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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前谈谈作文技巧:哪种文风能得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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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6-06 18:40
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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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文章是闹着玩的。

——题记

自中考之后就再也没有用过忧伤的题记了,趁这次打诨用一次找点复古的感觉。

——又题记

有时候,觉得,题记、后记什么的就是废话,说出去的废话泼出去的水咯。

——再题记

回高中闲逛,我经常遇到小学弟小学妹问我,学长,我觉得自己有很多种文风,不知道选哪一个能拿高分。每次遇到这样的问题,我也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但按照概率来说,真的能灵活变化文体风格的作家每个世纪并不多见,如果你觉得你能像普鲁斯特一样有过硬的山寨本领又能自成一派,那么可能只是自我感觉过于良好。

其实曾经,我也觉得自己文风多变。比如,我会一点小忧郁,凄凄惨惨戚戚开个头,任古殿鎏檐把金灿灿的阳光斜切出一道道的阴凉;有时,我会加一点戏剧感,笔下的主人公分分钟乱发散在琴声中,舞在盲睛肖邦的狂想曲里;有时,我会寻章摘句作点诗赋,一时兴起整篇模仿个元曲也不是不可以;议论时,我会引用点斯坦尼拉夫斯基、奥斯特洛夫斯基、陀思妥耶夫斯基、拉赫玛尼诺夫等等名字比较长的邻国先贤占字数。

现在回头看这些黑历史,就好比五岁早起床上的尿渍,尴尬得颇有趣味。

高考作文场上,排除语句不通字迹奇丑的,大凡是这几种人能给阅卷老师增添几分钟燥热。他们有一个共性——均负着厚重的妆感,区别只在修容之术门派各异。钱锺书讽刺好教训人的假道学,引用Hamlet对女子化妆的看法:God has given thou one face,but you make yourself another。当然,钱锺书和莎士比亚都不知道美图秀秀的存在,化妆尚且在脸上,而有些作文的化妆技,并不化在脸上。

第一种是青涩清新派。高频词是“香樟、梧桐、少年、青春、梦想、远方”等等晚会过场词,常见句式比如,“香樟树下,我们是否还记得当初少年的模样,阳光是否还温暖着远方的梦想”,算是文字版的LOMO滤镜,让一切都柔和了许多。对此,且不消拿kitsch这种词做点评,只是单纯换位思考一下:盛夏,在遥远的阅卷教室里,一位忍受着身边男同事身上的烟味,汗水悠悠地稀释掉法令纹上精心敷抹的去皱霜的中年女语文教师,看到一群18岁的男男女女不断地重复“青春”、“少年”等字眼的感受,尤其是“致我终将老去的十八岁”这种。写故事,关键在故事本身,而一句不痛不痒的“青春”,就好比男女恋爱词穷之时,女人的一句“你爱我吗”,男人的一句“我好爱你”;又好比中国煽情类电影海报上的一句“绝对感人”、“带好纸巾”,这些套路名词如同鸡精一般,一是让人觉得没营养,二是让人没兴趣。

第二种是刀光剑影派。这些文章里透露着对人、对社会的各种针砭时弊,按投标枪的法子投掷匕首,明枪暗箭各行其是。但往往枪法不准误伤太多,有时甚至伤到自己,给人以愤青的印象。常举铁的人摸镜子都是粗糙的,针对人群下评判前,先反思一下自己,好比盖茨比里那句著名的“当你想批评人时,要记得,并不是世界上所有人都和你有一样的条件”。而对于社会问题,百家理论层出不穷,不谙世事的你我,眼里的不平等与荒谬,大多数是两种情况:想得太多或者想得太少。我初二的语文老师说,你们这些小东西老在文章里讲人生、谈道理,浓墨重彩、老气横秋。我想他是对我说的罢。他的话我记到现在,每次想批驳批驳、上价值贴标签的时候,总要考虑考虑,我这些话是为了别人变得更好,还是一种炫耀;我是否能体会对方的用心。

第三种是古典派。这里分成了中国古典、西洋古典还有日渐兴起的东洋古典以及甄嬛体。虽然我知道背点古诗词和文学常识不容易,但你也没有必要在文章里把绫罗绸缎都往身上披,尤其是气质不符、内蕴失调的时候。反面典型就是浙大校庆的那个文言文公告,且不管韵律是否谐美,短短一篇骈赋骚体杂糅,古今并用,让人看来心累;不懂的人累,懂的人也累。我很羡慕古文素养好的人,尤其在英语文化这么强势的一个时代,少有人真的沉心学中文,古今通博的则更是稀罕。江苏高考,有过两篇奇文,一篇号称甲骨文作的骈文体的绿色生活,一篇更早的古白话的赤兔之死。前者从应试的角度来说是成功的,毕竟直截了当地表现了自己的古文能力,其余的并不评论;后者文章形式固然猎奇,但其内容更是有味道,作者看得出来是厚积薄发,文辞读来自然流畅。总之,古典派很难驾驭,作文里古典风的仿品居多,容易出现四不像。包括我自己,一开始花间词读多了染上了过度婉约的毛病。在这么一个流行“不要压抑自己的天性”的解放时代,尤其是女生,稍稍矜持就成了绿茶,不矜持又被人说淫奔,好好说人话不容易,做文人难啊。

