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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夜一时爽,一直熬夜的我被“五花大绑”
熬夜一时爽,一直熬夜的我被“五花大绑” 原创 阿木 果壳病人 收录于话题 #精神心理 ,23个
2021年3月21日,也就是国际睡眠日的早上,我在家属的帮助下,终于艰难地拆下“五花大绑”的睡眠监测仪。扯下电极片的瞬间还顺带局部脱毛,我就这样顶着一头“胶水”把仪器送回医院,总算是完成了最后一项检查。
我总算是完成了最后一项检查。| 作者供图
我决定去检查睡眠
一直以来我都有个小问题,就是“觉浅”,浅到大学宿舍里室友半夜去厕所都要抬头瞄一眼的程度。幸好我只是觉浅,不失眠,所以也没觉得多影响生活。
读博阶段做实验、写论文,各种deadline压身,我时不时要突击熬个夜。那效率啊,懂的都懂,虽然知道熬夜有害健康,但是真的很难不拖延。曾经,我以为自己可以一直熬夜一直爽,但是慢慢感觉不一样了——我的睡眠更差了,有时甚至彻夜半梦半醒,白天非常疲惫。
分析一下原因,可能要从两年前讲起。那会儿学校调整了延期博士的住宿,我被迫主动退宿,在旁边城中村租了一间20平米、几乎没有自然光的小公寓。新冠疫情爆发以后,我不得不居家完成读博的最后阶段。可能是平时居家不见阳光的原因,我逐渐养成了啥时候困就啥时候睡的习惯,经常在夜深人静时改论文。
2020年的毕业季,答辩和找工作都在线上进行,我也就维持着混乱的作息直到上班。我真的非常不适应上班后的生活节奏,早上不想起!晚上不想睡!睡着总做梦!工作总在困!
我家白天不开灯的状态 | 作者供图
终于,“睡不好”这件事儿引起了我的警觉,抱着专业问题寻求专业帮助的科学态度,我准备去医院看看。
心情不好这件事儿一般归精神科管,2018年我就因为压力大去过北京大学第六医院精神科,第一次知道原来焦虑也会导致“心突突”,那次的就医体验非常不错。其实睡眠不好这件事儿也归精神科管,只需要在挂号时选择擅长睡眠障碍诊治的医生即可。
考虑去就诊的小伙伴记得按时报到。| 作者供图
就诊过程中,我遇到了灵魂拷问
就诊当天,医院人真多啊!诊室门口有保安维持秩序,屋里还有两位年轻小哥负责操作电脑和写病历,估计是陆医生带的研究生。这样一瞧!很明显这位粗眉毛的大叔就是陆医生了。
问诊过程就俩字儿——坦白!陆医生首先问了些基础问题,比如因为什么问题而来医院、为什么觉得自己睡眠不好、这种状态持续了多久、躺下大概多长时间入睡、半夜会醒几次、有午睡的习惯吗、午睡会睡多久……
除了这些基础问题,我还遇到了几个灵魂拷问。
陆:“为什么不白天写论文?知不知道熬夜对健康影响很大?”
我:“知道熬夜不好,但是白天写不动……效率不高……”(配上一脸惭愧的笑)
陆:“一周运动几次?坚持运动睡眠质量会提高。”
我:“不怎么运动,就饭后散散步,疫情期间长胖了20多斤,管不住嘴迈不开腿啊……”
陆:“还是要运动啊,运动改善你身体状态的同时,也会有助于提高你的抗压能力。”
陆:“结婚了吗?”
我:“嗯,已婚。但是他打呼噜,我觉得吵,所以结婚一年多一直分床睡。”
陆:“这不行啊,长期也会影响夫妻感情。”
陆:“为什么一直笑?”
我:“因为尴尬,笑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羞愧。我知道自己自控力特别差、生活习惯不好,但又很难改。做事儿还忍不住拖延,明知道拖延会造成焦虑,但控制不住地拖到deadline,最后才依靠着羞愧,拼命熬夜迅速整完!”
