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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连起|宋人《睢阳五老图》考
北宋仁宗时,名臣杜衍及朱贯、毕世长、冯平、王涣致仕后,归老睢阳,晏集赋诗行乐,时称“睢阳五老会”。当时名人多有唱和、当地画家为他们绘成图像,时称《睢阳五老图》。
钱明逸为之作序,有宋元明清诸多题跋。此图近千年来流传有绪,只是到了近代才被人分割售出。五老像及部分题跋今散落在美国的三个博物馆中,宋元名家如蒋璨、杨万里、范成大、赵孟頫、虞集、杜本、周伯琦等以至明清50余家题跋今藏上海博物馆。五老图像,传移摹写,神态逼真,有很高的写实能力和艺术水平,在中国人物肖像画的发展史上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而上述的题跋者(还有很多名家没有一一列出)的题跋,如果是单独存在,都可定为法书珍品。但是,针对这样一件在绘画、书法、文献、文学等各方面都有着重要价值的作品,在研究中却没有引起人们应有的重视。
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台北知名学者李霖灿、庄申曾经撰文讨论此图,但或是由于初见图像,未见全题跋,以致疏于文献考证;或是图、跋皆未寓目而仅凭推理行文,所以不能讲清楚此图相关的种种问题。特别是两位先生关于此图在近代的流传经过,都是从此图画、跋最后完整收藏过的蒋穀孙氏那里探听来的,而此图被分割并卖到海外,恰恰也同蒋家有着直接的关系。二位先生所论有不得要领处,不言自明。庄氏文中罗列了一些摹本,甚至还分了第一、第二、第三等。从题跋墨迹可知,由宋至明,此图确实曾有不少摹本产生,而存世也确实还有摹本三种,但同庄氏主观臆测的所谓第几摹本全无干系。大陆论及此图的文章,我仅见到刊于上博馆刊的李俊杰先生的《关于宋人五老图》短文一篇[1],言及1983年随展赴美时,了解到“大都会艺术博物馆除藏有毕世长肖像外,还有《五老图》的题跋十八开,有明代姚广孝、申时行,清代的徐炯、左宗棠等十八人的题跋和观款”。他们“当即要了一份照片资料,以便査对研究”。其文又曰:“上海博物馆藏有《明朱集璜录睢阳五老图题跋册》,其中载有‘睢阳五老图序’系‘大宋至和丙申(三年,1056)中秋日钱明逸序’。”该文中曾引用李霖灿关于《五老图》的话,李曾讲到钱明逸“五老图序”即在大都会博物馆中。但从上引李文可知,李俊杰先生向美国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要的那份照片中,似乎没有这钱明逸的序。而此序在研究《五老图》的作者问题上是至关重要的。
本人于上世纪80年代随徐邦达先生在上海博物馆阅看过《睢阳五老图》的题跋。2002年夏,又专程赴上海博物馆阅看此题跋册、明尤求临本、明佚名者临本及明人抄录的已佚此图的题跋。1999年至2000年,本人在美国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普林斯顿大学进行学术访问期间,曾造访并详细阅看过分别藏于美国弗利尔美术馆的王涣〔图一〕、冯平像〔图二〕;耶鲁大学博物馆的朱贯〔图三〕、杜衍像〔图四〕;美国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毕世长像〔图五〕。种种问题萦绕脑海而思清理,今借上海博物馆建馆五十周年举行国际学术研讨会之机,试作《睢阳五老图考》求证于方家,并希望得到与同好者做进一步探讨的机会。
〔图一〕宋人《雎阳五老图》之王涣像 美国弗利尔美术馆藏
〔图二〕宋人《雎阳五老图》之冯平像 美国弗利尔美术馆藏
〔图三〕宋人《雎阳五老图》之朱贯像 美国耶鲁大学博物馆藏
〔图四〕宋人《雎阳五老图》之杜衍像 美国耶鲁大学博物馆藏
〔图五〕宋人《雎阳五老图》之毕世长像 美国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藏
