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新型“2000瓦社区”究竟是什么？

一个人每年要消耗多少能源？一个社区又究竟需要多少能源才能维持住户的需求？

这是瑞士的新型社区——“2000瓦社区”想要解决的问题，他们在想法设法回到20世纪60年代的耗能水平。

随着全球气候变暖，地球能源耗竭，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的科学家给出了一个使世界不再恶化的人均能源消耗底线：2000瓦特。这个模型指的是，若全球想维持一种可持续发展的合理能源供应，控制全球气候变暖增加的速度，那么人均能源消耗的底线在2000瓦特。

而这，也就是瑞士新型社区——“2000瓦社区”概念的由来。

“2000瓦”是什么概念？

去年12月，在巴黎世界气候大会上，近200个缔约方最终通过《巴黎协定》，达成将全球气温升幅控制在2℃以内（较工业化前水平）的目标。这意味着，人均年二氧化碳的排放量不得超过1吨。根据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的数据，这相当于人均能源消耗必须控制在2000瓦特以内，或者更直观一些，相当于每人每年最多耗电17520千瓦时。

如果你仍然觉得太过于抽象，那么想象一下你在房间里同时点亮10盏200瓦的灯泡，一天下来，它将消耗48度的电，一年，也就是17520度（度=千瓦时）。

根据瑞士2000瓦社会职能中心的数据，2011年全球人均消耗的能源是2500瓦特，其中中国人均消费2549瓦，而美国则惊人地高达上万瓦。瑞士的人均在5270瓦，“2000瓦”的概念，对于瑞士而言，相当于其20世纪60年代的耗能水平。

一夜回到20世纪60年代，这种可能性有多大？2008年，当《纽约客》的特约撰稿人伊丽莎白·克尔伯特（Elizabeth Kolbert）在瑞士见到时任“环境、交通、能源、通信部部长” 莫里茨·洛伊恩贝格（Moritz Leuenberger）时，莫里茨说：“乍一看，2000瓦社会的目标似乎不切实际，但是必要的科学技术实际上目前已经具备了。”

彼时，伊丽莎白·克尔伯特在瑞士苦觅采取“2000瓦生活方式”的人，而今8年过去了，当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记者再次踏上这片土地，“2000瓦社区”的概念已经在瑞士多个城市落地成型，在这类住宅小区里，有着众多“2000瓦生活方式”的践行者。

“2000瓦社区”长什么样？

位于苏黎世的Kalkbreite社区就是这类先锋社区的代表之一，其所在地前身是废弃的铁轨和城市电车车站。2014年，在建筑公司Müller Sigirst的设计改造下，可容纳250名住户的97套公寓填补了此处的空地，并与周边的零售店面及写字楼相融。

Kalkbreite社区外部

澎湃新闻记者观察到，从外表看，住宅大楼与普通公寓并无特殊差别，大楼周边交通繁忙，电车铁轨交错，这里曾经一度因为吵闹而被认为不适宜建设住宅区。直到一群致力于可持续发展的先锋市民和住房专家在这里划出了8万平方英尺的住宅面积，去构建一个类似“乌托邦式”的畅想，实现“2000瓦”的生活目标。

Kalkbreite社区内部

Kalkbreite社区的理事长妮娜·施耐德（Nina Schneider）向澎湃新闻介绍，造价6300万瑞士法郎（约合4.12亿人民币）的住宅楼，启动资金通过银行贷款、第三方投资以及众筹三部分形式构成。

“当初的建筑商也是通过竞标定下来，因为考虑到这是一个环保项目，要尽量降低成本，所以开放商本身的利润其实是很低的，相当于成本价。”妮娜表示，“三个同类的环保社区作为支持各向我们投资了10万瑞士法郎，此外我们开设了会员制，作为支持，你可以支付1000瑞士法郎成为我们的会员，目前我们共有1300名会员，他们不一定是这儿的居民，但要入住必须成为会员。”

