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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考古记｜磨沟，一处有着特殊意义的齐家文化墓地

毛瑞林

2021-12-03 09:14

来源：澎湃新闻

磨沟墓地是一处齐家文化中晚期洮河中上游地区大型聚落的公共墓葬区，该遗址被发现之前，普通百姓对其知之甚少，只是当地下暴雨时老乡在田埂坍塌处偶然发现被洪水冲刷暴露在外的人骨或陶罐。

2008年，磨沟墓地的首次发掘便引起了学术界的高度关注，被评为“2008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经过考古人员5年不间断的发掘，发掘遗址东、西侧马家窑及仰韶遗址面积约1500平方米，中部齐家文化墓葬区面积约10000平方米，清理墓葬约1700余座，获取了大量珍贵的考古学资料。

如今，磨沟墓地的田野考古发掘已过去十年，现在进行后期资料整理。由于其在学术研究上的重要性，为了更好的保护利用，2013年被公布为国家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现被临潭县作为大遗址保护公园进行规划建设中。

磨沟墓地远眺

磨沟墓地位于甘肃省临潭县与岷县交接处洮河西南岸、磨沟河西岸的甘南藏族自治州临潭县王旗乡（原陈旗乡）磨沟村西北。遗址地处山间台地，北临洮河，东接磨沟河，东、南、西三面环山，自然地形呈马蹄形，地势南高北低，海拔高度 2200 米左右，现为多级梯田，面积约 40 万平方米。该遗址的文化内涵2008年之前淹没了几千年，普通百姓对其知之甚少，只是当地下暴雨时老乡在田埂坍塌处偶然发现了被洪水冲刷暴露在外的人骨或陶罐。当地文物部门在第二次文物普查时根据当地群众提供的线索对该遗址经行了初步调查，对遗址的文化属性有了大致的认识，为了更有效的保护遗址将其公布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该遗址在考古发掘之前，和其他遗址一样沉睡于农田之下，世世代代的人们在其表面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耕作、生活，每年耕种、收获的季节总是一片繁忙的场景，谁也没有意识到在他们生活、耕种的这片土地下是几千年前古人生活、埋葬家人、祭祀祖先的圣洁之地。

为解决甘肃定西、平凉、庆阳干旱地区灌溉及人畜饮水的民生生活问题，2006年在洮河中游修建九甸峡水电站，通过对九甸峡库区淹没区遗址的调查，磨沟遗址属于九甸峡库区淹没区，2008年甘肃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联合西北大学文化遗产研究院对磨沟遗址实行发掘，经2008〜2012年5年不间断的发掘，发掘遗址东、西侧马家窑及仰韶遗址面积约 1500 平方米，中部齐家文化墓葬区面积约 10000 平方米，清理墓葬约 1700 余座，获取了大量珍贵的考古学资料。2008 年首次发掘便引起了学术界的高度关注，入选“2008年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学论坛六大考古新发现”，被评为“2008 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

磨沟墓地的田野考古发掘已过去十年，现在进行后期资料整理。磨沟墓地发掘后由于其在学术研究上的重要性，为了更好的保护利用，2013年被公布为国家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现被临潭县作为大遗址保护公园进行规划建设中。

磨沟遗址是洮河中游一处面积广，文化内涵丰富，保存相对较好的遗址，以前文物普查文物部门就被当地政府公布为县级文物保护单位，后又被定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是洮河中上游的重要遗址之一。

我作为甘肃文物考古研究所的一名考古工作人员，工作三十余年参加发掘的考古项目大大小小有三十余项，其中不乏有敦煌悬泉遗址、礼县秦公大墓、礼县圆顶山初秋墓地、墩坪遗址等亮点的考古项目，但磨沟遗址墓葬发掘的艰辛与付出、生活的点点滴滴给我留下深刻印象，今后由于下田野发掘的机会越来越少可能不会有类似的经历了。

磨沟墓地全景俯视图

磨沟墓地位于遗址中部，墓地北部叠压与清末民初当地村名预防匪乱修筑的堡子下，现堡子不存，经反反复复的折腾，其下的墓葬保存较差，而墓地中、南部由于受南高北低地势的优势，埋葬较深保存较好。墓地北部由墓地东部磨沟村排水冲刷形成的东南-西北一条冲沟将墓地分为南、北两部分，北部面积约2500、南部约8000平方米，排水冲沟及墓地东北部人为破坏盗掘的墓地面积约1500平方米，墓地面积约12000平方米。2008年8月～2011年12月前后分6阶段对磨沟遗址中部的齐家、寺洼文化墓葬区进行发掘，每一阶段的田野发掘工作都在五个月左右，发掘墓葬1700余座。第一阶段发掘时间是2008年7月至11月，根据当时调查、勘探的资料制定了发掘计划，对野外发掘时间、发掘进度作了具体的规划，预计田野发掘时间3个月左右，但随着发掘推进，发掘面积、墓葬结构的复杂性、墓葬数量、墓葬的埋葬方式等大大超出了我们之前根据勘探资料制定的计划，使野外发掘时间被动延长，打乱了我们发掘前制定的计划；第二阶段2009年4月至7月发掘的同时，由勘探公司重新对墓地范围、墓葬分布进行勘探，根据勘探结果我们做出相应的后期发掘计划和整体发掘部署，对后期的发掘区域、发掘面积我们做到心中有数，有条不紊。因有了前两次发掘经验和详尽的勘探资料，后几个阶段的发掘变得相对容易了许多。每一阶段的田野发掘时间都在5个月左右，发掘墓葬在270座以上，工作量相当繁重，发掘期间参与发掘的学生、老师、我所人员多付出了艰辛的工作。

