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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师奸污女学生案”阴影下两个家庭的40年

澎湃新闻记者 周建平 发自四川雷波、成都
2016-07-29 08:55
来源:澎湃新闻
澎湃人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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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佳芳和陈加钱。  本文图片均为 澎湃新闻记者 周建平图

34岁的雷波县沙湾小学校长陈加钱被押到区公判大会上。

那是在1976年3月8日,四川凉山彝族自治州雷波县黄琅区。

2016年,已是64岁老人的陈中富,在为陈加钱申诉所书写的一份证明材料中,回忆了当年的情景,“陈老师被两位民兵拉翻在地,我把他扶起来,他满脸是血,牙也掉了两颗。” 陈中富当时是黄琅大队民兵连长。

区委书记袁华宣宣布了判决——陈加钱因“奸污有夫之妇”、“奸污女青年”、“对本班学生进行多次奸污”、“对反映情况的社员赵某某施行报复,指使王某某用223农药倒在赵的蜂桶内,将两桶蜜蜂毒死”等多宗罪行,判处有期徒刑十年。

“这辈子完了。”

听到判决,陈加钱心如死灰。

沙湾小学,40年前的建筑已不复存在。

一份全文仅一页,未署审判员姓名的雷波县人民法院刑事判决书,颠覆了陈加钱的命运,命运从此转向的,还有“被奸污”的女学生王佳芳。

“认罪”

承认与陈老师发生关系时,王佳芳已经被关了好几天。

她说,自己当时被关在区公所一个不足20平的房间,每天被带到不远处的一个房间受审,早上一次、下午一次,从上班时间问到下班。

负责审问王佳芳的妇联主任李志荣反复问几个问题:

“你跟陈老师发生关系没有?”

“我没有。”

“还不承认?!你跟陈老师是不是有奸情?”

“没有奸情,你们带我去医生那里检查嘛!”

“哭啥子?!”

“我咋不哭,我冤枉嘛!你们再问我啥子,你们带我到医院去检查咯!”

王佳芳回忆,当时李志荣坐在一张桌子后,正对着自己。只要王佳芳语气稍强硬,李志荣身边的民兵就会猛拍桌子,朝地上吐口水,朝王怒喝。

“我很害怕,又气不过。中午我爸给我送饭和衣服,他让我叫他们带我去检查,我说我叫了,他们不听,实在没办法!”王佳芳告诉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

李志荣对她说,只要承认与老师发生关系,就放她出去。“陈老师都招了,你何必为他背黑锅?”

日复一日,王佳芳的承受力到了极限。她终于“认罪”了。

“你有没有想过这会对陈加钱有什么影响?”记者几次询问王佳芳,得到同样的回答——“我没得办法啊!”

“认罪”当天,她就被放了出来。

父亲来接她,“你承认了?”

“我没得办法!不承认他们不准我走。”

回家路上,一遇到熟人,王佳芳就低着头。路过海子(当地把“湖”称为“海子”),她想跳,父亲拉住她,“活着就还有希望,你跳海子死了,你还不是丢脸死的!”

在区公所的另一个房间,审问陈加钱的是县公安局的一名教导员。陈加钱称,当时他不认罪,结果被“捆起来天天打”。

后来,陈加钱被转移到黄琅中学关押。当年沙湾小学的学生朱中诚,在2001年为陈加钱申诉而出具的一份书面“证实材料”中回忆,“学校又派我们两三个同学监视他”。朱中诚问老师,为什么会被捆起来。陈加钱回答,王佳芳来办公室问考试升学情况,结果两人都被抓了起来。

1975年7月24日夜,16岁的王佳芳干完农活,走到她就读的沙湾小学,敲开了陈加钱办公室兼寝室的门。“当时大概九点多十点,我问王佳芳怎么这个时候来,她说来问升学的事,我就开门让她进来,然后门就这么敞开着。”陈加钱回忆说。