写病历的小医生一边写一边狂点头,相信他在这一刻是理解我的。
拷问询问结束后,陆医生给了一些建议:每天保持运动;白天不要睡觉,中午吃完饭遛达遛达,再困也忍住不要睡;晚上11点睡觉,躺在床上就不要玩手机了(这点最难);早上7点起床,定好闹钟;坚持以上的作息习惯。
最后,陆医生给开了不少检查项目,让我拿齐检查报告了再来复查。
检查项目 | 作者供图
最麻烦的检查是睡眠监测
检查主要分三类:验血、做问卷和戴仪器做测试。费用加起来大约两千元。
问卷和抽血过程比较简单,这里介绍下事件相关电位(ERP)、红外热成像及血流图检测和眼动检查,其实就是戴上头套或者坐在仪器旁,按要求做题,比如组词、读数字等。除了做ERP的时候需要顺着头套灌一头“胶水”外,检测过程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最麻烦的检查就是睡眠监测,预约排队都耗了差不多一个月。终于到了约好的时间,我到医院“穿戴”好仪器,头上、腿上都贴好电极片,还得戴个头套固定头部电极片。友情提示,穿戴仪器当天一定要穿宽松的睡衣睡裤,这样裤腿儿能撸上去。我当时穿的裤子不太合适,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穿戴完毕之后,看我这五花大绑的一身线,但愿出门不会吓到别人吧。事实证明,回家后我确实吓到了家属,他说我看起来像是从ICU跑出来的。
睡眠监测 | 作者供图
然而,这个“极端”机器让我的睡眠情况雪上加霜,胸前跟挂个炸药包一样,翻身都要抱着这一堆东西。睡前戴上的监测呼吸的管子,早上起来接口处不出意外地断开了,手指头也快被血氧监测的夹子弄秃噜皮了。
我的睡眠到底怎么了?
今年4月初,我终于拿到了历时近两个月的睡眠检测的所有结果,由于再没赶上陆医生有号,我就挂了普通号进行复诊。大部分结果都没啥问题,少数结果存在一些小问题。
首先,情绪方面确实有些焦虑。
情绪方面确实有些焦虑。| 作者供图
其次,血液类检查,与脂肪有关的指标以及睾酮都超了一丢丢,怪不得月经经常迟到。我确实应该如医生所说的,动起来!
动起来!| 作者供图
另外,事件相关电位的检查中,发现有“选择性注意功能轻度受损”。关于这一点,复诊时医生表示没什么事儿,我也就没有过多关注。
医生表示没什么事儿。| 作者供图
最后,睡眠监测结果发现,我虽然睡眠效率正常,但睡眠结构不好,深度睡眠少。也就是说,我能睡着,但不够深,缺少深度睡眠就会让我白天精神状态不佳。
我睡眠结构不好,深度睡眠少。| 作者供图
总的来说,医生认为我的问题不大,建议继续按照陆医生说的那几点来调整作息习惯。
我的睡眠变好了吗?
调整作息以来,个人感觉睡眠质量有改善,虽然还是多梦易醒,但整体睡眠好了一些,白天没那么疲惫了。虽然我说不清这是心理安慰,还是医生的诊疗起作用了。
有趣的是,等待做睡眠检测期间,医院公众号的推文给了我个惊喜!
这是一个惊喜!丨作者供图
这个发现让我内心有点小波澜。每次想到,自己“睡不好”这点小问题也是经院士亲自诊疗的,我就莫名地安心,对一些不良习惯多多少少更克制了。
虽然我还做不到躺在床上完全不玩手机,但关灯后尽量就不玩了,忍不住的时候就想:院士都让我睡前别玩手机,忍忍吧!
这次的就医经历,让我观察到一个有趣的现象。在与家人、朋友和同事们分享此次就医经历时,大家第一反应是:“医生的建议不是废话吗?谁不知道啊!早睡早起、规律作息、适量运动、躺床上不玩手机……这不白花钱?两千多块钱你干点啥不好?这些建议我也能说!”
医疗缴费单 | 作者供图
但如果“知道”有用的话,那还要医生干啥?为啥我国还有超过三亿人存在睡眠障碍?为啥生活中经常有人听说或者正在经历睡不好这事儿?
显然,仅是“知道”是不够的!术业有专攻,我之所以要去医院,就是想让专业人士评估一下自己的睡眠状态,根据实测数据得出一个相对科学的评价,在此基础上决定如何改善。我们不能因为结果是“不严重,回家自己调整”,就否认了检测结果和专业意见的重要性和科学性。这一点在生理疾病的检测上同样适用。难道体检结果是健康,钱就白花了吗?
我第一次去北医六院是在博士三年级,当时是因为情绪波动很大,怀疑自己抑郁了。我去了医院才发现原来自己是焦虑,而且它还可能会导致身体上的不适,即躯体化反应,也就是我时常感觉到的“心突突”。
现在回想,当时我确实陷入了某种恶性循环:压力大——焦虑——工作效率差——更焦虑。我还为安抚这种焦虑而冲动购物,交了很多智商税!
