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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尔纳《博西》:以举重若轻的讲述,刻写年轻一代的“无力感” | 此刻夜读

2021-10-09 20:37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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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报 · 此刻夜读

睡前夜读,一篇美文,带你进入阅读的记忆世界。

在世界文学的版图中,翻译的作用毋庸置疑——经由语言的转换和融通,我们得以去往遥不可及的地方,领略和感受另一种文化的魅力。虽然已有多本小说问世,但遗憾的是,新出炉的诺奖得主阿卜杜勒拉扎克·古尔纳并没有单行本在国内引进出版,这也使得昨晚获奖名单揭晓后,各大媒体几乎无从下手——他是谁?他写了什么?他笔下的世界是怎么样的?

古尔纳已出版的多部作品

目前我们可知的中文版译作,来自于2013年底译林出版社引进出版的《非洲短篇小说选集》。这部由“非洲现代文学之父”、尼日利亚知名作家钦努阿·阿契贝与英国肯特大学教授C. L. 英尼斯编辑,査明建等翻译的作品集中,收录了古尔纳的两篇短作品《博西》和《囚笼》。

其中,小说《博西》中以上世纪六十年代东非地区人民挣脱英国殖民、求取独立自主的历史阶段为背景,讲述了两个少年的短暂探险经历。在故事中,懵懂少年在经历个人生活的重大挫折和转变的同时,也被历史风云所席卷。在举重若轻的讲述和充满蒙太奇感的画面中,古尔纳写出了年轻一代在对抗殖民文化上的无力感。

《博西》(节选)

阿卜杜勒扎克·古尔纳

选自

《非洲短篇小说选集》

査明建 等/译

译林出版社

那已经是很早以前的事了,我们坐在藤壶密布的码头上,两只脚在空中摇摆着。玛格丽特公主码头笼罩在午后长长的阴影里,我们望着脚下的大海浪花飞溅,变幻出胳膊、腿和亮闪闪的牙齿。我给他讲了个很长的故事,连篇的谎言,温文有礼而不失睿智。我告诉他,有一个人站在海边撒尿,就这样尿个不停,仿佛一条看不到头的舌头,盘绕在人的体内。在玛格丽特公主码头,我们看着费雷杰像一条鲨鱼一样喝着水。他获得了联校比赛冠军那天,水面泛着波涛,明亮耀眼。1956年的一天,就在这个码头,善良的公主双脚踏上这片卑微的土地。在欢迎仪式上,安放在码头另一边面朝向大海、用水泥加固的四门大炮响了起来。

信就在那天早上送到,一张脏兮兮的纸片,撕碎了我为自己营造的宁静。航空信封的背面,清晰地写着名字“卡里姆”。手写的“新年快乐”几个字,占满信封其余的空间。

亲爱的哈吉:

(哦,走向乐土的朝圣)

我正坐在我们的办公室里,确切地说,是在我们的储物间里,享受着各种声音,锯木声、刨平声、砂纸摩擦声、钻机的钻孔声,还有锤子敲在钉帽上的铿锵声,这些汇聚成一首岁未别具特色的交响曲。这嘈杂的环境丝毫没有干扰我给你写信,写这些只是让你知道,我现在跟一个名叫拉赫曼的独眼巨人签了契约,此刻他的洞穴里正上演着这出“木工交响乐”。要是告诉你我还跟他的女儿同居,我想你一定很讶异。

今天是我参加“到西部去吧,年轻人”活动一周年纪念日。

听到此话,你一定还会惊讶吧。其实去的地方,不过向西二十英里,但是你知道,这距离真够长的。就在一年前,一个礼拜天下午,我跟另外几个热爱自由的人正在准备着出海,跟着船长贾比厄·杜马斯将军(人称哈姆莱特)远征。他是一位伟大的天才、大师,像发电机一样精力充沛,也是我们这次远征的组织者和领航员。告诉你一个秘密,就在我们扬帆起航时,我得知了这位精神大师的真实身份。可为时已晚,来不及退出了。就在我们深情地跟心爱的故土——那永远青翠葱郁的故土——告别时,冒出一个地头蛇,拦下了我们。搞定他,花了一笔不菲的贿金。那次行程险阻重重,显然我们的哈姆莱特也辨不清南北,但是,我们还是在一个海滩上了岸,后来才发现这个地方是在我们目的地往北大约八十英里处。上岸后,行程顺畅轻松了很多。时至今日,我也应当庆幸,当我们到达这里时,虽然人人疲惫不堪,至少毫发无损。关于那次被迫无奈的探险就写到这里吧。