王佳芳问自己有没有被推荐上初中,陈加钱至今还记得他回答王的话:“要一颗红心,两手准备”、“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读书是干革命,搞生产同样是干革命”。

陈、王两人向澎湃新闻回忆,话没说几分钟,沙湾大队大队长杜子前带着三个民兵冲进来,将师生俩捆起来,一路押到黄琅区公所。

走了几个小时才到区公所,天刚刚亮。“75年7月25日早上,有4个民兵把陈王二人捆送到黄琅区公所拷问”,朱中诚在书面证词中写道。

“当时的想法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先保住命。”陈加钱称,他受不了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在黄琅中学写了材料,承认与王佳芳有男女关系。

“我觉得不至于把我判刑,总有一天会还我清白。”

陈加钱没有想到,40年后,他也没得到想要的“清白”。

陈加钱大女儿家的房子。

二度入狱

1975年8月25日,陈加钱被关入雷波县看守所。

“每天吃玉米饭和汤,在监室里背对窗户坐16个小时以上。有次上厕所,一摸屁股,掉了厚厚一层皮。”陈加钱回忆,“看守监视我,不准我动。稍微扭下头,就让我伸手出来,用烟头烫。出来劳动,看守说我眼睛东看西看,是不是想逃跑,又打。”

在看守所待了9个多月,他被送往布拖监狱集训,两三个月后转到普格县西洛劳改农场。

陈加钱入狱时,两个女儿分别10岁和8岁。

40余年后,在一间破陋的瓦房里,澎湃新闻见到陈加钱的大女儿陈晓娟。破烂的家具和器皿杂乱地摆放着,斑驳的墙壁上有几道深浅不一的裂缝。陈晓娟住的这座破房子,曾经葬送了她丈夫的生命。1996年,家里电线坏了,丈夫去修,触电了,陈晓娟成了寡妇。

陈晓娟说,父亲入狱时,自己还在读小学三年级。同学骂她和妹妹是“强奸犯的女儿”。性格内向的她觉得“丢人”,没还嘴。

母亲付孝英努力劳动抢工分,在家喂了头猪,独自供两个女儿读书。姐妹俩每到周末,就跟母亲上山背柴,补贴学费。

“因为经常劳动,成绩不好,我们高中毕业就没读了。”

在农场里,服刑的人要学文化、学政策。1979年,陈加钱了解到全国开展平反冤假错案工作,他觉得机会来了,第一次给雷波县人民法院寄申诉信。法院驳回了陈的申诉,维持原判。

陈加钱没放弃,继续写申诉,他坚信“奸污女学生不是事实,总有一天会搞清楚”。妻子付孝英也在司法局找到一位叫蔡子佳的工作人员,蔡替陈加钱写了诉状,没收付孝英一分钱。

1981年,法院组成合议庭,再次审理陈加钱案。判决书称,陈加钱“对反映情况的社员赵某某施行报复”,指使人用农药毒死赵的蜜蜂一事证据不足,不予认定,而奸污女学生等“经查属实”;“原判认定的主要事实清楚,定性准确,但部分事实有出入,科刑畸重”,改判陈有期徒刑六年。

在农场里,陈加钱写信告诉妻子,他8月25日就刑满出狱了。

出狱那天,付孝英没来接他,只是特地给他买了新衣服,让他在家外面的厕所换上,“不要把霉气带回家”。

丈夫被关在黄琅中学时,付孝英去看过他,给他带了一条烟。妇联主任李志荣对她说:“他都不要你了,你还给他送东西。”

陈加钱被移到看守所后,付又去看望过几次。陈对妻子说:“我们离婚吧,这样我释放后就无家可归了,按政策可以留在农场就业。我不愿意回家了,不想见到父老乡亲。”

“你死了我也不嫁。” 妻子不同意。

“那我干脆跳海子死了算了。”

“你死了有啥用,不能死,熬出来,熬出来就好了。”

