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前，《间谍之桥》主角差点搞定卡斯特罗

2016年2月29日，奥斯卡悬念揭晓。

在最佳电影评选中，斯皮尔伯格的最新美式“主旋律”大片《间谍之桥》（Bridge of Spies）如大部分评论家所预期的那样，顺利“陪跑”。不过，片中饰演苏联间谍的英国老戏骨马克·里郎斯（Mark Rylance）摘得了最佳男配角奖，也算是为这部冷战题材的政治电影增添了些许新看点。

众所周知，本片以历史真实事件改编，汤姆·汉克斯饰演的主人公詹姆斯·唐纳文（JamesDonovan）原是纽约颇有成就的保险律师。1957年，他应律师公会要求为美国政府逮捕的苏联间谍鲁道夫·阿贝尔（Rudolf Abel）辩护。期间，基于职业操守，唐纳文坚持为其做无罪辩护。最终，官司一直打到最高法院。除了职业道德立场外，唐纳文也认为阿贝尔日后有可能会成为美苏之间政治交易的筹码。因此基于现实主义的考虑，也不应该判处其极刑。虽然阿贝尔最终被判处30年徒刑，但至少保住了性命。不出唐纳文所料，随后不久美国派往苏联的U2侦察机遭击落，飞行员鲍尔斯（Francis Powers）被俘。

1962年初，苏联方面传来信息，提议用鲍尔斯交换阿贝尔。无论是美国国务院，还是中央情报局，却都不愿以官方名义与其进行接触。于是，转而请求唐纳文赴东柏林代表政府与苏联谈判，最终双方商定在连接柏林与波茨坦的格林尼克桥（Glienicke）上交换彼此扣押的囚犯，而这就是片名“间谍之桥”的由来。虽多有曲折，但双方“换俘”最终得以顺利进行。两年多以后，唐纳文根据这段奇特经历，出版了一本名为《桥上陌生人》的回忆录，详细描述了此事件的来龙去脉以及他所扮演的角色。电影中不少细节与台词均出自这本回忆录。2015年由于电影火热上映，这本陈年旧作又出了新版，据说销量还不错。

新版封面。Strangers on a Bridge: The Case of Colonel Abel and Francis Gary Powers，Scribner，Reissue edition，2015

由于此事处理得当，唐纳文本人深受中情局与白宫信任。之后，他还曾以政府代理人的身份秘密赴古巴与卡斯特罗谈判，请求古巴释放“猪湾事件”中被俘的人质。有趣的是，2月26日，即奥斯卡颁奖三天前，美国国家安全档案馆公开了9份中央情报局有关唐纳文的解密档案，让外界有机会一窥其中真貌。

顺便一提，虽然“美国国家安全档案馆” （National Security Archive）的名号，很容易让人误以为这是联邦政府治下的国家级档案文献保管机构。然而，实际情况却与之截然相反。该档案馆完全是一个独立于美国政府的民间资料收藏组织与非营利公共机构，非但与美国政府毫无关系，且不接受任何来自政府的资助，甚至还曾为了档案解密问题与中央情报局、联邦调查局等机构对簿公堂，打过不少次官司。虽然是民间运作的档案收藏机构，但《洛杉矶时报》便曾称其为目前“全球收藏规模最大非政府档案馆”。

成立近三十年来，国家安全档案馆在与美国政府就资料开放问题而展开的“持久战”中，战果颇丰。期间，该档案馆向两百余个联邦政府机关提出了近五万次档案开放申请，最终成功解密并开放的政府档案超过一千万页。期间，与白宫、中央情报局、联邦调查局，乃至国家安全局等机构就档案解密问题一共进行了50桩诉讼，胜诉27桩，迫使美国政府开放了包括古巴导弹危机、越南战争、海湾战争以及反恐战争的相关机密文件。

言归正传，首先需要说明的是中情局之所以对唐纳文“情有独钟”，选择他来负责与苏联及古巴的秘密谈判绝非毫无渊源。而唐纳文本人也不只是一位精打细算的保险律师。实际上，早在1943年，他就出任了中央情报局前身——美国战略情报局（OSS）的法律顾问。1945年，又作为法官助理，参与了纽伦堡大审判。显而易见，唐纳文与美国政府及情报系统保持着长期合作关系，可算是中情局的“老熟人”。

1962年刚从东柏林载誉归来的唐纳文，便又在同年6月受古巴流亡人士委托再赴古巴，与卡斯特罗就“猪湾事件”战俘问题进行谈判。而这一切的背后自然是中情局一手主导的。而国家安全档案馆公开的这批档案详细描述了唐纳文与卡斯特罗谈判交涉的全过程以及美国官方的各种指示。根据解密档案显示，在唐纳文动身前，中情局曾交给他一份密码本。其中，卡斯特罗的代号是“Eire”，切·格瓦拉则是“Fulton”。

尽管期间爆发了“古巴导弹危机”，但唐纳文穿梭于华盛顿与哈瓦那的工作并未中止，甚至变得更为重要。1962年10月下旬危机暂告化解后，时任中情局局长约翰·麦克孔恩（John McCone）竭力说服肯尼迪总统批转唐纳文与古巴方面秘密接触的行动，甚至组建了专门的项目组负责提供各种支援。

1962年12月21日，卡斯特罗与唐纳文达成协议，同意释放1113名在“猪湾事件”被俘虏的古巴流亡武装分子，条件是美国提供价值约五千三百万美元左右的食品与医疗物资。这批物资均以私人公司和非正式渠道送交古巴方面。之后，卡斯特罗还同意释放这批流亡分子的家属，共有9703人借此机会离开古巴前往美国。

在古巴访问期间，卡斯特罗对这位纽约律师印象不错，非常欣赏他坦率务实的作风。1963年初，美国国务院、中情局乃至白宫都在考虑之后如何处理与古巴的关系，计划通过唐纳文试探卡斯特罗是否愿意和美国重修旧好。国务院甚至建议唐纳文去“古巴海滩待一周，与卡斯特罗一起散步聊天”，向他暗示：古巴只要与苏联划清界线，并承诺不在其他拉美国家“煽动革命”，那么就可以重新建立外交关系。根据时任国家安全顾问邦迪的说法，肯尼迪总统一度对此计划很有兴趣。

1963年4月，唐纳文最后一次造访古巴。临行返美前，卡斯特罗曾问唐纳文：“如果美国与古巴尝试建立外交关系，那么将会是怎么样的形式，又会涉及哪些方面？”

根据中情局的纪录，唐纳文如此作答：“你知道豪猪是怎么做爱的吗？答案是要‘非常小心’。至于你和美国政府如何做到这一点，我想惟有求同存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