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库尔班江把《我从新疆来》拍成了纪录片
库尔班江在谈到他的纪录片《我从新疆来》时说:“这可能是一部会让大家觉得‘失望’的纪录片。”
“因为这里没有新疆的能歌善舞、大漠胡杨、瓜果飘香。这里讲述的都是普通人的故事,他们跟你我一样面对生活中的困难倍感痛楚,却又为了理想的生活而不懈奋斗,唯一特殊的地方或许只是角度。”
2014年,库尔班江写作了《我从新疆来》,书中他用文字记录了100个在内地奋斗的新疆人的故事。两年后,他将《我从新疆来》拍成了纪录片,这次他选择了用影像的形式记录18个散布在中国各地的、平凡着却勇敢着的新疆人鲜活的生命历程。
“这部纪录片里也没有深刻的敏感,我只是想讲述一些温暖的故事,这原本是一个很简单的概念,但为了将这一个概念生动地呈现给大家,我用了四年。” 库尔班江说。
库尔班江表示,片中的主要人物都来自新疆,有讲述孩子与父母之间的亲情故事的,有讲述“一带一路”上商人的故事的,有讲述被贴了“大龄女性”标签的女性故事的,还有讲述明星背后不为人知的努力与经历的故事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每一个故事值得讲述。
他用十八个关键词抽取了每一个故事的要义。
库尔班江给61岁的艾力克·阿不都热依木的关键词是“守候”。1972年,艾力克曾因梦到毛主席,心生向往,只身来到北京在天安门呆了一周。1982年,艾力克接受了一个来自北京的考察队的邀请,到北京马甸农贸市场烤起了羊肉串。他波澜不惊的人生被一个坏消息打乱了——他的第三个儿子被查出患有脑瘫,他几乎倾尽了家产来治疗孩子。在最艰难的时候他也没想过放弃,他始终苦心经营着,守侯着家人。
库尔班江给演员佟丽娅的关键词是“启程”。“我的启程就是在新疆,这里是我出发的地方。”佟丽娅说,她希望通过这一纪录片向更多的人介绍她热爱的家乡,也希望大家能喜欢新疆。
《我从新疆来》海报【对话】
库尔班江“社会意义是什么?你能给我带来多少利润?”
澎湃新闻:从写书到拍摄纪录片,你觉得两者有何不同?
库尔班江:其实2014年我写的时候就想着把《我从新疆来》拍成纪录片的,当时我设想得很好,我想着这样一部有社会价值和社会意义的作品,大家的支持度和资金应该是不缺的。但是在做的时候,当我把它的社会意义跟投资方说的时候,对方并不信任我,他首先考虑的是你能给我带来多少利润,主要就是金钱,这件事让我特别痛苦。
后来一些原因,我把纪录片先放下,把文字和图片发了出来,那个时候我特别想把一个真实的新疆人的形象呈现给大家,所以我就开始做书。我一个人,带着一台照相机和一支录音笔,到处聊就可以了,所以是个相对简单的过程。
但是拍纪录片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你要组织团队,找导演、摄影、录音的团队,还有设备、声音的运用,各个方面都得考虑到。我在找导演的时候发现很多导演虽然很有能力,但是并不适合拍这个片子,就得换人。后来拍着拍着,300多万资金花没了,我们只好停下工作来众筹,筹了87万左右我们才再次开机。
我遇到那么多问题,但是我是幸福的。当我勇敢地面对困难,我发现事情是有所改变的,这种改变是自我的改变,而不是身边人的改变,我们每个人是改变不了什么,但是我们可以通过自己的方式改变自己命运的方向。
澎湃新闻:在拍摄纪录片之后,你最大的改变是什么?
库尔班江:最大的改变是不着急了。本来这个纪录片是想在2015年年底制作完成播放的,但是在过程中你再怎么着急也是没用的,慢慢看开了。
其实我作为一个总导演,实际拍摄和预期方向有出入的时候,过去我是希望能尊重他们的想法,让他们自由发挥。但事实上不可以这么做,你需要定一个方向让他们按照这个方向拍摄。所以通过这个,我学会应该怎么带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点,我要按照每个人的特点来给他指引一个方向。
我们当时从书中选了20多个人,刚开始聊得很好,都没问题,也拍了前期采访,花了不少钱。第二次拍的时候他们却说不愿意了,就是不让拍了,说我的私人生活不想让你拍了,给他做任何思想工作都没有用。这个人物素材就只能放弃了。做书的时候我也遇到这样的问题,但是纪录片我做了前期投入,说变就变会让我亏损很多钱。
新疆只是一个背景,我想要人的故事,我希望它更多元。我是努力让它变成大家的纪录片,而不是库尔班江的纪录片。最大的困难就是在这些拍摄过程中,主人公瞬间不想拍了,方向要变化;中间没钱了,方向要改了,整个方向要重新打造。
“新疆故事就是中国故事”
澎湃新闻:书中写了100个人的故事,纪录片如何确定选用这18人的故事?