陈加钱“熬出来”后,女儿陈晓娟对眼前这个“陌生人”没什么好感。回家一个月,女儿才慢慢跟他亲近起来,开始喊他爸爸。

出狱不久,陈加钱就去黄琅找当年任生产队会计的陈光明,请他帮忙找指控他奸污的人。他从陈光明那里得知,当初作出对陈不利证词的王佳芳,已经嫁到300里外的马边县。

王佳芳的日子并不好过。“村里人叨(记者注:方言,说闲话)我,摆龙门阵说我坏话,他们一看到我就不摆了。”王佳芳回忆,白天去劳动时,跟她一组的人很不情愿,“她们叨我,说我作风不好,不要脸。”

回想当年,王87岁的母亲高玉珍对澎湃新闻说:“邻居看到我们家的人,就指着自家的猫说,发情了、偷人了。”直到现在,只要王家人和猫同时在场,邻居还会骂猫。

坐在旁边的王佳芳弟弟王成明也愤愤不平,“邻居叨我,说‘你姐姐卖淫’,我们在村子里抬不起头,村里人见到就骂。”

当时来介绍相亲的人很多,王佳芳都拒绝了,“他们觉得我不值钱了,不用给彩礼,想贪便宜。”

最终,她答应了一门马边的亲事。“她就是受不了别人叨才嫁到那么远。”高玉珍说。

两人再见面是六年后。陈光明和王佳芳共同回忆了当年的场景:

1981年底,陈光明带陈加钱去马边找到王佳芳家,王在自家院坝见到了陈加钱。

“你来干啥?!”她很惊讶。

“我来看你。”

王佳芳喊他们进去坐,晚上做饭给他们吃。

“天黑了,回去那么远,住一晚吧。”

“不住了,我们来的目的是证明我的清白。他们说我奸污你,把我送去劳改了6年。”

“我对不起你,我没得办法!”王佳芳哭了。“我当时才十几岁,没得办法!”

陈光明向澎湃新闻回忆,当天,由王佳芳口述,他代写了一份证明材料,王佳芳签字按上了手印。

找完王佳芳,失去公职的陈加钱在县城开了家饭店,继续过自己的日子。

1983年8月27日晚,陈加钱在自家的饭店被捕。

当年9月22日,他被判“伪造证据,进行翻案活动,已构成拒不执行人民法院的判决裁定罪”,再次入狱三年。

“恨”

据王佳芳向澎湃新闻回忆,1983年的一天,雷波有人来马边县找她,对方问,陈加钱提供的材料是不是她本意。

“他说如果陈老师是被冤枉坐6年牢,那我75年就是作伪证,也要坐6年牢。”王佳芳说,“他写了材料,让我推翻原来的证明材料。我当时怕要坐牢,在上面按手印了。”

“你按完后是什么心情?” 澎湃新闻问。

“心里不痛快。”

“有没想过这会给陈加钱带来什么影响?”

“我没得办法,我当时怕啊。”

提到这件事,今年74岁的陈加钱斩钉截铁地对澎湃新闻说:“我不恨王佳芳。”

沉默了几秒,他又缓缓道:“你说不恨……又有点恨。”

陈加钱恨过王佳芳,也被家人恨过。陈晓娟告诉澎湃新闻,“爸爸在的时候挺好的,和他的感情开始好起来了。饭店经营不错,生活也好起来了。”这样的日子只持续了两年。

“我有点恨他,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进去(监狱)。”说着,陈晓娟又轻声咳嗽起来。小时候,她得了支气管炎,没钱治,现在成了慢性病,治不好了。

更大的恨意来自付孝英,丈夫二度入狱,给她带来沉重的打击。1986年陈加钱刑满出狱,她并没有女儿那么欣喜。

陈晓娟说:“爸爸又出来了,我那时候已经长大了,感到很高兴,以前不懂,现在相信爸爸是被冤枉的。但是妈妈不理解,她说爸爸没有能力,把自己的饭碗打翻了。”