此图(包括题跋)的现状
《睢阳五老图》的图像部分为绢本设色画,绢地多处破损,颜色晦暗,今以册页形式每像一幅,皆有题字一行记其官职、姓氏、年岁。弗利尔美术馆所藏两幅为“礼部侍郎致仕王涣九十岁”“驾部郎中致仕冯平八十七岁”;耶鲁大学博物馆所藏两幅为“致仕祁国公杜衍八十”“兵部郎中致仕朱贯八十八岁”;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所藏一幅为“司农卿致仕毕世长九十四岁”。其中王涣、冯平及杜衍、朱贯皆仅有画像而无题跋,唯美国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毕世长像,后有北宋钱明逸小行楷书序文,这不仅是《睢阳五老图》上唯一的北宋人墨迹,也是钱明逸这样的世家子弟出身的北宋仕宦名人的墨迹孤本。特别是专门记叙《睢阳五老图》的绘制原因和创作经过的。兹全文〔图六〕抄录如下:
〔图六〕钱明逸《雎阳五老图序》 美国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藏
夫蹈荣名而保终吉,都贵势而跻遐耇,白首一节,人生所难。今致政宫师相国杜公,雅度敏识,圭璋严庙;清德令望,龟准当世。功成自引,得谢君门。视所难得者则安享之,谓所难行者则恬居之。燕申睢阳,与太原王公、故卫尉河东毕卿、兵部沛国朱公、驾部始平冯公,咸以耆年挂冠,优游乡梓,暇日晏集,为五老会。赋诗酬唱,怡然相得。宋(此字涂改,且不止一次,故似‘诸’似‘前’)人形于绘事以纪其盛。昔唐白乐天居洛阳,为九老会,于今图识相传,以为胜事。距兹数百年无能绍者。以今况昔,则休烈巨美过之。明逸游公之门久矣,以乡闾世契倍厚常品。今假守留钥,日登翘馆,因得图像,占述序引,以代乡校咏谣之万一。至和丙申中秋日,钱明逸序。
至和丙申为宋仁宗至和三年(1056),其年九月改元嘉祐,下一年杜衍即去世,享年八十岁。钱明逸此序这一页纸边有清宗室盛昱题小字一行,记其光绪十五年(1889)购得此图。对开纸上有李在铣光绪庚寅(十六年,1890)观款小字一行;金城篆书观款两行“观于京师景氏之半亩园”,时间是“甲寅”(1914)。
后有清朱彝尊隶书大字“睢阳五老”四字两开纸,当是原图完整时的引首。后依次为明王逊所书《睢阳五老图卷记》长篇,小行楷书,书于明洪武戊辰(二十一年,1388);明李幹章草书长跋〔图七〕,时间也是洪武二十一年;明姚广孝行书跋,书于永乐十四年(1416);明申时行行书跋〔图八〕,万历庚戌(三十八年,1610;明朱之蕃行书跋,天启四年(1624);明顾起元行书跋,天启五年;明魏浣初行书题,崇祯癸酉(六年,1633);明朱集璜行书题,弘光元年(时为清顺治二年,1645);清归庄行书题,又题,年庚戌(康熙九年,1670);清徐炯小楷跋,康熙四十六年(1707);清朱懋修小楷跋,康熙丁亥(四十六年,1707);清左宗棠行书跋〔图九〕,光绪四年(1878);清李慈铭行书《睢阳五老图后记》,光绪十八年(1892)。
〔图七〕李幹跋《雎阳五老图》 美国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藏
〔图八〕申时行跋《雎阳五老图》 美国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藏
〔图九〕左宗棠跋《雎阳五老图》 美国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藏
上海博物馆藏《睢阳五老图题跋册》,每页左下角都有淡墨数字编号,同大都会的题跋左下角编号是一致的,可知大都会所藏是从这题跋册中抽出的。但大都会的题跋,基本上是按年代顺序排列,而上述此册,则颠倒错乱。在按照原样依次抄录题跋者人名时,我注明其书写的公元纪年,这样,其前后次序原样即可明了。
蒋璨行书〔图十〕,绍兴乙卯(五年,1135);
〔图十〕蒋璨跋《雎阳五老图》 上海博物馆藏
杜绾行楷书,绍兴丙辰(六年,1136),称杜衍为伯祖,自称第三孙;