每年的田野考古发掘都是早出晚归，暑往寒来，忙忙碌碌，在各种紧张、夜以继日中度过，每一座墓葬的发掘都留下我们滴淌的汗水和发掘认识的思考，有时工作十天、半月休息进城洗澡、购置生活日用品也是一件奢求的事，而我们在发掘中付出的艰辛、快乐、生活中的逸闻趣事随着发掘的结束也慢慢在记忆中变得越来越少。留给我最多记忆的是通过我们几年的艰苦发掘揭露的墓地整体布局，密密麻麻、摩肩接踵、一排排、一行行、大小形制不同整齐排列有序的墓地全景。

磨沟墓地是一处齐家文化中晚期洮河中上游地区大型聚落的公共墓葬区，对墓地位置选择、墓葬区内各个墓葬的布局作了精细规划，以氏族或家庭为单位从时空框架上作了合理的布局，有可能在一定的时间段内以每个氏族或家庭为单位划分的墓地是相对固定的，随着聚落的发展延续墓地布局由北向南、由中间向东、西两侧逐步扩展。磨沟墓地范围约12000平方米，墓地整体布局由西北向东南排列，计有约二十九列墓葬，多列排列相对规整，各列之间的距离宽窄略有区别，各列之间排列的墓葬数量不尽相同，多者一列可达百余座，少者一列只有数座。有些列之间也存在弧形排列或错位现象，也存在少数两列之间“加塞”现象，墓葬方向基本为西北方向，有些墓向略有偏差，但不会超出大致范围，仅有个别两列之间“加塞”的列头墓葬的成异类，方向南北向。

竖穴土坑墓结构

双人叠置葬

多人并列合葬

墓地的每一座墓葬的结构都有其自身的特点，最简单的竖穴土坑墓呈圆角长方形竖穴土坑，四壁较直，平底。成人墓葬较大且较深，儿童竖穴墓相对小而浅。个别竖穴土坑墓发现有专门放置随葬器物的头龛或脚龛。看似结构简单而埋葬方式并非向结构一样从简，在单人仰身直肢葬的基础上，花样翻新的埋葬方式时不时会使人眼前一亮，如两人上下叠置、多人并列合葬、大人小孩同穴合葬等等。随葬品多放置于头骨或躯体附近，有些放于脚端，还有个别墓葬显示自己的财富随葬成堆的猪下颌骨。复杂的墓葬结构有竖穴偏室墓或称竖穴偏洞墓，是磨沟墓地主要墓葬结构，主要分布于墓地北区的东西两侧、墓地中区及南区，约占70%以上，有竖穴（墓道）和偏室（墓室）两部分组成。竖穴偏室墓一般竖穴较宽大并且较深，竖穴墓道多数设有一个头龛，也有部分拥有上下两个头龛，个别墓葬设有侧龛或脚龛，还有少数既有头龛也有脚龛。竖穴墓道下部两端靠近偏室一侧多有对称的嵌立封门板的竖向凹槽，我们命名“封门槽”，以偏室数量的多少我们将其分为单偏室、双偏室和多偏室。

随葬猪下颌骨

偏室结构

双偏室结构

多人合葬

单偏室墓葬数量最多，墓室陶挖位于竖穴墓道一侧，一般在竖穴墓道的头端有头龛，在竖穴墓道两端靠近偏室一侧有竖向封门槽，以偏室位置还可分为左偏室和右偏室；双偏室墓葬数量相对较少，以偏室位置也可再分为左右偏室和位于同一侧的上、下偏室；多偏室墓葬数量最少，主要分布于墓地中区东部，竖穴左、右两侧皆有偏室，其中一侧或两侧为上下偏室。个别偏室有上、下层之分。墓室的结构如此复杂，埋葬方式的多样性可想而知，偏室墓以多人合葬居多，合葬人数在2～16人不等，有成人与成人、成人与儿童合葬等等。由于埋人数量多少不同导致墓室大小的差别。埋葬方式葬和火葬，土葬有为一次葬、二次葬、迁葬等不同的葬式，有时几种葬俗或现象常常存在于同一墓葬之中，从葬式不同可以了解当时氏族社会中不同人群的社会地位、等级差别及人们对意识形态的理解和表象。

出土陶器

出土石器

磨沟墓地出土陶器、石器、骨器、铜器、金器、铁器等不同质地随葬器物约一万余件（组），其中以陶器为大宗，纹饰有细绳纹、篮纹、附加堆纹、弦纹、戳刺纹、刻划纹等，有个别器物在腹部刻划有龟、蛇、羊、鹿等动物形象，器形以双大耳罐、腹耳罐、侈口细颈罐、豆、器盖等为代表；石器种类有斧、凿、穿孔磨石、细石刃、研磨器、磨棒及制陶工具等生产工具及权杖头、滑石珠、绿松石片等礼仪或装饰品等；骨器种类有骨柄石刃刀、匕、铲、锥、针、签、釧、管、环等生产、生活用具和装饰品；铜器种类有斧、削、泡、耳环、半月形项饰、管、环、珠等工具及饰件等，工具相对较少，装饰品较多；金器有个别耳饰件；个别铁器主要是腐蚀严重的铁块。

出土骨器

出土铜器

出土金耳环

通过近五年诸多参与发掘人员对磨沟墓地的艰苦、细致、兢兢业业的田野考古工作，获取了大量的田野考古的资料，对齐家文化墓地布局、墓葬形制结构、墓葬的营建、使用、埋葬方法、葬仪葬俗有了新的认识，为更深层次的研究齐家文化时期的家庭构成、婚姻形态、社会结构、社会发展阶段及进程提供了全新的考古资料。使我们对齐家文化的文化内涵、社会发展阶段、甘青地区复杂的社会进程及其与中原文化的关系、金属的起源、技术制作、文化交流等有了更全面的新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