这一年来,你过得怎样?随着时间的推移,你好像更加沉默不语了。上一封信,你只写了一行字,还让我不知所云。你还在工作吗,还是已经在读大学了?兄弟,写信跟我说说你的近况吧。跟我说说那些让你应接不暇的女性的情况。如果可以,给我寄一张你的快照吧。我想看看你到底胖了些没有。

我一直还在夜校学习。刚从工厂回来,就直接奔学校,真是太费力费神了。你大概也猜到了,我的日子可不大好过。每晚都得去上课。早晨七点就得开始干活,腾不出多少时间在家学习。

不过,正所谓不劳无获,我现在开始迷上了法国象征主义诗人,可你也知道,在这个地方找不到什么书。如果你看到这类的书,买了寄给我,那我就太感激你了。钱我会通过信鸽寄给你的。知道吗,我很怀念以前我们之间的那些谈话。这儿找不到人倾谈,跟他们无法谈论严肃的话题。大家聊的是比如谁因挪用公款被逮捕了。

这里现在聚集了许多家乡的伙伴。哈桑设法和几个果阿女孩一起乘小船逃跑,被抓住了。他们被关了几天,又被放了,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哈桑后来还是想了别的办法跑出来了,现在也在这儿。那个巴里斯特去了波士顿,在一所大学学意图化学。你别问我,他就是这么说的。前不久我碰到他弟弟,跟我说我们的巴里斯特从美国政府那里赚得了一大笔美金,他的学费也是美国政府支付的。所以,我也在考虑向山姆大权提交申请。

你圣诞节过得好吗?这里死气沉沉的,不过巴丘喝醉了酒,开始称我们的岛主“哈姆内克”。可怜的伙计,因骂老板是一头驴,结果被踢出了办公室。刚好想起一件事,你还记得拉希德的妹妹阿米娜·玛尔黑穆吗?你离开时,她该有十岁了。她现在是个妓女。信纸写不下了,就此搁笔。

尽快回信,别忘了照片。代伙伴们问候你。

你的,卡里姆1973年12月31日

过去的错事如今写下充满着快乐。有一次……可我们做得既莽撞又自私。如今这个品德恶劣的傻瓜会取笑你妹妹了。他在那里找不到法国象征主义诗人的书,要我寄给他几本。你错过了最惨的一幕,拉希德。你错过了最惨的一幕,我的博西。你妹妹仅仅充当了一个注脚,没人为她流下一滴泪。你也是,你和我,我们看着邻居沦为乞丐,卖掉女儿换回鲨鱼肉,也会坐视不理,也会一笑而过。那些人专横地骑在我们头上,来教我们如何温顺。你和我,我们有些东西……在这个冰冷且总是充满敌意的地方,我经常想起你。十二月的一天早晨,我第一次为你哭泣。可那时,无情的泥土己将你的鲜血变成了灰尘。

那是十二月一个明丽的早晨,天气极其干热。我们去借船冲浪,因为假期里无事可做,实在无聊。他往一边走,我往另一边走。他借到了船。我空手而返。

“这是你的船长在说话。”他装出一副命令的语气。

看我无意争辩,他就建议再去找个人,跟我们一起走。就在那时,一个叫尤尼斯的人出现了,他还没来得及走过来跟我们搭话,我们就慌忙支开船的外伸支架。尤尼斯,绰号“金属丝”,因为明显看得出他脑子里肯定有些线路没连上。他绝不会害人,但他脑袋里装的都是些痴念妄想,我看着他站在拉斯马坦高地望着我们,心里有点愧疚。大家老是躲开他,他大概也习惯了。

我在认识拉希德之前,和金属丝一起玩过很长时间。他跟我讲他那些疯狂的计划,我也把我的计划告诉他。他打算建一艘轮船,自己亲自驾驶。他手头可有不少建造轮船手册和航海手册。航运控制办公室的那些人很了解他,称他为船长来取悦他。你跟他说话,金属丝好像从来没有听见,连小孩子也欺负他。有一回,我看到他躺在树荫下,一个六岁的小男孩对着他的嘴巴撒尿。金属丝一声不吭地爬起来走了。在一旁看着的大人们一边笑,一边拍了拍小男孩的后背。我还看见过金属丝经过一群年轻人身边时,口吐白沫。但在码头旁的一排树下,很少有人会来骚扰我们。我们组成了二人俱乐部,那就是个战犯集中营。我是少校,而他,自然是船长。我向他吹嘘我在学校里成绩有多么棒,而他则给我杜撰他父亲在印度有房地产。

新媒体编辑:张滢莹

配图:摄图网、出版书影

原标题:《古尔纳《博西》:以举重若轻的讲述,刻写年轻一代的“无力感” | 此刻夜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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