钱端礼行书,绍兴戊辰(十八年,1148),称钱明逸为先曾伯祖;王铚行楷书,绍兴十三年(癸亥,1143);
季南寿行书,乾道三年(丁亥,1167),其中有“大农公四世孙希文为徽幕府,再装褫以示予,因书卷末”;
谢觌行书,无年款,其中有“朱兵部贯首以不杀为请”云云,似题朱氏后人所藏;
洪迈楷书,淳熙四年(丁酉,1177),其中有“真毕公孙矣”,似题毕氏所藏;谢、洪二题或顺序颠倒。
张贵谟行书,题诗无年款;
游彦明行书,无年款;
范成大行书〔图十一〕,淳熙甲辰(十一年,1184);
〔图十一〕范成大跋《雎阳五老图》 上海博物馆藏
杨万里行书,绍熙辛亥除夕前一日(二年,除夕则为1192年年初);欧阳希逊行草书,绍熙壬子(三年,1192);
洪适行书,无年款,跋中言及:“睢阳五老图初藏毕公孙家,绍熙辛亥(二年,1191)兵部朱公孙信庵以故宅余地易归”;
又无款书“朱氏种德堂”。《铁网珊瑚》著录将此句同前洪适跋尾“番阳洪适敬书”相联接而录,其字稍小,细验则笔法一致;
余端礼行草书,绍熙壬子(三年,1192)观款二行;
何异行书,丁巳(庆元三年,1197);
程钜夫题名,无年月;
姚燧、马煦、元明善观款,无年月;
李道坦行书,元致和改元(1328);
曹元用、马祖常观款,无年月;
段天祐行书,戊辰(1328);
赵期颐篆书三行,至顺三年(1332);
泰不华篆书三行,后至元七年辛巳(至正元年,1341);
俞焯行书题诗,无年月;
韩庸行书、观款,无年月;
柳贯楷书,无年款;
郭畀、钱琼观款,元统甲戌(二年,1334);
张翥行书诗题,无年款;
署“子荣”者行书题〔图十二〕,其题如下:
〔图十二〕朱子荣、赵孟頫跋《雎阳五老图》 上海博物馆藏
子荣六岁时,值金兵逐掠,附丹(舟)柂得渡江,养于姑史氏家,常念父母日隔,痛不能自胜。一日,毕公孙示子荣曾祖兵部画像,盖睢阳五老人,天下共知其贤。明年,请以馀地易归奉祀。毕氏再图其完,以旧本俾子荣。敢不夙夜祗惧,以承先诫,凡我宗人及其孙子,尚敬之哉!时岁乙丑仲春,孙子荣拜手稽首敬书。
从题跋内容可知,子荣为南宋人,朱贯之孙,即洪适跋中所称之“信庵”。图像由毕氏后人易归朱氏后人的时间,洪适跋中明言为南宋光宗“绍熙辛亥(1191)”,而子荣之跋的乙丑则是宁宗开禧元年(1205)了;
子荣跋同纸后为元赵孟頫行草书跋二行,从书法风格上推断,当是赵氏晚年六十七岁的延祐七年(1320)左右时书;
杜本隶书题〔图十三〕,无年款;
〔图十三〕杜本跋《雎阳五老图》 上海博物馆藏
斡玉伦徒行书,后至元六年(1340);
李祁行书,至正九年己丑(1349);
虞集行楷书,泰定乙丑(二年,1325);
刘致、周仁荣、曹鉴、邓巨川行楷书观款,致和改元(1328);
王守诚行书题名,无年月;
高逊志楷书,无年款;
周伯琦篆书跋〔图十四〕,至正壬寅(二十二年,1362);
〔图十四〕周伯琦跋《雎阳五老图》 上海博物馆藏
阎居敬篆书观款,明洪武戊申(元年,1368);
吴宽行书、成化十五年(己亥,1479);
吴宽再跋,弘治己未(十二年,1499);
程敏政行书题,成化己亥(十五年,1479);
董其昌行书题,崇祯元年(戊辰,1628);
缪元益观款、王世贞行书跋;
周伦行书,嘉靖辛丑(二十年,1541),跋尾挖去十余字;
钱谦益行书题,崇祯庚午(三年,1630);
张祖廉记金城(鞏北)言,杨晋行书,乙卯(民国四年,1915);
郑孝胥行书跋,丙辰(民国五年,1916),记丙戌观于盛伯羲座,乙卯蒋梦蘋复以相示;
吴湖帆行书,癸未(民国三十二年,1943)跋;
谭泽闿行书,辛巳(民国三十年,1941)题。
以上上海博物馆所藏《睢阳五老图》题跋册的全部人名录毕。
需要提一笔的是,李霖灿先生之文,曾根据《铁网珊瑚》著录,将该书所录所有宋元题跋全文抄录,在得到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藏题跋后,又曾再次全文抄录一过。
此图的相关文献著录
杜衍等人的五老会,最早言及的是北宋王辟之:
