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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秋膘,就靠金坛的大闸蟹和黄金软米了

2021-09-30 11:05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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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瞰

又到吃蟹的季节。关于蟹,我最喜欢《声律启蒙》里那句“手擘蟹螯从毕卓,身披鹤氅自王恭”,说的都是风雅之事。前半句,东晋官员毕卓最喜欢一手拿着蟹的两个大钳子,一手持酒杯,“拍浮酒船中,便足了一生。”

这让我想到常州博物馆里展出的对于魏晋时期常州人的风雅描述:弹古琴、带便面进食,还有长檐车、高齿屐、斑丝隐囊和棋子方褥这些材料高级的生活用品。

虽说经济和GDP等常州的确比不上“苏锡常”里的苏州和无锡,但可以肯定的是,常州是一个会吃会享受的城市。

展示长荡湖的蟹苗

长荡湖大闸蟹横截面

也因此,这个季节,常州人吃的是本地的长荡湖大闸蟹——尽管真正上市在10月底,比别的地方略晚一点。跨金坛、溧阳两地的长荡湖,90%以上在金坛境内。金坛,在民谣圈里知名度很高,歌手李志就是金坛人,所以他在《热河》一开头就写:“热河路就像八十年代的金坛县,梧桐垃圾灰尘和各式各样的杂货店。”

长荡湖是个古湖泊,北魏地理学家郦道元《水经注》里称其为“五古湖”之一,属太湖水系。长荡湖风景如绣,湖面浅蓝。名为“长荡湖大闸蟹”,但蟹其实是不养在长荡湖里的,这是个基础常识。在长荡湖对面的河蟹养殖基地,池塘被一个个编号,每个基地都根据不同的投放密度、水草模式等进行实验养殖。但这并不说明蟹和长荡湖没有关系。

水源是最直接的依赖。长荡湖是个“过水湖”,安徽大别山区雨季的水流途经溧阳经长荡湖注入太湖,因此常年“活水”。长荡湖是浅水湖,平底,常年水深不高,保持在1.2米-1.5米之间,PH值稳定在7-8之间,这些条件,使得蟹和水草都能直接照得到阳光。

长荡湖大闸蟹养殖基地

长荡湖大闸蟹养殖基地

长荡湖大闸蟹养殖基地

江苏有不少吃蟹的地方。阳澄湖就不说了,南京的固城湖也是,就因为水位不同,大闸蟹成熟得要比长荡湖早。长荡湖大闸蟹和别地儿的最大不同是肉质偏甜,对半剖开后横截面里的膏黄蟹肉,像极了三文鱼。也有人称其为甜蟹。

这在万叶水产专业合作社理事长冯东波看来,和养殖方式也有很大关系。

这里解释一下,长荡湖大闸蟹和阳澄湖大闸蟹一样,都属于公共品牌。只不过,长荡湖大闸蟹后面会加上单方品牌名这个后缀。“万叶”是冯东波成立的合作社,有两百多户合作社社员,养殖面积超过8000亩,他的品牌就叫长荡湖·万叶。

冯东波的本职工作是做饲料的,来管螃蟹一点都不违和。他“发明”的饲料里有玉米、昆虫,以及自己研发的菌种,舀一勺闻闻,酸酸甜甜。谁能不爱酸甜口?蟹也是。

这样的大闸蟹成熟后,用不超过2根的香草捆扎,为的是蒸煮后散发稻草香。蟹间隔层用的是蒲,配的是恒顺蟹醋,礼包里再附赠蟹八件,的确是“十大名蟹”的架势。

冯东波说,好的螃蟹都是挑出来的。黑绿色的蟹壳比黄色的好,肚脐往外凸的比凹进去的好,腿毛茂密的比无毛的好,有活力的比懒洋洋的好。他告诉我,每年10-20%的蟹拿去做了礼品,30%的蟹供给酒店,剩下50%流入农贸市场,所以,很多人会特地驱车来长荡湖当场挑选当场吃,也就应运而生了水街,那些浮在水面的餐饮船。

“我比较推荐你们去我们县里的黄金村(金坛市朱林镇黄金村)吃饭,带上蟹,配上那里好吃的黄金米。”冯东波说。

黄金村软米是好吃。刚刚蒸出来时,面上浮着一层金灿灿的衣,饭粒尖儿上有一粒黄色的小点,是新米的米油。明明是喜欢“卤儿道道,酱油蘸蘸”这种吃法的,吃黄金饭的时候却舍不得夹菜进去。这种黄金饭,似乎用不着配菜。