所有Kalkbreite社区里的房间都只出租不售卖，而所得的租金则用以向银行还贷。作为国际金融之城的苏黎世，其高昂的房价也一度令人望而生畏。Kalkbreite社区的平均房价则相比苏黎世普通的公寓租金便宜40%。

妮娜就住在其中一套38平方米的单身公寓内，每月租金1111瑞士法郎（约7282元）。

妮娜的房间，为了尽可能利用空间，妮娜打通了卧室和客厅

“2000瓦社区”要做些什么？

2008年，瑞士全民公投以76.4%的通过率达成了“2000瓦社会”建设的目标，其中包括人均能源消耗控制在2000瓦特，到2050年人均二氧化碳排放量减少到1吨，使用可再生清洁能源，在核能上不再有新的投资。

要达到这些目标，建设类似Kalkbreite的“2000瓦社区”是重要的一步。

那么对于住在这类社区的居民而言，为了尽可能达到2000瓦的目标，是否意味着他们要紧衣缩食、忍冻挨饿？

澎湃新闻记者在Kalkbreite社区的洗衣房里遇到了一名插画师，他告诉了我们答案，“其实没太大感觉，两年前，我被这个想法吸引，然后搬了过来，但实际上在你的日常生活中你不会觉得有多大的不方便或者生活品质一下下降了很多，当然比如你会发现，这里的水龙头出水的水量会小一些，但这并不妨碍生活。”

Kalkbreite社区公用的洗衣房，受访的插画师正在洗衣服。

事实上，为了践行2000瓦的生活方式，Kalkbreite社区采用了很多像公共洗衣房这样的“共享”概念以期达到资源利用最大化。

“我们有一个公共的厨房，9户人家共同使用，还有像公用的画室、瑜伽室、阅览室等等，我们就像一个大家庭，一起商讨一起做决定。”妮娜介绍道，“顶楼的平台还有一个菜园，我们会一起种些蔬菜。”

而在楼梯口，澎湃新闻记者则发现了一面更有意思的“跳蚤墙”，在这面墙上，贴满了不同颜色的矩形条，“平底锅”、“水壶”、“台灯”……你能在每一块色条上找到他人不再需要的物品，然后根据上面留下的房间号和姓名，直接上门免费索要。

“跳骚墙”上的二手物品信息

“其实最重要的是每个人本身自主的能源节约意识，2000瓦更多地是强调个人的生活方式，这是一个生活概念，如果你要一天洗五次澡，当然也没有人可以禁止你这样做。”苏黎世能源效率和可持续化项目经理格奥尔格·哈夫纳（Georg Hafner）表示。

在建设Kalkbreite社区时，哈夫纳所在的政府部门提供了技术上的支持与建议，例如住宅大楼外墙所使用的回收水泥，以及整个社区的能源供应方式。

“我们尽可能地使用清洁能源，如太阳能、地热等。到2050年，我们的一个目标是将‘化石燃料能源’的使用量降低到0。”哈夫纳说道。

这个野心勃勃的计划不止停留在社区方寸之内，更延伸到了居民的出行交通上。在Kalkbreite社区，每一个住户在签订合同时，就包含了一项强制性条款：不允许拥有车，自然，Kalkbreite社区也没有一个停车位。

“我们鼓励市民乘坐公共交通，事实上出行是很大的一块，在2000瓦生活方式的践行上，大家整体的意识习惯养成很重要，它关乎方方面面，包括旅行、饮食等等。”哈夫纳说。

如果你好奇一次出行带来的能源消耗量，那么以从上海到苏黎世的航程为例，一次来回相当于持续消耗一年800瓦的能源。

这样看来，2000瓦的目标显得也并不轻松，事实上，哈夫纳也坦言，要达到这样的目标，“我们还有很多的路要走”。

“Kalkbreite才运行了两年，现在时间还太短了，可能要有个10年，我们才能看到量化的改变，生活态度的变化都是长期性的。”哈夫纳停了停又补充说，“毕竟是否选择一个可持续发展的生活方式，决定权在你。”

而现在，瑞士已有9个“2000瓦社区”分布在7大城市，在苏黎世，第二个Kalkbreite社区已经在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