庆历末,杜祁公告老退居南京,与太子宾客致仕王涣、光禄卿致仕毕世长、兵部郎中分司朱贯、尚书郎致仕冯平为五老会,吟醉相劝,士大夫高之。祁公以故相耆德,尤为天下倾慕。兵部诗云:九老且无五老贵,莫将西洛一般看。五人年皆八十余,康宁爽健,相得甚欢,故祁公诗云:五人四百有余岁,深称分曹与桂冠。而毕年最高,时九十余,故其诗云:非才忝预最高年。是时,欧阳文忠留守睢阳而叹慕,借其诗观之,用次韵,卒章云:闻说优游多唱和,新诗何惜借传看。
王辟之为宋英宗治平四年(1067)进士,其《渑水燕谈录》所记,皆宋哲宗绍圣以前故事。距五老活动时间很近,其记当可信。但仅记五老晏集赋诗而已。
周密所记,则不仅谈到五老会,而且也谈到了《五老图》:
前辈耆年硕德,闲居乡里,放从诗酒之乐,风流雅韵,一时歆羡。后世相慕,绘而为图,传之好事,盖不可一一数也。今姑据其表表者于此,致景行仰止之意云。唐香山九老……宋至道九老……致和五老则杜衍(丞相、祁国公、八十)、王涣(礼部侍郎、九十)、毕世长(司农卿、九十四)、朱贯(兵部郎中、八十八)、冯平(驾部郎中、八十八),时钱明逸留钥睢阳,为之图像而序之。
不仅每位与会者都注明职官年岁,而且还写明了其图是钱明逸所绘。这些问题将在后面加以讨论。
明都穆《寓意编》第二条记《睢阳五老图》云:
《睢阳五老图》在昆山朱氏,朱氏盖五老之一兵部郎中贯之后,御史天昭出以示余。图有钱明逸序,欧阳公、司马公而下诗皆不存,今存惟南宋及元人题跋。
赵琦美《铁网珊瑚》卷三著录《睢阳五老图》,钱明逸《五老图序》后录有《五老会诗》,下注“真迹诸诗并亡”。依次为杜衍、王涣、毕世长、朱贯、冯平。依“冠”“桓”“寒”“看”为韵作七律诗唱和。后以《次韵借观五老图》冠之的欧阳修、晏殊、张商英、范仲淹、富弼、韩琦、胡瑷、苏颂、邵雍、文彦博、司马光、张载、程颢、程颐、苏轼、黄庭坚、苏辙、范纯仁的依韵和诗,下注“以上真迹俱亡”。后题“绍兴以来诸跋”计:蒋璨、杜绾、钱端礼、胡安国(下注“真迹亡”)、朱熹(注“真迹亡”)、吕祖谦、王铚、季南寿、谢觌、洪迈、张贵谟、游彦明、范成大、欧阳希逊、洪适、黄缨、谢如晦、杨万里、俞端礼、何异、朱子荣、赵孟頫、虞集、李道坦、程钜夫、姚燧、马煦、元明善、刘致、曹鉴、邓巨川、段天祐、王守诚、曹元用、马祖常、张翥、俞焯、韩庸、赵期颐、郭畀、钱琼、斡玉伦徒、泰不华、柳贯、杜本、李祁、周伯琦、王逊。后题一段不具姓氏,当为此书的编者。文曰:
丁卯十月既望,从朱氏汝梅处拜观真迹,随以此册校对一过。而国初诸名公跋语,此俱不载,宋诸名公题咏,真迹尽失之,良可惜也。东牟阎居敬,寿春李幹,河东吕昭,子成王行,天台方孝孺,河南高逊志,吴郡姚广孝,吴兴傅显,昆阜陆得举,玉峰夏昶,昆阳张和,石浦叶盛,海昌苏平、苏正,黄海商瑜,长洲吴宽,新安程敏政、司马垔。弘治己未,吴宽再跋,时朱氏裔孙希周以状元及第入翰林矣。
此段文字,李霖灿先生以为是“图像画卷跋语”。实际上它只是该书编者的记载,表示已缺之跋不能收录的遗憾。
上海博物馆藏有明朱集璜录《睢阳五老图题跋》册、明尤求《临睢阳五老图》册,其中录有晚明魏浣初等人应朱汝梅所请而作的题诗,写于天启年间(1621—1627)。由此可知,上录之文的丁卯为明熹宗天启七年(1627),而“随(遂)以此册校对一过”者,正朱集璜所录之册也。
卞永誉《式古堂书画汇考》画卷一五,将此图归之为南宋无名氏。其著录与《铁网珊瑚》所录基本相同,唯少《铁网珊瑚》宋人和诗、胡安国、朱熹跋下的“真迹已亡”小注。错字亦多,当是抄录来的,但对王逊记中错字则多有更正。
清内府所编《石渠宝笈三编》和胡敬的《西清札记》及《清宫已佚书画录》著录的《睢阳五老图》,完全是另外一个摹本。吾师徐邦达先生的《重订清故宫旧藏书画录》记此本注曰“明人抚本”。杨仁恺先生《国宝沉浮录》一书,曾讲到此本“溥仪自清宫携出,流落民间,由长春常伯祥售北京博闻簃。”今见影印本,为程十发先生所藏。本文后面将论及之。
