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幅包含时间与空间的地图，映射出高维时空奥秘

一幅包含时间与空间的地图，映射出高维时空奥秘 原创 社科文献 社科文献

（下文为《宗教时空与科学时空的偶合：从赫里福德地图到现代理论物理假说》，作者刘哲怡，节选自《形象史学（2020下半年/总第16辑）》，刘中玉主编。）

赫里福德地图：方位与时序的对应

赫里福德地图，一幅基于基督教世界观绘制的宗教地图，大约于14世纪初由英格兰林肯郡和赫里福德郡多个教堂的神职人员共同绘制而成，一直被保存在英格兰的赫里福德大教堂。在中世纪，地图绘制并非一项日常活动，对于地图的使用也不如我们现在理解的这般寻常。当时甚至没有一个可以与我们今天所说的“地图”完全对应的词语，由此也可以看出地图并没有得到普及。历史上留存至今可供我们考察的古老地图的样本也少之又少，这也正提醒了我们需要对中世纪地图给予较为特殊的关注。事实上，这类地图起初并未受到重视，人们认为它们古怪、不精确、扭曲、造型残缺，但如果能够改变理解的视角，它们会为我们研究欧洲中世纪人的世俗生活与信仰活动提供非常有帮助的材料。

赫里福德地图

赫里福德地图属于T-O地图体系，这一类型的地图拥有非常悠久的传统。它的名称来自地图自身的型构，圆形的世界轮廓以及将大陆分成三部分的T形河流：亚洲和欧洲之间的顿河、亚洲和非洲之间的尼罗河，以及欧洲和非洲之间的地中海。与这种地理认识有关的文本最早可以追溯到公元前5世纪希罗多德的著作《历史》，不过，如此古早的T-O地图并没有留存至今。早期的T-O地图仅仅提供了对于人居世界的象征性描述，随着时间的推移陆续增添了越来越多的细节，也被赋予了新的意味。比如，当T-O地图和基督教世界观结合时，三块大陆被解读为挪亚的三个儿子——雅弗（欧洲）、闪（亚洲）、含（非洲），而T从形状上看也与耶稣受难的十字架产生了符号象征意义上的关联。赫里福德地图的另一个明显特征是复活的耶稣凌驾于整幅地图之外俯瞰着地球，这种画面结构在中世纪晚期非常流行，常见于教堂的彩绘玻璃、石雕以及宗教题材的绘画，它包含着这样一种认识：对短暂易朽的地上之城与永恒的上帝之城之间的区分。除此以外，宗教叙事图画在中世纪的一个很重要的用途是可以将其作为视觉解经的方式，以向不识字的人普及宗教历史与教义。可以看到，赫里福德地图恰好是将T-O地图、耶稣凌驾于画面之上、宗教叙事图画这三者相结合的产物，此外，它与同类地图相比更为庞大的尺寸与考究的细节，使其成为中世纪制图史上具有代表性的作品，而这也是本文选取赫里福德地图作为例证的原因。

根据图面信息可以判定其绘制的时间范围，即通过观察地图中所包含的地理要素（尤其是地名）以及美术样式推断，赫里福德地图的雏形出现于12世纪上半叶的法国西南部。此外，作为一幅英国版本的中世纪地图，它也融合了13世纪晚期的英国本土制图设计。赫里福德地图也远不止于对地理要素进行描述，它综合了神学、宇宙学、哲学、政治学、历史学、人种学、水文学、天文学、动物学等多学科的知识，较全面地呈现了中世纪基督教徒眼中的世界图景，相当于一部中世纪知识的百科全书。其中除了关于地域的普遍知识，还加入了一些英国的地方性知识。通过对地名群的考察，研究者发现地图的绘制参考了西罗马帝国时期的旅行日记。此外，地图中还展现出了中世纪英国的羊毛贸易路线、法国的民族史诗，以及耶稣门徒的朝圣路线等多条并行的历史叙事。