第二次出狱后,陈加钱当过保安、厨师。他还自学法律,在雷波帮人打官司写诉状、做民间代理。“我就是不懂法律才遭罪,所以要学,可以保护自己,也更懂得跟法官沟通。”陈加钱说,“而且这东西有乐趣,能为老百姓做事,用法律保护他们。”

陈加钱没有放弃申诉。

2000年,他为自己的奸污案和“拒不执行人民法院的判决裁定罪”向雷波县人民法院提出申诉。当年11月16日,法院驳回了“奸污”案的申诉,维持原判决;同时对“拒不执行人民法院的判决裁定罪”作出再审判决,认为陈加钱存在“妨害作伪证”(记者注:原文如此)的行为,但客观上不存在“拒不执行”的事实,撤销了83年的刑事判决。

陈加钱又向四川省凉山彝族自治州中级人民法院提出申诉。2004年3月26日,凉山中院以“你犯罪的事实有证人证言、被害人陈述和你供认的证据在案佐证,原判决按当时的法律和政策判处刑罚并无不当”为由,驳回了陈的申诉。

陈加钱的坚持让付孝英感到害怕,“妈妈一直都阻拦他,怕他进去第三次。”陈晓娟说。

如今,陈加钱夫妇仍经常吵架。“妈妈一直身体不好,肺气肿,又有冠心病。6月份还住了一次院。”

但陈加钱拒绝让记者接近付孝英,“我老婆再也受不得刺激。”

被问到是否害怕第三次入狱,陈加钱对记者说:“我不怕,监狱生活我体验过了,再关我十年八年都不怕!”

采访陈晓娟时,她刚带外孙女去广场散步回来。这位5岁大的小女孩好奇地看着外婆和外婆的父亲接受采访。

“你们在干啥?”小女孩笑着问。

“在摆……在摆龙门阵。”一直沉默的陈加钱开口了,说完,他和陈晓娟脸上都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女孩凑过来,盯着记者的采访本,那上面记满了外婆口述的故事。

“你看得懂吗?”

女孩只是害羞地笑,没有回答。

证人老去

陈加钱说,出狱后他找王佳芳,找不着,但他一直没有放弃。2013年,陈家钱代理了一起交通事故官司,当事人李座友是沙湾村人,他便问李认不认识王佳芳,没想到李座友正好是王佳芳妹夫的哥哥。原来,王佳芳已经定居陕西府谷,他问李座友拿到王佳芳电话。

时隔30年,他终于重新联系上王佳芳。

接到电话前,王佳芳都“不知道陈老师又坐了三年牢”,甚至不知道他还活着。还在翻案的陈加钱,得知王佳芳2010年得了直肠癌,一直吃药看病,便挂了电话。

在家卧床养病的王佳芳常用看电视来打发时间,她喜欢看中央电视台社会与法频道。2016年1月,王佳芳看到陈满案重审的报道,身体状况好转的她决心翻案。

3月10日,王佳芳回到雷波老家沙湾村。几天后,她到县城找到陈加钱,请人写了书面证明,并递交给县检察院。证明称“我在连续七天的逼诱之下,按李志荣的要求,在她早就制作好的笔录上签了字。当时,我与陈加钱老师没有任何不正当关系。”

她还去了趟陈加钱家。陈征求付孝英的意见,付同意王进屋。陈加钱说,妻子对王没有好感,“她只是想看看这个害她丈夫坐牢的是个怎样的人”。

5月,王佳芳找到李志荣的前同事刘荣喜,打听到当年审讯她的李志荣还在世,两人一起到雷波县驻西昌干休所找李志荣。

李志荣看了刘荣喜代写的证明材料,让家人拿来笔,在上面签字、按手印。

“当时的历史背景下,需要在无任何证据下,迫使王佳芳签字认可与陈加钱有不正当性关系的作为,是出于无奈。”证明书的右下方,“李志荣”三个大字歪歪扭扭,像是颤抖的手写的。日期为2016年6月2日。