陆心源《穰梨馆过眼录》卷二三著录有《尤凤洲临睢阳五老图》册。其中上海博物馆藏明佚名《临睢阳五老图》册及朱集璜录《睢阳五老图题跋》册的录文全部收录。从中可知真迹原件、《铁网珊瑚》《式古堂书画汇考》所无之题跋内容。盖宋人诗、跋,皆吴玄冲应朱以发之求抄录,崇祯癸酉(六年,1633)吴氏有跋记之。元人跋除周伯琦外,则由叶奕荃抄录,周伯琦、李幹、王逊、李嵩、吕昭之题为周启祥书。后诸多题跋朱集璜(以发)请叶盛后人叶奕荃等抄录或本人抄录。不一一提示。由以上著录可知《睢阳五老图》的题跋在流传过程中佚失不少,如胡安国、朱熹、吕祖谦等人者,但也有些题跋,著录以为已佚,但今仍还在世,如姚广孝以至吴宽等,这些问题还须进一步考校。
此图的流传经过
《睢阳五老图》的流传经过,从历代题跋中可见大概。李霖灿先生文中曾先后两次叙述。今据相关资料归纳如下。
蒋璨绍兴乙卯(1135)跋称“阀阅之光,毕氏有之”,图当在毕氏家。杜绾跋于绍兴丙辰(1136),云“尝阅此图于钱氏家”,或只是钱姓一时借览,而“今复开卷伏瞻像貌”,则还应在毕氏。绍兴戊辰(1148),钱明逸的曾孙钱端礼是在盱台太守毕少董处“获观所谓睢阳五老图”的。王铚跋首赞毕世长之父毕士安,当然还是毕氏收藏此图。直到洪适跋中,才指明由毕氏后人而转归朱氏后人的具体年代——绍熙辛亥(1191)。元代,此图一直保存在朱氏后人之手,特别是当时的朱氏后人出了一位著名的画家朱德润,使此图得到了元代很多名人的题跋,直到明初,此图依然保留在朱氏后人手中。期间朱德润的长子朱复吉在宁夏戍边,为防遗失于洪武二十一年(1388)还吴中交与两位弟弟逢吉、蒙吉,“藏诸家庙”,而复吉请人复摹一本带回宁夏(见李幹跋)。而朱集璜录朱复吉洪武戊辰(二十一年,1388)十月题、朱逢吉是岁八月题,朱氏兄弟二题的文字内容,亦可见《穰梨馆过眼录》卷二三著录。
从吴宽等人跋中可知,此图一度入明初画家夏昶之手,后还归朱氏。从申时行跋及朱集璜抄录的朱隆栋题可知,明万历癸巳(二十一年,1593)后不久,此图曾归于申氏,万历丙午(三十四年,1606)复归于朱氏后人。魏浣初跋中,言及当时的收藏者朱汝梅,曾“令善手装潢一过”。其跋年款为崇祯癸酉(六年,1633)。清康熙庚戌(九年,1670)归庄跋,此图在其表侄顾天忱手。归氏劝其还于朱氏。康熙四十六年(1707)徐炯跋,此图复归朱氏钦安懋修。同年朱钦安跋,其中云:“图向鳞次而下,绢素驳落,不利卷舒……懋修复出十金,委郡城名手顾君重整顿之。”可知《睢阳五老图》由卷改装成册的时间是康熙四十六年丁亥,即1707年。
而后,此图的收藏情况就没有文字记载了。但从明尤求临《睢阳五老图》(图十五,今藏上海博物馆,见《穰梨馆过眼录》著录)后陆元淳乾隆庚寅(三十五年,1770)跋可知,《睢阳五老图》已经最后离开了朱氏家族,“乾隆己丑(三十四年,1769)冬日,‘获观五老图’原本于亲戚家,云其先以三百金典质得之,拟值千金……”其亲戚是何姓氏,又准备以千金售与何人,皆不得而知。
〔图十五〕尤求临《雎阳五老图》冯平像 上海博物馆藏
光绪四年(1878)左宗棠跋,记当时的收藏者王霞轩要将此图赠于左氏,左氏拒之,并劝他如遇到五老后人,能“举此畀之”。看来这位左文襄公还真有些古仁人之风。王氏得于何人,从上海博物馆所藏《五老图题跋册》中金城之言(由杨晋书)、吴湖帆跋可知,是王氏于同治初年从狄曼农手依官势豪夺来的。金、吴二人皆闻诸于曼农之子狭平子(楚青)。其事详记于狄平子的《平等阁笔记》。
从李慈铭跋中可知,王霞轩将此图售与宗室盛昱(伯羲),盛昱有记为“光绪十五年九月”。
关于《睢阳五老图》盛伯羲之后的递藏情况,上海所藏的题跋册最后金鞏伯和吴湖帆两跋说得很清楚。现抄录如下:
鞏伯始见此册于盛祭酒家,其时祭酒已下世。不数年,此册归半亩园景氏,鞏伯再见之,册中曾识数语者也。鞏伯又言:此册在咸、同间久藏溧阳狄曼农大令许。大令官江西,有长吏某豪夺此册,大令不能拒。某又以之遗湘阴左文襄,文襄却焉。此鞏伯闻诸太令之子楚青所言也。今距其时不过四十稔,而此册已屡易主。今年秋,吴兴蒋梦自半亩园景氏购获此册。鞏伯借观,遂留浃旬。同观者嘉善张祖廉,因记鞏伯之言于后,钱塘杨晋书之,时乙卯重阳前四日。
跋中所谓半亩园景氏,即完颜景贤朴孙,他有著录书《三虞堂书画目》。蒋梦蘋即蒋穀孙的父亲。
下面是吴湖帆先生跋:
