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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卧虎藏龙》拍成牛仔片,你能接受吗?

澎湃新闻记者 陈晨
2016-02-18 17:31
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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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一部《卧虎藏龙》让世界知道了何为“江湖”,奥斯卡12项大奖提名,斩获包括最佳外语片、最佳艺术指导、最佳摄影、最佳原创配乐四项大奖,成功在五大洲44个国家发行,至今保持着华语电影在北美发行的票房冠军。而更重要的是,时至今日,依旧有很多美国人在看到“武侠”二字的时候会问到:这是像《卧虎藏龙》一样的电影么?
十五年后,一帮痴迷东方武侠世界的西方电影人操着20多种语言“集结”起来,在新西兰按1:1的比例搭出了中国的王爷府,重新拍摄了一部名为《卧虎藏龙:青冥宝剑》的电影。导演几经波折,最终由当年在《卧虎藏龙》中担任动作指导的袁和平担任。

袁和平(左)和杨紫琼。

李安在《十年一觉电影梦》中回忆当年拍摄《卧虎藏龙》的点滴,时常提到自己“创新武侠理念”与专业武行出身的袁和平之间的分歧,比如功夫里的常识是“力从平地起”,而李安种种浪漫的轻功想象让袁和平着实对“力从威亚起”的招式苦恼不已。这一次,袁和平是自己“耍开”了。

“八爷”袁和平这个名字,是“中国武侠”和“中国功夫”的一道标杆,出身香港,闯荡国际,基本上国内外所有武打巨星都和他有着或多或少的渊源。这位“华语电影第一武指”如今已经70岁,“走起路来会生风”是不少和他共事过的人的感觉。“有一次和袁导一起去看景,面前有一个围栏,我们都是扶着围栏迈过去,只有袁导是‘飞’过去的!关键是他当时手里还拿着一支烟,跃过围栏后,烟还是在手上!”这是《卧虎藏龙:青冥宝剑》制片人Bey对于袁和平最深的一个印象。

《卧虎藏龙:青冥宝剑》剧照

《卧虎藏龙:青冥宝剑》即将于2月19日全国公映,2月16日,电影在北京举行了首映礼。电影上映前,袁和平接受早报记者专访,他直言当他看到第一版剧本的时候觉得非常糟糕,而这种糟糕不是因为写得不好,而是整个故事的内核都是西方化的。当制片人哈维·韦恩斯坦给他播放了一部“样片”时,他才发现,原来美国人把“西部牛仔片”和“中国武侠片”理解成一个概念。

他是一个地道的“江湖中人”,但为了照顾西方观众的理解能力,他给“侠义江湖”做了提炼和减法。他也直言在新西兰拍中国武侠是一种他难以理解的“南辕北辙”,但他依然乐于见到这股由《卧虎藏龙》掀起并持续了十几年的武侠热。“他们到中国学习,之后进行创作,不失为中外合作融合的一种尝试。”

【对话】

西方人把武侠片当成了“牛仔片”

澎湃新闻:上一部《卧虎藏龙》您是武术指导,这一部变身影片导演,看待影片眼光有怎样的不同?

袁和平:其实没有那么不一样。拍第一部《卧虎藏龙》我做动作导演不意味着可以忽略故事。《卧虎藏龙》之所以经典就是因为故事离不开动作,动作离不开故事,动作是跟着戏走。最大的区别是之前的故事从开始到结束都是李安导演监督,但是第二部我参与项目比较晚,很多剧本问题是边拍边修改。这是一个很大的挑战。

澎湃新闻:听说您之前刚刚拿到美国剧本的时候,好象不是特别满意那个剧本。所以一开始做出来的剧本是怎么样的?外国人是怎么样来理解这个故事的?

袁和平: 最初TWC(韦恩斯坦公司)老板给我看到剧本的时候,说实话我觉得剧本很糟糕。那个时候他们自己认为是中国通,我觉得他是有点问题的,就是写不到位。我觉得不够深入,比较皮毛,人物的内心没有写出来。人物的内心活动非常简单粗暴啊,他们的承诺啊、信用啊,这种东西对于武侠的世界是特别重要的,有一种很深刻的羁绊。

后来他又让我看一个参考片,而这电影是一个(上世纪)50年代的西部牛仔片。这时候我才明白他们把武侠片和牛仔片看为同类型的电影。然后我就尽量把“武侠牛仔化”,“牛仔武侠化”,把武侠文化放在一个西方观众能接受的故事结构里。所以我把它改了好几遍,一直改,一直改,改得完整了才拍。

澎湃新闻:因为之前李安拍《卧虎藏龙》已经有相当的高度了,这次的《卧虎藏龙2》有什么压力吗?

袁和平:压力有一点,但是也不大。为什么呢?因为上一次整个《卧虎藏龙》都是和李安一起拍的,所以我知道这部戏整个戏的风格、动作都是跟上一部不一样的。这次完全是打磨新的东西给观众看,把江湖人物的侠义拍出来。《青冥宝剑》就是围绕一个承诺,我喜欢一个人,一定要尊敬这个人到底,一直追随你。

澎湃新闻:上一部《卧虎藏龙》不同的人其实从里面解读出不同的文化派系和东方哲学和美学,这次有没有期望和上一部中做传承的部分?