当时的医生也没有给我开药,只是给了一些建议和鼓励。他让我知道自己“心突突”的情况不算严重,压力大焦虑很普遍,要接受自己。慢慢地,我几乎没有“心突突”了,购物也不那么冲动了。几年之后,我和一位精神科的医生小伙伴聊天,才知道这是“积极心理暗示”。
总之,有问题就去医院检查一下,这个钱不算白花。再者,看精神科也没啥奇怪的,人的生理有时会不舒服,心理同样也会,就像体检一样,偶尔来个“心检”也很有必要。毕竟早发现早治疗,预防重症,省钱又少遭罪。希望和我有同样困扰或者觉得心理状态不好的小伙伴,可以抛弃顾虑,寻求专业帮助。
特别鸣谢:江小鱼小伙伴在撰稿过程中提供的帮助和修改意见。
医生点评
许珮玮 | 四川大学华西医院心理卫生中心住院医师
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睡不好”的时候,有的表现为入睡困难,有的表现为夜间易醒,有的表现为晨间早醒,有的仅仅是醒后不解乏。那么在哪种情况下,“睡不好”需要考虑就医呢?
首先,我们要保证有合适的睡眠机会和睡眠环境,排除外界因素(如环境太亮或嘈杂)导致的失眠。如果做到了这一点,仍然对睡眠时间或质量不满足,并且影响到白天的社会功能,比如感到疲劳或全身不适、注意力不集中、情绪有困扰、记忆力出现问题,从而影响了工作和学习等,也许就需要来医院寻求帮助啦。
本文作者一开始“觉浅”不太影响生活,于是当时未就诊,后来睡眠质量更差,导致“白天非常疲惫”、“工作总在困”,这时再挂号就诊,可谓是教科书式的范例了。至于“睡眠不好这件事儿也归精神科管”,这个就看各地医疗条件了。有睡眠医学科就去睡眠医学科,没有独立的就去精神心理科,如果连精神科都没有,可以去神经内科。
对于因失眠来就诊的患者,医生会通过询问睡眠/觉醒时间、就寝习惯、夜间行为、白天情况等来确定诊断和后续治疗。除了问诊,一些额外的量表和检查也可用于辅助判断,比如作者检查项目图中的匹兹堡睡眠质量指数量表,可以比较全面地评估患者过去一个月的睡眠质量,是国内外应用最广泛的睡眠障碍评估量表。
又比如多导睡眠图,是诊断睡眠障碍疾病的金标准,虽然图中叫做睡眠呼吸暂停监测,但实则换汤不换药。那些密密麻麻的导线,可以在整夜睡眠过程中连续并同步地描记脑电、呼吸等10余项指标,辅助医生了解患者的睡眠结构、呼吸情况和肢体运动等,并排除导致失眠的其他睡眠障碍——比如有些打鼾的患者存在睡眠呼吸暂停综合征,或有些患者因夜间双腿感觉异常不得不活动双腿而造成失眠。
此外,一些躯体疾病或精神障碍也与失眠存在双向联系。失眠可以是焦虑或抑郁的症状,同时也可以是它们的危险诱因。因此作者就诊时,医生还开具了血液检查及情绪量表,了解激素分泌、甲状腺功能以及是否存在心境障碍。如果有,在治疗失眠的同时需要处理这些共患疾病,治标且治本。需要说明的是,作者所做的量表只能起一个筛查的作用,并非诊断性量表。
至于其他的几个测试,如红外热成像、事件相关电位、眼动检查、画钟测验、瞬时记忆测验等,则通过评估脑血流和认知水平等情况,来辅助精神障碍的诊断,了解症状对功能的影响。
“医生的建议不是废话么?”还真不是。陆医生给出的几条原则,其实是简单的睡眠认知行为治疗,是通过改变患者对睡眠不恰当的观念、态度和行为,改善其睡眠状况的一种心理治疗。对于慢性失眠患者,认知行为治疗是一线治疗手段。
对于作者这样的“修仙”党,早起是拒绝熬夜的第一步,不管前一夜睡眠如何,第二天都在设定时间点起床,不要赖床。其次,白天尽量不补眠或少补眠,如果睡午觉,不要超过半小时。此外,限制在床上的时间,不要躺在床上玩手机或做其他事,养成“在床上就睡觉”的习惯,使得在床上的时间和真实睡眠时间尽可能一致。
个人经历分享不构成诊疗建议,不能取代医生对特定患者的个体化判断,如有就诊需要请前往正规医院。
作者:阿木
编辑:李施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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