溧阳狄氏藏书画至富,以王叔明《青卞隐居图》及此《睢阳五老图》册为压箱秘宝。曼农先生官江西时因此夺官,事详平子丈青卞图跋。曩岁,余与丈共预故宫审阅书画之役,每言及此,辄唏嘘不置。后于吴兴蒋氏获观此册,未几而又观于吴兴张氏,迄今五六载,再观于澄江孙氏矣。故家文物流传易主之迅未有若此者也。壬午夏日,孙邦瑞兄言及是册为其胞兄煜峰先生所得,珍惜逾恒,不轻示人,可为是册庆所归矣。癸未暮春之初,携示寒斋,快赏旬日。愿煜峰将欧阳文忠公等北宋名贤十八家诗题,物色合浦之珠,以弥四百年分镜之憾,尤为快举,则不独五老之幸也。又五老宋画原象藏狄氏时尚存,闻为吴兴蒋氏分售欧美,不知何日得庆完璧,千载功罪自有定评。煜峰先生其永宝之。倩庵吴湖帆谨识。
由上面两跋可知,此图清咸丰同治间为狄曼农所藏,后归王霞轩,转售盛昱的时间是光绪十五年(1889),又入完颜景贤之手。乙卯(民国四年,1915)秋,归蒋梦蘋,蒋氏将五老之像分别售往国外。具体哪一年不详,但民国五年(1916),上海管馥初编印大本画册《古画留真》,其中有“宋睢阳五老图册”。五老传考后有题跋者人名考。依次为钱明逸、王逊、李幹、姚广孝……李慈铭。完全与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所藏《毕世长像》后题跋相同。而该馆入藏此图及题跋的时间是1917年。是时,蒋穀孙氏或年幼不预其谋。但其被李霖灿、特别是庄申庄先生认为是深谙书画鉴藏者,《睢阳五老图》被卖往国外的时间是不可能不知道的。但蒋氏是怎样告诉庄申先生的呢?庄文云:“据蒋穀孙先生告称,‘狄曼农所藏册本’五老图,曾于抗日胜利之后,移居台湾之前,犹在上海一度见之。”早在1917年,此图像及部分跋已被蒋氏自己家卖到了美国,怎么能抗战胜利后还在上海“一度见之”呢!
吴兴张氏者为张静江,澄江孙氏者为孙煜峰、孙邦端昆仲。后孙氏将此题跋册捐赠上海博物馆。
李霖灿先生谈到《图本之流传经过》时在“致和元年李道坦有记”下,将程钜夫、姚燧、马煦、元明善、刘致、周仁宗、曹鉴、邓巨川等观款归入“同年”(1328)。但实际上姚燧卒于皇庆二年(1313)、马煦卒于延祐三年(1316)、程钜夫卒于延祐五年(1318)、元明善卒于至治二年(1322),这些人是不可能在致和元年(1328)作观款的。
《睢阳五老图》的摹本问题
首先谈到《五老图》的摹本问题的是台湾《大陆杂志》第十三卷第三期的庄申《睢阳五老图补述》一文。其中第三部分的小标题就是“图的本数”。今抄录一段:
蒋穀孙先生对于古画的鉴别极精,是国内有数的几位鉴古专家之一,他的“眼学”既然值得我们相信,因此我们不妨大胆一点,就根据他的意见,而把狄曼农旧藏的“五老图”册,视为仁宗至和三年(1056年)北宋人的原绘画册,虽然此一“五老图”册,本人并未得寓目。
此本既然流传至今,犹存北宋时代原有的册页形式,可见乾道三年(1167年),因毕世长之重裱而被改为卷本的“五老图”,必非北宋人之真本,否则,真本何能有二?何况自至和三年到乾道三年之间,历时已经一百余年,也有产生若干其他摹本的可能呢?因此我们不妨在此再做一个大胆的假设,就是暂定 1167年的重裱本为“五老图”的第一摹本,也就是我们已知的宋人的第一个摹本。
上海博物馆所藏的《五老图题跋》册中,季南寿乾道三年(1167)跋只谈到,“乾道三年夏六月己丑,大农公四世孙希文,为徽幕,再装褫以示予”。“再装褫”即重新装裱怎么变成“摹本”了呢?庄氏一段文中两次讲到“大胆”,胆子确实是太大了!其实,他是为在《五老图》是卷、是册问题上驳难李霖灿先生而向蒋穀孙讨教,而蒋氏为避开此图为其家拆卖到美国的事实,也只虚与委蛇地给庄氏讲上海所见狄氏藏本是册装。其实,狄氏藏本经王霞轩、盛昱、景朴孙而归蒋梦蘋即蒋穀孙之父,蒋穀孙以擅长鉴赏为庄氏钦佩,这起码的流传经过怎能不知道呢!《五老图》每开被分成二页,其原来相联处都有的“睢阳世家”印被分开。蒋氏不可能不懂这是卷改册造成的。可叹庄申因相信蒋氏之言而要会意成文,致使造成了上面的两次“大胆”之论!我是不愿用这两个最恰当的字说这位老先生的。
从前引朱子荣跋可知,毕氏后人将《睢阳五老图》原本转让朱子荣时,毕氏曾“再图其完”。这应当才是已知的第一摹本。可惜从未见到有关此本的任何记载。