7月4日上午,一位接触此案的记者到西昌市采访李志荣,他向澎湃新闻描述见到这位81岁老人时的情景:“我看到她是在干休所院子里,坐着轮椅,她的女儿也在。她下半身不能动,要靠人照顾,思维清楚。”

该记者提供的录音文件显示,李志荣向他确认了证明材料的真实性。

何晏清和陈加钱。

7月20日上午,澎湃新闻跟随陈加钱、王佳芳来到沙湾村寻找村民何晏清。陈加钱说,何晏清就是当年来学校抓他的民兵之一。

在何晏清家,垂暮的他叼着一根烟,热情地叫来客坐。刚坐下,王佳芳就问起当年的奸污案。不论她怎么问,何晏清只是一个劲地说:“不清楚,不了解。”

何晏清又问,“你们喝不喝酒?”

被拒绝后,几个人陷入沉默。何晏清拿起沙发上的电视遥控器,低下头,反复摆弄着。

第二天,澎湃新闻多次拨打当年带民兵抓陈、王的沙湾大队大队长杜子前电话,均无人接听。拨通杜子前女儿和儿子的电话,他们都说,自己也联系不上父亲。

“年初爸爸娶了个小他16岁的女人,我们4月份才见到这个后妈。家里人非常反对,我弟弟都不想理他了。后来爸爸得病,跟这个女人一起去成都治病了。”杜子前女儿说。

“我最近一直打他电话打不通,也没得那女人的联系方式。不知道爸爸住哪,也不知道他在成都哪家医院。”

雷波

从307省道进入雷波县城,自西向东伸出两条主干道,它们在大约2.5公里后重新汇合,穿过郊区。主干道两边是楼房,再往外是山。条形的楼群顽强地在大山的夹缝中舒张着它的生命力。

县城西部有一个锦屏广场,当地人喜欢在这里散步、玩耍。7月初的一个早上,王佳芳拿着收音机在广场听新闻。付孝英也来广场转,碰到王佳芳,她走上前,朝地上吐了口口水。

王佳芳立马朝地上回敬了一口。

“要不是要办事情(翻案),我当时真想打她!”提到这件事,王佳芳说。在记者和王佳芳接触的三天里,她第一次流露出凶狠的表情。

“她毕竟受了很大打击。”

“她受打击了,我就没受打击?!她凭什么朝我吐口水?!我这个人是这样的,去到哪里都没人敢欺负我!”

7月15日,有媒体报道了陈加钱的案子。陈、王说,报道出来后,检察院对他们的态度突然变得很积极。

这让陈、王觉得很受鼓舞。谈话中,王佳芳总是语速很快,容易激动。

她时而问澎湃新闻,“你觉得我这个能翻案不?”“你知道陈满案吗?”

去沙湾村找何晏清路上,大巴沿着金沙江在大山间行驶。

“你看这个地方好不好?”王佳芳指着车窗外自问自答,“我觉得这地方不好,谁想待在这里,所以我走得远远的,都不想回来了。”

随后,她兴奋地指着大山说,“翻过那座山就是云南。”

从沙湾回来那天晚上,陈加钱和王佳芳被叫到检察院。“他们说检察长要亲自见我们。”陈加钱说。

第二天早上6点54分,陈加钱向澎湃新闻发来的一份材料显示,雷波县人民检察院已受理陈的申诉案件,会尽快处理。

7月27日,雷波县检察院工作人员周志维在电话中向澎湃新闻表示,“检察院已经受理了陈加钱的申诉,目前正处于立案复查阶段”。

(陈加钱曾用名陈家钱,王佳芳曾用名王加芬。应受访者要求,陈晓娟为化名。感谢刘付诗晨、陈柯芯为采访提供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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