袁和平:就是继承上一部那种感情的戏来做。李安的那种东西文化融合,在这部戏也是延续的。这次有奥斯卡奖的幕后团队跟我们来拍这部中国的侠义动作片,他们也从中知道中国侠义是怎么样的。

但是也有不一样的着力点,上一部有一个很重要的东西是讲“反叛”,所以玉娇龙是一个很吃重的人物,玉娇龙反叛封建社会的思想,搅得江湖很多不安宁。可是我们这次的重点有点相反,更注重讲坚守,比如一个母亲要找到她遗失的儿子,承诺一直要找,各种事件、感情、人物关系最后都是融合到坚守的这个点上面。

亲自做示范的袁和平。

动作设计加强力量感,选景南辕北辙

澎湃新闻:李安在回忆当年拍《卧虎藏龙》的情景时有提到,当时你觉得他期望的很多动作是很不现实的,当时拍摄中有什么样的分歧?

袁和平:冲突是没有的。因为做一个武术指导跟导演一起创作,所有的努力最终都是为了要把导演的想法拍出来,我们跟着导演的思想,他想要什么样的效果,我们用我们的方法帮他把他想要的东西发挥出来。

比如说他要拍轻功,轻功一定是吊威亚。因为周润发从来没有吊过,所以就比较困难,要试很多次才拍出来。这个轻功,又要飞,又要漂亮,动作中的美感其实一开始他提的时候确实很多之前没有做过,觉得很难实现,但是最后还是在不断的尝试中把美感慢慢调出来。

李安那时候的动作,是那种比较浪漫的,加强了力量的方面。因为人物的状态不一样了,动机不一样了,电影的整个节奏都不一样了,所以要加强力量感。

澎湃新闻:这次演员的武术功底都比较好,是不是拍得比较顺手?

袁和平:拍之前我还是训练了他们两个月才拍,把中国的刀剑动作全讲了,每种兵器,要义、性格都不一样的。训练好了,演员拍的时候也比较投入,文戏武戏其实是融合的,他们就知道为什么是那样打。

澎湃新闻:甄子丹是您20年的爱徒,您觉得他这几年有什么变化?

袁和平:他还是很尊重我,还是叫我师父。而且他文戏上进步了很多。我刚带他出来的时候比较生硬,现在他的戏很自然了,角色的投入感也很好,很精准。动作方面自己也提供很多意见,跟他合作得很好。

甄子丹在人工搭建的冰湖拍打戏。

澎湃新闻:听说你是比较喜欢临场发挥的风格,这次现场拍摄有给你什么灵感吗?

袁和平:我们整个动作没定好,到现场看景,有些地方可以发挥得很好,我会把它全部改掉。我喜欢临场发挥就是这样。因为动作还是要跟场景去对接,还有根据演员,可能他打这个动作不好看,换一个打的方式发挥出来会很好。

比如说这次有一个冰湖,其实水、动物、小孩是拍电影最难拍的三件事,但是那场戏真的非常好看,所以克服各种困难都要做。不管是之前的竹林,还是这次的冰湖,现在动作片、功夫片要有一个很标志性很不一样的这种创新的场景是很重要的。过去的动作就是讲究套招,现在要动作跟镜头结合得好看。

澎湃新闻:为什么会选到新西兰去拍摄?

袁和平: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中国完全可以拍,但是投资方说要到新西兰。刚开始提的时候我是反对的,到新西兰看了觉得还可以,跟中国的有点不一样,很漂亮,他们的工作人员也很专业,所以就在新西兰拍了。

其实他们的美术啊,服装啊,还到中国来了一个月,参考了中国的建筑,中国的那种传统的装饰风格,传统的服装,但他们觉得这是他们的创作,其实也是一种很好的文化的传播。虽有一点南辕北辙,但是不失为中外合作融合的一种尝试,是有意义的。

300人在新西兰搭出一个“恭王府”。

穿越到《指环王》的新西兰风景。

把侠义现代化不就是让世界更美好?

澎湃新闻:您觉得十五年前拍《卧虎藏龙》和现在相比有什么变化?

袁和平:变化是有一点的,十五年前是很传统的武侠电影。现在我还是把这个传统的动作拍出来,可是人物性格就有点变化了,侠义精神程度再加强一点拍出来。

而且观众以前是为看功夫而看功夫,现在功夫变成了很多电影里面的元素,大家对功夫的审美和诉求都是有变化的。电影每一年都有变化,拍法、技术、观众都不一样。所以我拍之前想了很久,最后觉得最重要的还是把中国传统侠义很认真地拍出来,不一定非要多另类的。可能今天大家都觉得年轻观众是主流群体,但是为什么年轻观众就不给他们看传统正派的东西?

澎湃新闻:你自己浸淫在武行这个圈子里一辈子,大家也都很尊敬你,你怎么看现实中的“江湖”这个词呢?

袁和平:现实生活的话,朋友有什么事情求我帮忙,我能做到的,一定仗义去做,是大家讲的一种信用,但是有所为,有所不为,为非作歹不帮,讲“义气”,但是是“仁义”。

澎湃新闻:这部电影里有包含你个人的“江湖”情结吗?

袁和平:这部片核心是侠义江湖。但是因为考虑到美国观众,也做了调整和简化。

澎湃新闻:很多人会担心,以一种好莱坞式简单粗暴的对武侠或者江湖的理解来拍一个中国的武侠故事会“张冠李戴”。

袁和平:剑客道义、侠义江湖,说穿了就是江湖侠客对当时社会的使命感。把侠义精神现代化不就是让世界变得更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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