通过赫里福德地图，我们可以得出一个很明显的结论：信仰宗教绝不意味着对现实世界漠不关心。根据罗杰·培根（Roger Bacon）的说法，圣典和自然都是上帝留下的书本，这两本书之间存在着象征性的关联，它们互相提示并相互完善，两者都必不可少。“整部圣经充满着与地理有关的文段，这是我们理解文本的基础。整个朝圣的过程都被地域、城市、沙漠、山、海以及其他地貌所规定。读者对于这些自然地物的熟悉有助于把握其中蕴含的精神性意涵，从而获得圣典的启示。”自然是上帝的造物，悉心研究这些造物有助于成为更好的基督教徒。出于这样的意图，圣哲罗姆（St. Jerome）在公元5世纪前后完成了一部圣经地名词典《地点之书》（全称为《论希伯来地点的名称与位置》，以下简称《地点之书》），列举出了一千余个在圣经中出现的地点。现实世界的地理知识与具有神启意味的场所就此融合，但是怎样才能使得地上世界与圣经保持一致？如何才能在一幅平面地图中展现出基督教世界？哲罗姆在《地点之书》中给出的处理方法明显对赫里福德地图产生了影响：耶路撒冷位于中心，是一个以大卫塔为标识的圆形要塞。耶路撒冷的右边是埃及，上面有两段尼罗河。耶路撒冷上方的恒河、印度河、底格里斯河和幼发拉底河从高加索和亚美尼亚流淌下来，挪亚方舟正停靠于此。

赫里福德地图局部——中心耶路撒冷及耶稣受难

赫里福德地图局部——埃及、尼罗河

赫里福德地图局部——外高加索、挪亚方舟

物理世界隐含着对于精神世界的提示，于是整幅地图的方位安排也充满了隐喻。赫里福德地图以东为上方，这样的设置与方位在基督教中的象征意义有关。东方是太阳升起的方向，因此被尊为新生和生命的象征，与之相对的西方则与衰败和死亡相关联，而北方则代表着黑暗和邪恶。因此，基督教将朝拜的地点和地图的上方位设定为朝向东方，东方被认为是人间天堂的所在之处。相反，西方代表死亡，是耶稣在十字架上所面对的方向。北方被设定成那些被驱逐出教和未受洗的人在下葬时头部的朝向，在人们的想象中，那里栖居着怪兽和野蛮人，被邪恶与魔鬼的影响力所笼罩。而在中世纪人的观念中，整部人类的历史就是自东到西的堕落史。

在此基础上，赫里福德世界地图更为重要的一个特征是，图中所绘宗教事件的展开顺序（也是观看者阅读地图需要遵循的顺序）也被这种方位的象征意义所规定。从东到西，也是从上到下，时间轴和空间轴是并行展开的。由于地图最终是一种空间上的视觉呈现，因此时间也不得不通过空间化的方式来表达，也就是说，时间是以实体化了的、可视的方式存在的。事实上，要绘制一幅叙事地图也许不得不这样做，由于要在二维平面上按照顺序呈现一系列的事件，所以势必不能在同一地点绘制多个事件，也不能在不同地点绘制同时发生的事件，这两种做法都会妨碍阅读与理解。

赫里福德地图根据《圣经》中的路线构建了地理布局，将现实与《新约》和《旧约》的寓意解经相结合，展现了整个基督世界的历史进程以及与之紧密关联的地点。从地图顶部到底部，从象征新生的东方到代表衰败的西方，也是从时间的起点到终点的流逝，从创世到末日启示，从世俗城市的衰落到上帝之城的创建。这根从东到西的空间轴，也是由始至终的时间轴，依次分布着具有典型意义的宗教事件，展示了一条创世—堕落—拯救—末日的线索，正如中世纪的人对于赫里福德地图的称呼estoire，它正是人们一致认可的“历史”：在伊甸园中的亚当和夏娃，以及他们堕落的一刻；挪亚的方舟，他的家人们正坐在船上；摩西带领以色列人走出埃及，在旷野流浪，随后摩西在西奈山领受十诫；审判日及世界末日的预言；等等。在这根主轴之外，地图上零星散布着神话传说中的怪兽和古怪的民族，这些都是中世纪人想象出来的产物。

赫里福德地图局部（1872年摹本）——亚当和夏娃偷食禁果

赫里福德地图局部——摩西在西奈山领受十诫

赫里福德地图局部——审判日场景

赫里福德地图局部——五官长在前胸或后背的“不莱梅”

赫里福德地图局部——狗头人

微信豆购买 微信扫一扫付费阅读本文

可试读46% 微信豆购买 微信扫一扫付费阅读本文：，。视频小程序赞，轻点两下取消赞在看，轻点两下取消在看

原标题：《一幅包含时间与空间的地图，映射出高维时空奥秘》

阅读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