第二个摹本出现在明洪武二十一年(1388),朱复吉将原图转交其弟之时,前已叙及,今不知下落。
明成化二十年甲辰(1484)司马垔跋《睢阳五老图》云:“……今行部昆山朱生质,以《睢阳五老图》请题识……因命工存其仿佛以自慰企慕……”可知此时又一本“五老图”的摹本产生了。司马氏跋已佚,其文见朱集璜录《五老图题跋》册中。今亦不见下落。
周伦嘉靖辛丑(二十年,1541)跋,其中言及《睢阳五老图》云:“今太宰懋忠公秘之笥箧不轻示人,州判懋鲁君且临而传之以防不测,盖可宝而永也。”可知朱懋鲁亦曾临过一本。是否为上博藏佚名本,待考。
尤求临本,无年款,尤氏生卒待考。此册有文徵明隶书“睢阳五老”四字引首,验系真迹。因此此摹本不会晚于嘉靖三十八年己未(1559),因是年徵明卒。
《石渠宝笈三编》延春阁著录本,溥仪曾携出宫,今归程十发先生。见程先生藏画册影印。
唯三位明人题跋中,吴宽、文徵明跋伪,胡缵东跋尚未比对,从时代风格上看,似已凶多吉少。由此可知,或画图无跋而后配伪跋,或图跋皆吴、文之后的明人临仿画图而造其跋。
从文献及实物看,可知的《睢阳五老图》有六件摹本,但今存于世的,仅《石渠》著录本、尤求本和明人佚名本三种。
《睢阳五老图》研究中的其他问题
当本人书写上面的几个问题时,心情是忐忑不安的:如此冗长,实在怕耽误读者的时间。但是,从下面所录三段最新的关于《睢阳五老图》的说明中可以看出,我的叙述,特别是题跋的抄录,实在是不够详尽。我应当向李霖灿先生学习!
一、林树中先生主编八大本精装《海外藏中国古代名画》第二册《睢阳五老王涣像》,林树中、李桂生的介绍:“杜衍、王涣、毕世长、朱贯、冯平都是睢阳(今属河南省)人,皆以高官致仕并高寿,人称‘睢阳五老’……以上五图皆见《石渠宝笈三编》《故宫已佚书画目》著录。溥仪自清宫携出,流落民间,由长春常伯祥售北京博闻簃,后流入美国。”
二、上海文艺出版社《海外中国名画精选》,薄松年先生对《睢阳五老图》所作的说明中有;“此图于五老生前绘成画卷,故其神情状貌真实生动,画卷开始置于郡学之翘材馆,仁宗至和三年翰林学士钱明逸为之作序,后辗转为毕氏、朱氏后人珍藏,又累经宋元明清等朝名人如欧阳修、范仲淹、富弼、韩琦、文彦博、司马光、苏轼、范成大、杨万里、赵孟頫、虞集、张翥、柳贯等人题赞,除宋元人之题赞仅钱明逸之序尚存外,其他皆已佚,但明清人之题记大多尚保存完好。”“此图在乾隆年间改装成册页,民国年间流入美国……”
三、《程十发先生藏画》中《睢阳五老图》的说明:“此卷为旧摹本,人物写实传神,线条细劲圆润,原本五老早已拆散流入美国两家博物馆,其卷后司马光题跋,现存国内。此本《铁网珊瑚》《寓意编》、胡敬《西清札记》等书有著录,嘉庆时入宫,极具研究价值。”
《睢阳五老图》本图和摹本的区分和著录情况、流传和收藏情况、题跋的存世情况,何时由卷改册情况,前文之记可使读者了解并由此而明白与以上各位所记的是非曲直区别,因此不再详说。但是,有关五老的一些问题、此图绘成时间问题、北宋人的和诗问题、序跋中的史实及文字改动问题等,则有必要再作些说明。
“五老”者,并非都是睢阳人,只是致仕养老于睢阳。最明显的是杜衍,五老之会因其而受重视。欧阳修所撰《杜衍墓志》《宋史·杜衍本传》,都写明杜是“越州山阴”,即今绍兴人。宋人中大老致仕而不还乡是常见的现象。如欧阳修致仕后就居于颍州。原因种种,但就杜衍而论,这同他幼年丧父,受虐于前母之兄而不见容于继父的少年境遇是有些关系的。
五老中毕世长为宋名相毕士安子、王涣为屯田郎中王砺子,因得附名于《宋史》。其他如冯平之名仅见于欧阳修的文集,朱贯之名仅见于张方平的文集。皆为高寿而并非都有高官。
《睢阳五老图》的绘成时间,庄申定为至和三年(1056)。但其年作序的钱明逸在毕世长的职衔前加了一个“故”字,说明其时毕氏已不存世。如果其年作图,那就不是“形于绘事”而是“追写遗容”了!按杜衍庆历四年(1044)拜相,五年(1045)正月既罢,因其婿苏舜钦以贡院废纸卖钱宴客吃了一顿被锻炼成狱,杜衍被迫请辞,居相位只有一百二十天。他是六十九岁以太子少师致仕的,在睢阳十余年。五老之会,据王辟之记,始于庆历,绘图当成于钱明逸氏作序文之前的数年之中。