第四种是毯星派。该门派特点在于,内容一般,但出招架势特别足,一个华丽的大排比开场,好比大姑大姨朋友圈里的九宫格,开足了马力,BangBang地走上秀台,姹紫嫣红。但往往这些人既没有李白的格调,又没有骈文作家的修辞功力,其排场像是村里的寿宴,扣肉、大煮干丝、条头糕、喧闹的敬酒,应有尽有。有趣的是,这些人都特别爱用大词,好比宴会里的大荤菜,或是进口货,席上陈列显得颇有面子。比较显眼的词比如:罅隙、葳蕤、彳亍、踯躅、填餍、空阒、dolce、前文的kitsch……使用这些书面词、洋词得先有那个气质,需要自己与语汇不断磨合,需要多读书;我现在英语作文就是这个毛病,只能拿更多的英语文学的阅读来弥补。

第五种是葬花派。就好比这世上有一种女朋友叫林妹妹,如果有曹雪芹笔下那种“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的画面感也罢了,关键TA画面感不够,又特别作。每次回高中我都喜欢问老师要学生的习作看,每次看到那种小半篇都在为一朵花园里凋谢的白花难过的文章,我就很难过。每每此时,我就会想起高三时向窗外望去,那树上高吊着的一个拖把——五彩的拖把头已经干了、褪色了,这个拖把是谁丢上去的?还是谁从高处扔下来的?TA为什么和拖把过意不去呢?是老师对一个正在值日的同学发火,夺其手中之物掷向远方恰巧挂在了树梢上吗?我每周二早上还要给包干区拖地呢。看着讲台上怒人不争的班主任,我的心虚了。也许,稍有不慎,那春夏秋冬不管是青绿还是枯萎的树梢上就要多一个拖把了。随风摇曳却不坠落的拖把啊,不正如坐立不安的我吗?我好难过。你难过吗?

第六种是孔乙己派。这样的文章特别爱考据、爱引用。其实拿孔乙己打比方感觉挺对不起孔乙己的,人家最起码是真的读书的人;有时候遇上那种调皮的,还会给你生造名人名言,邻国那么多夫斯基,他随意就能胡诌一个肖斯塔克玛尼诺夫斯基。一般来说,常吃肉的人不会把牙缝里的肉丝抠给你看,以此证明他吃了肉;常读书的人也不会句句不离某某某说,以此展露自己的博学。文以载道,在于表达的效率,思想的传递。尤其是现在微信碎片化阅读的时代,在各种鸡汤文、反鸡汤文、娱乐八卦、玩乐信息之间,好好静下心来思考的确需要定力;人们自觉或不自觉地开始热衷于站队,难得有一次思想交换的机会,也往往以撕扯的方式不了了之。在这样的背景下,高中生有两个问题,第一是引用格调不高,满眼都是《读者》杂志里摘抄的句子;第二盲目跟风名人,其实即使是大家也未必都好。有知识是好事情,但学而不问难成学问;在大师面前最好的尊重就是敢于质疑,认真思考。

之前和朋友开玩笑说我要赶在高考前写一篇文章谈谈作文技巧,噜嗦至此,也算完成任务。说来惭愧,我自己高考时,作文只有三十分钟不到的时间写,但写得顺快,想来也是真的有话可说。我们写文章,有话则长、无话则短,何必和自己过意不去呢。即使是应试作文也没有逼着你说假话,逼着你拔高一个价值;是你自己选择了八股文、假道学。考场内外,真诚、家常的故事倒是尤为可爱的,自然状态下的小缺点就像少女面颊上的小雀斑、婴儿肥,没准就流行开了。诚然,我说的上述六种作文法,也不是一棒子打死,只是都有调整的空间,毕竟这几种我能犯的都犯了,我自己也在改。文字上的变化,实际是内心态度的转变,如果你抱着一发做作炫耀的心,能驰骋八百字尚无弩末之势,也算是浪出了风采罢。

(作者系复旦大学经济学系2012级本科毕业生)
本文发表于微信订阅号“Part”,澎湃新闻“翻书党”经授权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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