进行不一样的解读,笔者不才,就从这两个角度来试着“解读”(瞎扯)一下这部电影。
《羊崽》剧照
如果是现实:人类之爱的自私
一个家庭失去了孩子,无疑是一场痛彻心扉的悲剧。《羊崽》没有去展现这场悲剧,而是聚焦于悲剧之后这个家庭的现状和应对,并且没有将表达停留在对悲剧的同情和共鸣上,反而对他们的应对有隐隐的批判和质疑。
当羊孩诞生后,故事中那只诞下羊孩的母羊,不断地呼唤和寻找被玛丽亚夫妇带走的孩子,甚至带着孩子试图逃离农场,这种人性化的瞬间,使得母羊甚至有了点耐人寻味的身份隐喻,如果将动物至于与人类同等高度的“生灵”的地位来看,被圈养的母羊不再是一种理所应当的身份,“她”仿佛是一种被奴役的自由生灵,不但是人类生活中被物化的工具,连生下的孩子也要被剥夺。
母羊反抗被剥夺,想要找回自己的孩子,而女主玛丽亚是如何应对的呢?她冷酷地杀死了母羊,将这个并不属于她的羊孩,据为己有,给羊孩赋予死去孩子的名字,让他成为替代品。如果从“母羊代表了被奴役和被剥夺者”的角度来看这个故事,《羊崽》中这对夫妇对羊孩所有的温情脉脉,都变得有些虚伪和自私。
在基督教中有“分羊比喻”。《马太福音》中:“当人子在他荣耀里,同着众天使降临的时候,要坐在他荣耀的宝座上。万民都要聚集在他面前。他要把他们分别出来,好像牧羊的分别绵羊山羊一般;把绵羊安置在右边,山羊在左边。”
“羊”所喻指的万民,“绵羊”是好的,“他们不单爱那爱自己的人,且爱那些身心穷困而饥饿,干渴,没衣服穿,没地方住,或遇患难,受逼迫,生病的同灵”;“山羊”是不好的,“他们虽遵守神的道理,没有违背十诫,但他们只爱那爱他们的人,不能用主的爱爱那些患难中穷困的同灵。”
片中有一个瞬间,夫妇俩因为拥有了羊孩,而自觉生活重新被填满,他们幸福地狂欢,醉酒后的英格瓦,躺在床上,呼唤羊孩艾达来到他的身边,艾达顺从地依偎“父亲”身旁,这父慈子孝的一幕看似温情,然而下一个镜头就是转向艾达的目之所及:那是卧室墙上的一幅画,画中羊群如海,被一个牧羊人操控。此刻,艾达的自我认知里,将自己代入的是羊群,还是牧羊人?
故事将近结尾,英格瓦牵着艾达走在荒野中,饱含爱意地教他在荒野中迷路时要如何辨别方向,他说“顺着河流的方向,就能回家”。然而,回顾故事前半部分,艾达第一次失踪,英格瓦顺着河流找去,找到的是母羊和艾达。如果顺着河流找到的是家,那如今家在何处?家被谋杀了,被剥夺了。
最终,一个形象酷似西方神话中潘神的神秘人出现,像玛丽亚射杀母羊一样,无情地射杀了英格瓦,带着艾达回归荒野。这个自然神的出现,仿佛是一场来自自然的审判,审判这对夫妇因为痛楚而故意回避自身的问题,选择将自身悲剧转嫁给外界或者“他人”。被剥夺者无论如何苦涩不幸,或许也不该去剥夺无罪的“他人”,缺失不该用掠夺来圆满。又或者,在庞大的命运伟力看来,人类渺小的爱和依恋,在自然面前不值一提,万物生灵在自然面前,与人类处于同等的高度,你不能逆转河流,一切对抗命运和自然的努力都是徒劳的。
《羊崽》剧照
如果是隐喻:中年夫妇的伦理危机
如果我们假定,这是个隐喻的故事,“羊孩”、“潘神”等具有明显虚构性的形象都是比喻,那么再看这个故事,又是另一番图景。
故事开篇,我们看到的是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日常中的对话、状态,无疑能看出他们的冷漠疏远,回避过往的痛苦。之后羊孩的诞生,又能看出他们在用欺骗自己来维护和重建生活。那么羊孩这个隐喻,指代的是什么?最有可能是指代一个新生儿,他的诞生,填补了夫妻丧子之痛。可是一个来自二人血脉的新生儿,为什么是一个“怪胎”?