图上题字,应当是后人添上去的。因为那是五老的享年。钱明逸作序时,杜衍也只有七十九岁。周密不察,并贻误了后人,而且还错认为钱明逸所绘。
北宋人的和诗问题。此图原本当是没有欧阳修等北宋人的和诗墨迹。因为宋元人题跋中,没有人言及这些和诗墨迹。明人著录云其“真迹已亡”则是受到后来收藏者的自我张扬。因为这些和诗,都是和五老会之五老诗作而非题图。王辟之记得很清楚。《欧阳修文集· 居土集》卷十二载有此诗。题曰“借观五老诗次韵为谢”。时间是皇祐三年(辛卯,1051)。从欧阳修年谱可知,欧阳修是皇祐二年(1050)七月至皇祐四年(1052)三月知应天府,兼南京留守司事的。明人为附会,曾将此诗的最后一句“新诗何惜借传看”改作“新诗何惜画图看”。南宋祝穆编《事文类聚前集》录有五老诗,《宋诗纪事》卷八抄录,并抄录了钱明逸序,题下注云“时祁公年八十”。是根据图上的题字,实际在当年为七十九岁。时至今日,却还有人相信。其实,略作思考便可发现,北宋这些名公,或卿相大老,或道学前驱,无论是为官还是讲学,都天各一方,怎能都跑到睢阳去题这无名画手所绘之图呢?欧阳修皇祐三年(1051)诗不是题画,很有可能尚未作画。而和诗的范仲淹、胡瑗第二年既归道山。题画似根本不可能的。这类图画还不像一些文人雅集的写实,有情节布景,它只是每个人的写真,即如当今集会的摄影。当然,如果照片的作者是名家,也可能标名。但早如宋人钱明逸尚称其为“宋人”,即当地人,况千年后的我们再去寻找作者姓名,则几乎是徒劳。
《铁网珊瑚》《式古堂书画汇考》所录已佚之胡安国跋,讲到朱贯在澶渊之盟时进言优待俘虏事。不知其跋真伪,但此事却似子虚乌有;辽人南侵,北宋君臣一片慌乱,丞相寇准力主抵抗,勉强打了一个平手,还要岁输币帛钱粮,哪有什么俘虏可以优待!此亦宋人,或竟是毕氏、朱氏后人的自我张扬。
钱明逸的序文中被涂改了一字。李霖灿先生虽抄录了《铁网珊瑚》著录。此字为“宋”。但看到大都会博物馆的照片,看似“前”似“诸”,最后定为“前”,虽然提及睢阳故宋地的事,但未予理会。本人在大都会工作期间,尝反复谛视此序原件,感到涂改之墨明显新于原书。定是明代以后无知之人妄改。按睢阳为故宋国,始于武王伐纣,封微子为宋公。秦置睢阳县,唐升县为郡,改县城为宋城。在今河南商丘境内。即唐代张巡、许远抗安史以屏蔽江淮之地者也。宋景德三年(丙午,1006),以宋州为太祖旧藩,升为应天府,大中祥符七年(1014)建为南京。所谓宋人,即后人谓山东人为齐人、山西人为晋人,这里就是当地人的意思。
还有一些问题,限于篇幅,只能略而不论了。其中如此图绘像的艺术特征、题跋者的传略考订、题跋者的书法艺术价值等。如题跋书体,几乎篆、隶、真、行、草、章草一应俱全。题跋者间的相互关系,如周伯琦与朱德润为至交,曾为之撰写墓志铭,是相识于赵孟頫座上等。其中的杜本,是元代的一位名人(1276—1350),字伯原,清江(江西)人,学者称清碧先生,编五声韵,自大小篆、分隶、真、草,以及外番、蒙古文字皆收录。工书,隶书写得尤好,因为其跋表示恭敬而书“杜本敬题”,于是李霖灿、庄申二位便把他叫做了杜本敬。而且不是笔误,因李文、庄文中此称出现了数次。其实洪迈、洪适、张贵谟亦题“敬书”。当然,清人唐翰题,也有人误作唐翰所题的。更有名夏敬观者,就只好写作夏敬观敬观了!
李霖灿先生文中,曾有将五老集于一处做一展览的愿望,希望五老重新聚首,夜雨话旧。本人亦有同感。无论是上海博物馆,还是美国的弗利尔美术馆、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耶鲁大学博物馆,如能兴办一次《睢阳五老图》像、摹本、所有题跋的联合展出,并召开一次相关的学术研讨会,那将是很有意义的。
(本文原标题为《宋人〈睢阳五老图〉考》,全文原刊于《故宫博物院院刊》。澎湃新闻经作者授权转刊时,注释未收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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