黄金软米的口感介于粳米和糯米之间,所以才会有吃饭团不用配菜的错觉。“软米”是个品种名,之所以能在金坛被种植,缘于金坛肥沃的黑土地,富含有机质和微量元素。

九月底的黄金村,稻穗沉甸甸的,风一吹,条件反射地哼起了“风吹稻花香两岸”。

绿糯

紫糯

稻田边的菊花脑一簇簇的,茵陈蒿散发出艾草的清香,和艾草、薄荷一起,都是驱虫植物。原本用于稻鸭共生的鸭子,这个时候已经被赶到了鸭子专门的活动区域。因为稻谷成熟了,它们就要偷吃稻米了。稻田里用了8000多只麻鸭,这种老品种步速快。同时,按照10母1公的比例,以便于孵鸭蛋。

驱虫用的菊花脑

第一批新米刚收了一点,铺平在地上,暴晒在秋老虎的烈日下,工作人员每隔一段时间给它们翻面。尽管黄金村有着齐全的晒谷工具,但是新米娇嫩,要给予特别的看护。

大米是门好生意。在大多数人都获得了中上生活水平后,城里人开始朝着更健康生态的目标去寻找食物,或者说,是追回本该属于人类、没被工业化污染过的东西。

常年被阳光晒得黝黑的书记严清华表面上还是中国农民的形象,但他有着极其开放和灵活的市场思维。

1999年年初,上级党委找到在金坛事业单位工作的严清华,让他回到黄金村担任村党支部书记。而他面前的黄金村,还是个烂摊子,10年换了8个村书记。

严清华便成了那个只有晚上才能在办公室找得到的第一书记,修路造桥账目公开,紧接着,就看准种植健康生态大米是条路子。

2007年,村集体从村民手中流转了1000多亩土地。村民们每年每亩能够拿到土地流转经费1100元,到年终还有二次分红。

“用自然种植的办法,种别人家没有的。”严清华一个月跑了6次高校和科研院所,最终决定种植软米。

自然种植不是什么都不管,而是遵循能量守恒,让土地有营养。也需要科学管理,比如合理的密度、病虫害的防治。

黄金村里的黄金米

黄金软米

4400亩稻田,年产量3200万斤,最后的成品卖到了30块一斤。让农民看到,不用化肥农药的米是卖得出的,是有人愿意花比杂交米高得多的价格来享用的。这是我在采访过的诸多农人或是返乡青年中常听到的,说服农民的办法只有经济回报。

上千亩稻田里,有一块专门种植了彩色稻米,旁边一根小标签上写着紫糯、红叶矮粳等品种名称,还有一种绿糯,要掰开谷子才能看到,真的是绿色的米。这种米因为种子本身就特别贵,1公斤彩色稻米的稻种差不多是3000元,最后售价是328元8罐(3.6公斤)。

“种子是‘芯片’”,严清华说。

老书记擅讲金句。

“离城不近不远的地方,住着不高不矮的房子,吃着不咸不淡的饭菜,呼着不雾不霾的空气,干着不轻不重的农活。”

“一年成功靠机会,五年成功靠管理,十年成功靠文化。”

黄金村里到处可见标语,都是书记自己想出来的。今年2月25日,严清华作为“全国脱贫攻坚先进个人”,应邀进京参加全国脱贫攻坚总结表彰大会。而早在2009年,黄金村就已还清了外债,贫困村“摘帽”,并且实现村集体年收入40万元,经济跃升为全区中等水平——脱贫已经是过去时了,现在讲“共同富裕”,讲作为农民的自豪感。

黄金村也开设了诸如研学的活动,因为太多城里小孩分不清稻子麦子,以为米是长在树上的。但对成年人来说,活脱脱一顿碳水之旅。开饭前来一碗米粉,开水冲泡即可。听说“汉语拼音之父”周有光从104岁起就吃以这种米粉为主食,活了112岁,我立即给家中嗷嗷待哺的婴儿提了几袋。

为孩子,成年人永远都是愿意花钱的。我想到鲜活大米“新碾快乐”创始人李巍的创业初衷就是因为家中有个即将吃辅食的女儿。他不仅寻米寻到了东北柳河,还开创了小罐装,为的就是“要多少碾多少吃多少”这股新鲜劲儿。

好米也怕巷子深。严清华是农民,玩不了那么多,但他自己本就是个营销高手——每次开政府大会,严清华都是背着大米、冷水、锅子去的,会议中场休息时,飘来一股香味。“上电视打广告,成本太高。去会场上煮饭推销,这个办法比较笨,但是很直接,效果很好。”严清华说。

我们在说“吃饭”的时候,其实米饭的存在感已经非常低了。甚至没有米饭也不会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因为还有生酮减肥等理论,将碳水撇除在进食范围内。而在漫长的历史中,大米与中国人的命运一直紧密关联。得感谢这些农人,无论如何,他们让大米健康、安全、好吃,让大米超脱单纯的食物范畴,成为关乎生存、财富,甚至人类感情的重要元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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