库尔班江:有些人的故事适合用文字来体现,有些人的故事适合用影像来表达。你没有具体的故事,天天在办公室坐着,确实是没有意义的。而且我需要找这18个人内在的关系而不是外表的关系。乍一看三个人都是商人,不同领域的商人,但是内在的关系是骨子里面无论是对家乡还是对国家,都在默默做着自己的贡献,他们都是认准这条路就不改了,不怕失败,有着很执着的一种精神。
六集的纪录片没有单集的名字,但是每一集每一个人身上都有一个关键词。比如说第一集中环保工作者丫丫的关键词是“保护”,这个在乌鲁木齐长大的汉族姑娘,因与野生动物接触爱上自然,走遍新疆从事野生动物与环境的保护工作,她通过个人的力量来保护了这么辽阔广袤的土地。还比如第二集中博士夫妇的关键词是“团聚”,其实中国留守儿童很多,他们有很多经济、学术上的压力,他们为了团聚愿意承受这种压力,他不想把让他们的孩子成为留守儿童。
库尔班江给61岁的艾力克·阿不都热依木的关键词是“守候”。第二集中博士夫妇的关键词是“团聚”。
在这个片子里,严格来说,表面上没有深度,但是会让你思考。在片子的方向上,很多人觉得为什么那么短,根本看不够,他们这样说我反而很开心。纪录片有时候很沉闷,节奏有些慢,第一人称说故事的纪录片往往很难吸引到观众。我这个纪录片第一个故事很快就结束了,如果你一走神第二个人的故事讲完了就到第三个人了,但是我觉得总有一个人的故事会触碰到你的内心。这三个人里让你记住一个人已经是很成功的了,这也是为什么我不愿意把它做成一个很长的片子。
澎湃新闻:你给这个纪录片打多少分?
库尔班江:60分,合格。很多想表达的东西在拍摄过程中没有表现出来,我不可能通过18个人把想要表达的故事都呈现出来。
澎湃新闻:你在拍摄中有哪些遗憾呢?
库尔班江:遗憾太多了。有一些人物故事的发展没有讲得更深一些,因为时间的原因深不了。比如说,我特别想把佟丽娅在他老公拍戏时呈现出他们的关系。我们摄制组去泰国拍摄时候发现,他老公工作很严肃,工作的时候大家都是工作人员;拍戏结束的时候,他们就回到一个小两口状态,嘘寒问暖。很多明星的生活,大家看不到真实的一面。就算他们表现出真实的一面,大家都不相信,但是我看到佟丽娅最真实的一面。纪录片中你可以看到真实的佟丽娅,电影里是被塑造的佟丽娅,他们的生活确确实实很幸福,但是这些你没有办法加进去。因为佟丽娅的出发地是新疆,只能拍摄与她梦想有关的,这种秀恩爱的没有办法把它加进去。
佟亚丽出席《我从新疆来》首映式也有一些主人公,比如说飞行员阿布来提·买买提,他的故事是可以再更深一点。他刚到北京的时候一句汉语不懂,在火车上四天四夜到北京的途中,他不敢上厕所,因为他不知道“厕所”怎么说,也不敢喝水,憋了四天四夜。他不知道火车上有没有厕所,以为所有人都憋着,这就是一个从很偏远的农村出来的孩子的真实形象,所以这个故事有很多遗憾。
还有很多人物选择上的遗憾,第一部因为各种原因没能把在其他国家的新疆人的故事也加进去。其实新疆故事就是中国故事,新疆人的经历就是中国人的经历,新疆人的梦想就是中国人的梦想。
澎湃新闻: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你想通过这个纪录片想向大家呈现新疆人什么样的特点?
库尔班江:其实我想要通过纪录片表达新疆人和“我”没什么两样。要说新疆人有什么特点,说实话没有什么特点,养育我们的水土给我们的也是很鲜明的性格,大大咧咧,性格很直,这也是和环境和地域有关。南方北方不一样,西北人更不一样。你所在你的环境、气候水土会影响到每个人的性格,无论哪里人,新疆人也是中国画卷中一抹亮丽的颜色。缺少这个颜色,画卷是不完整的;有了这个颜色,画卷是丰富多彩的。
澎湃新闻:纪录片播出了,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库尔班江:《我从新疆来》很简单,我没有奔着一个多么伟大、多么深度的东西去,这是一个开始。《我从新疆来》很简单,文字很少,几百字一千字讲述一个故事,就是快餐式的阅读,很符合现在年轻人的阅读习惯。
但是第二部《我从哪里来》要有深度,至少不是一口气可以读完,每个故事都要消化一下。我想要传达的是“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这是一个命题,也是一个哲学题,我们所有人都要面临这个问题,只是到了一定的年龄之后。其实对于个人重要,对身边人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要回归本质来去看社会。等书出了,第二部纪录片要拍摄。
- 报料热线: 021-962866
- 报料邮箱: news@thepaper.cn
互联网新闻信息服务许可证:31120170006
增值电信业务经营许可证:沪B2-2017116
© 2014-2024 上海东方报业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