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昆曲《春江花月夜》为何能令台湾观众着迷

昆曲《春江花月夜》的导演李小平。  本文图片均来自澎湃新闻记者 高剑平 图

“这几年我在大陆做了不少戏曲作品，《春江花月夜》是我目前最新的一部，没想到却也是第一部回到台湾演出的作品。”演出前采访时，面对众多台湾媒体，当代昆曲《春江花月夜》的导演李小平感慨万千。而就在《春江花月夜》台北首演的当晚，这部作品庞大的主创阵容集体登台谢幕，舞美设计王孟超、灯光设计车克谦、服装设计林璟如、视觉设计霍荣龄等，无一不是台湾一流创作人员。

继2015年在上海大剧院首演轰动后，由张军昆曲艺术中心出品的当代昆曲《春江花月夜》4月29日起在台北两厅院演出三场。这也是由中华文化联谊会、上海文化联谊会主办的“第六届海派文化艺术节”的开幕演出。这个由两岸艺术家共同创作的舞台剧，在演出前后进行了为期十天的文化交流活动，掀起了整个台北文艺界的广泛关注。包括白先勇、林谷芳、曾永义、王安祁、洪惟助、朱宗庆等台湾文艺界名家都赶来观看演出。在演出现场，记者发现观众席大多都是年轻观众自己买票来看戏。首演当晚，一群年轻的女中学生在走出剧场那一刻发出了兴奋的尖叫：“实在太好看了！”

作为《春江花月夜》的制作人和主演，张军频繁往来于台湾和上海。他告诉澎湃新闻记者，和台湾团队一起创作《春江花月夜》的过程，其实也是一次取经的过程。这其中，台湾文艺团体注重和民众之间的互动，是让他最为触动的地方之一。

演出引发台北文化界关注

《春江花月夜》剧照。

因为《春江花月夜》集中了两岸最一流的艺术家，这台演出在台北引起了广泛的关注。今年即将大修的台北最高级别剧场两厅院，也为该剧留出了上半年仅有的两个档期之一并早几个月就挂出了演出海报。而台北诚品敦南店的外墙上，两个月前也已经亮起了“春江”宣传影像。

尽管票价相对台北的其他戏曲演出昂贵，但三场演出近4500个座位，还是实现了八九成的上座。三场演出气氛极其热烈，比之上海的反响有过之而无不及，每次谢幕，都是掌声如雷持续不绝。剧组很多演员都为掌声和剧场反响感动。

记者还遇到了不少从上海赶来的观众。80后的王小姐夫妇去年在上海看了《春江花月夜》，这是他俩第一次看昆剧，不想一见钟情，连看两遍。这次和十几个朋友来到台北又看一遍，两人笑称已是昆剧铁杆粉丝。

台湾文艺界人士也悉数赶来看戏。台湾“中央大学”中文系教授洪惟助多年研究昆剧，并在台湾创办了唯一的昆剧团，他看后表示，“这部作品用心之深之勤，令人感动”。禅学大师林谷芳看了之后说：“这是建基在昆曲艺术原点上的当代作品，既不偏离昆剧原有精微，又能呼应当下心灵。”而尤其熟悉张军的作家白先勇也特地赶来，结束后笑着说：“好看好看，今天观众席的反响说明了一切。这也是我看张军的所有演出中他最为努力的一次。”

“林怀民告诫我，对自己的作品残酷一点”

《春江花月夜》的主演张军在后台准备。

但演出也并不全是赞美，张军每天都会看到各种声音的反馈和评价。

“别以为你在台上穿袍子就可以胖，艺术家要对自己残酷一点。”这是张军上次来台北时，林怀民见面时说的第一句话。从此张军记在心里。

这几年，张军常去台湾找同行攀谈。在台北10天里，张军去了林怀民云门舞集淡水新址，还走访了台北思剧场、纸风车剧团、绿光剧团等，在交流中，张军觉得有太多的启发：“比如朱宗庆老师的打击乐团，完全是他30年前一手创建，到今天政府补助也只是一年开销的20%，但一年开销，却能够通过完善的管理合理地分配。而且演出和教育结合妥帖，究竟怎样建立起这个系统，这些都是我要学习的。”

更让张军受启发的是台湾艺术团体和民众间的互动，“林怀民老师当年曾经想过放弃舞团，但是一位出租车司机的话，鼓励了他重新开始。云门舞集经常会在各种场合向民众表演。还有朱宗庆打击乐团的培训其实也是和观众建立交流的方式。”

张军表示，在和这么多台湾艺术家一起创作 《春江花月夜》的过程中也是一次学习：“比如我们剧组有一个舞台技术监督，导演只要简单说下戏，就可以省心喝咖啡去。接下来我们打算自己培养总监。”《春江花月夜》之后，他还计划通过和台湾剧团进行项目合作，学习先进的管理运作方法。

不过，在张军看来，艺术本身依然是最重要的。未来一年，《春江花月夜》已经排定了重庆、杭州、成都、香港、澳门等至少五个城市的巡演。今年11月，《春江花月夜》将在上海大剧院进行二轮演出，而新版将对舞美灯光进行重新设计修改。

张军与关栋天在后台排戏。

“导演提醒我说，重做舞美要花很多钱，但我义无反顾决定要改。”张军说，“我最近一直在想，《牡丹亭》可以有今天这样的艺术成就，是因为从1598年到现在，全国这么多剧团和从业者在反复推敲打磨。所以一个好戏就是要反复推敲，才能有永久的生命力。我们不能沉溺第一稿还不错的反应，要踏实地回到艺术本身去完善。”

如何培养年轻人对昆曲的兴趣？

彩排前导演李小平组织全体演员祭台。

不过，对张军而言，《春江花月夜》来台北既是演出，也是交流，更是一次昆剧艺术的推广和观众培养。

此前，为了宣传，张军提前两个月在台北进行了将近10天的交流推广活动，光电台访谈就做了4个。

让张军印象最深的是两所台北女子高中的讲座。在台北市第一女子高级中学他讲了两场，但首演结束后，负责艺术教育的老师还是希望他再来。“我们学校经常有各种艺术名家的讲座，但张军讲座效果太好了。”而景美女中的一群女学生表示，张军讲座生动有趣，让她们萌生了来看戏的念头。

“以前我们常常说，最好的昆剧演员在大陆，最好的昆剧观众在台湾。但是这些年，我常来台湾，我觉得无论是大陆还是台湾，昆剧对于年轻观众而言依然都是陌生的，昆剧观众依然还是荒漠化的。”对于和年轻人互动交流，张军充满热情。

台北的女中学生与张军合影。

在张军看来，传统艺术要解决如何让年轻人不拒绝的问题。“今天的年轻人和以前不一样了，有趣的事情太多，为什么要走进剧场来听昆剧？”

“其实，台湾中学课本也有一些传统戏曲课文。大学中学都开设选修课，这些都特别有利于培养观众。”张军打算通过更多交流、演出，在台湾深耕昆剧的观众。

与此同时，《春江花月夜》今年还将在上海制作简约版，作为“高雅艺术进高校”项目，面向更多大学生演出。他还想制作专门昆曲讲座的课件，有趣但专业地讲授昆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