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谁是“饭圈”文化背后的操纵者

近一段时间，演艺明星偷税漏税、涉黄涉毒、“流量”明星网络互撕、公众人物失德、失范事件频频发生，严重影响到行业的健康发展，对以年轻人为主的粉丝消费群体造成巨大伤害和负面影响，国家相关部门紧急出台规范管理明星艺人流量造假和诱导粉丝消费的禁令以及惩治条例，文化十分本周将连续推出多集文化观察，透视“饭圈”文化乱象背后的利益链条。今天我们通过几个案例先来了解一下“饭圈”文化、粉丝经济巨大利益链条的背后操控者究竟是谁，他们带给大批盲从追星者的伤害又有哪些？

这是几个月前，网上流传的一条视频：一群人正在把一瓶瓶刚刚开封的乳制品倒入沟渠，只留下瓶盖用于扫描上面的二维码。而这一幕，源于选秀节目《青春有你3》的某一投票环节设定——只要购买指定乳制品并开盖扫码，粉丝就能为自己支持的“偶像”投票助力。

粉丝 小甲（化名）：他们会比如说每盒奶上面会有标签、有号码，你把这个给那个平台之后，他会知道你为了这个哥哥花钱了，这个哥哥他会有一个榜单，他吸引了多少钱，然后你榜单越靠前的哥哥就越有可能出道，然后曝光率也会更高。

为了让自己心仪的“偶像”粉丝们真金白银地整箱甚至整车购买这一乳制品，拧开盖子扫描投票，剩下大量喝不完的乳制品无法处理，便雇人一瓶瓶地倒入河中。

为维护自己的“偶像”排名，粉丝疯狂做数据打榜，集资花重金购买周边产品，对出言不逊的网友进行谩骂，严重污染网络舆论空间。

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张颐武：“饭圈”的文化现在已经变成了社会文化里边，它是一股非常重要的力量，这股力量甚至左右明星的发展。尤其是自媒体和社交媒体里边，有广泛的影响力。这个饭圈文化其实造成了很多负面的影响。

北京师范大学老师、粉丝文化研究者尹一伊：饭圈引入到国内的时候，正好是赶上中国互联网和社交媒体大力去发展，就是娱乐化和追求经济利益的时候，快速发展的一个阶段，所以那个时候他们回来，变现的方式其实就是流量变现的方式。

对于一些选秀出身的年轻艺人来说，在大数据时代，红不红已经不再依赖作品，只要有狂热粉丝在各种平台为自己投票甚至利用各种手段刷票，自己就能在娱乐圈占有一席之地。

粉丝 小五（化名）：都会有各种榜单或者怎么样，数据确实有一定程度上是检验一个艺人的标准，所以才从我们那个时候开始了流量明星这个说法，流量就是跟数据挂钩的。

正在从事文娱产业的小五，有过十多年的粉丝经历，从大学时期就开始跟拍各种偶像的线下活动，为了追星甚至错过了大学毕业典礼，也是粉丝群体里颇具影响力的“大V”粉丝。

由于粉丝群体逐渐公司化运营，艺人的流量数据高低，不仅可以成为流量明星在文艺作品中畅通无阻的通行证，更是成为粉丝团体对自己偶像支持的唯一方式，近些年大量虚假热搜、评分、榜单等数据频繁出现在网络，正常情况下已经很难从网络数据上看到真实的声音。

中国艺术研究院副研究员孙佳山：无论是我们今天看来已经相对比较传统的百度搜索，新浪微博，还有这个豆瓣评分，还是说像新兴我们的微信、知乎、b站这些信息的传播传递的平台。都是可以通过直接的商业买卖来完成的。这背后就直接指向一个非常尖锐的社会问题，这就意味着相关的舆情是可以被这种商业买卖行为所左右的。 

中国电影文学学会副会长汪海林：数据资产是一个重大的财富，这个财富不能掌握在一些别有用心的资本手里，他们利用数据资产为所欲为，数据造假，通过数据造假获取巨额利润。

小余（化名）曾经是粉丝圈里赫赫有名的“站姐”，“站姐”就是追踪拍摄明星的行程以及活动，并定期发布在特定网络站点的经营者们的俗称。

粉丝 小余（化名）：因为这些粉丝很容易被带动情绪，因为大部分年纪还是比较小，你只要稍微在线上，带带节奏，你在线上会获得一种自我满足感，他们会追捧你，他们除了追自己喜欢的艺人之外，他们会追捧自己喜欢的站姐，你被别人追捧，天天这么夸你，你看你微博转发这么高，你会有虚荣心，会有满足感的。

小余对记者说，近些年随着网络用户的低龄化，粉丝中的未成年人比例也在不断扩大，这些群体成为最容易被煽动和资本裹挟的对象。他们缺乏社会阅历和判断力，在网络上被诱导投入大量时间和金钱给自己喜爱的明星“应援”，通过投票或者购买偶像相关产品募集资金。

看似野蛮生长的饭圈文化，实际上已经和演员明星、演艺经纪公司、娱乐平台形成了一种互利共赢的商业关系。演艺经纪公司对艺人进行人设包装，话题宣传甚至炒作，娱乐平台对其增加曝光率，粉丝直接或间接进行话题讨论和舆论引导将流量经济进一步推向高潮。

中国艺术研究院副研究员孙佳山：一层一层讲，我们说这个明星艺人作为第一层，然后我们说的这个经纪娱乐公司作为第二层，然后第三层的话，我们这些粉丝组织，第四层海量粉丝。这些明星艺人除了要和经纪娱乐公司进行经济利益的这么一个分配或者分账之外，也要和相关的，至少是主要的粉丝团体进行这么一个经济利益的分配。

北京视协副主席 导演 刘家成：“饭圈”的这种低俗化是非到了必须整治的地步了。

针对饭圈文化、流量经济、艺人失德违法等现象，中共中央宣传部、中央网信办、国家网信办、国家广电总局等多部门近期集体发声，对数据造假、艺人偷逃税、“阴阳合同”等行为进行坚决抵制、惩戒和组织引导。8月27日，国家网信办发布《互联网信息服务算法推荐管理规定（征求意见稿）》，明确提出不得利用算法流量进行数据造假，控制热搜、操纵榜单，进而影响网络舆论和规避监管。 

涤清“饭圈”乱象，不仅需要监管部门重拳出击，也需要经纪公司、平台机构和资本方等各方面奉公守法、承担责任，形成行业、市场多重监管机制，才能标本兼治、让演艺产业在健康的生态环境中发展壮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