我们再来看片中的潘神意象,他的首次出现,是暗夜中走向羊圈,随后羊孩诞生,可知,羊孩是潘神血脉。那么,故事中的潘神隐喻,最可能代指谁?其实,片中可以看到,潘神和英格瓦的弟弟皮特的特征重叠,皮特风流,爱诗歌,爱音乐;而神话中的潘神性好女色,放纵情欲,被诗人们看作精灵的统管者,并且擅长音乐。
如果我们假设,潘神喻指皮特,那再来看皮特与羊孩艾达的互动就很有意思了。一开始,皮特对艾达的态度是非常排斥的,甚至一度想杀了这个“怪胎”,可几乎没有任何过渡铺垫,皮特突然就接受了艾达,对他极为眷念。而在一场只有二人的戏中,皮特表示,自己喜爱诗歌,而哥哥英格瓦并不,所以他说艾达:“你不知道诗歌?和我哥哥一样。”似乎想表达:艾达遗传了英格瓦的特质(这里更加使羊孩的存在像是隐喻而非真实,不然羊孩的存在谈不上遗传英格瓦)。可是艾达却会被皮特的架子鼓声吸引,并对他有本能的亲近,那艾达到底“遗传”了谁?
皮特和玛丽亚的种种互动,都很明确地在暗示二人有过暧昧的前史。皮特威胁玛丽亚要把她杀母羊的事告知艾达,玛丽亚反应激烈,将皮特关进壁橱,第二天就赶走了他。但我们回头来看皮特的威胁,在人类身边成长的艾达对母羊有明确的“生母”认知吗?这个威胁真的有力到值得玛丽亚的过激反应吗?但如果一切都是隐喻,这里皮特的威胁可以理解为:要把艾达的身世告知艾达,那么艾达的身世到底是什么?
片中,潘神射杀英格瓦所用的,看似是英格瓦自家的猎枪。潘神将枪留在现场离开。当玛丽亚赶到,看到的这个画面像什么?像英格瓦自杀。
那么,在“一切都是隐喻”的基础上推理至此,我们可以有一个八点档狗血伦理故事的猜想了:英格瓦和玛丽亚曾经有一个孩子,也许因为玛丽亚与皮特偷情,造成疏忽导致孩子去世。英格瓦和玛丽亚受到重创,感情更加疏离。但玛丽亚怀孕了,而这个孩子却是皮特的,可两夫妻都故意忽略逃避这一点,将这个婚外情的产物视作死去孩子的替代品,直到皮特回归得知真相,他威胁玛丽亚,但玛丽亚坚决要隐瞒真相,并且在英格瓦醉酒后亲自送走皮特。而英格瓦一早醒来,发现妻子和皮特都消失了,英格瓦认为妻子最终还是抛弃了他选择了皮特,他终于必须直面这个孩子的真实身份——妻子不忠的证明。他带着孩子走向荒野,而前述“顺着河流找到回家路”的台词,暗指送艾达去见死去的母羊,暗指死亡。在杀了孩子之后,英格瓦自杀。
当然,前述一切都是笔者闲极无聊脑补的一出《知音》奇情大戏,大家看个热闹笑一笑就好,还是建议去看原作。旷野,白雾,毫无温度的淡薄阳光,阴晴难测的自然,沉默寡言又格外刚烈的人们,恭喜北欧刻板印象再次加深。
《羊崽》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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