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君武笔下的“井底之蛙”，跳出来又吓得跳了回去

华君武前辈也曾画过“井蛙”，一只青蛙从井里跳了出来，又吓得跳了回去。附有一诗：“人人都夸天好大，见了青天又害怕，跳出井口担风险，不如仍坐井底下。”

“井底之蛙”、“坐井观天”，喻为见识狭小，义已甚明。读《古文观止》，见韩愈的文章《原道》中亦有此喻：“坐井而观天，曰天小者，非天小也。”句下有小批：“忙中著此数语，如落叶惊湍，大有致趣。”“坐井而观天”，喻意已明，可又多出一句“曰天小者，非天小也”。试问是谁曰的？当然是井底之蛙。那再问：这蛙是一出生就在井中？还是不小心从井外掉进了井中？如是前者，不可能说出“天小”，因为它从来没见过井外之富有，无可与比。如是后者，本已见过井外之天，也不可能再说“天小”。无“曰”可曰，“非天小也”的结语也就落了空。李卓吾在《四书评》开篇中说：“有详言之不解，略言之而解者。”反过来说，应“略言”者而“详言”之，反费解也。

华君武前辈也曾画过“井蛙”，一只青蛙从井里跳了出来，又吓得跳了回去。附有一诗：“人人都夸天好大，见了青天又害怕，跳出井口担风险，不如仍坐井底下。”一句老成语，画出新问题。这问题说小，是谷子芝麻。说大，是治国平天下。要看你怎么去想了。四益先生看出了微言大义，说“这只青蛙是怎样跳出井的？出井之后它遇到了什么？为什么又要回到井里？回去以后会有什么故事发生？”灵犀互启，他从而又联想起廖冰兄的另一幅漫画中的那个“冷冻人”（见陈四益《奇特的想像——读华君武》）。“引而不发，跃如也”，话语不多，颇发人浮想联翩。

而我犹记当年顽劣，曲取相谐，插科打诨，写了一句“蛙能从井里跳出来，了不起；跳出来了又跳回去，更了不起”寄给了华老，没料想，他竟将这句话连同《井蛙》漫画一起又给报刊发表了，不以为忤，温煦宽厚，长者风范。

作者系知名画家，本文原题为《“井蛙”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