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到腋下的味道，为什么有人……露出快乐的笑容？

原创 小贩儿 果壳

“浑身充满爱的芬芳”、“嗅到幸福的味道”…… 小时候学写作文时，你有没有见过这些范文句式？

不知为啥，看不见摸不着的幸福，到了满分作文里全都化身香气。我暗戳戳有点不服：怎么，你们幸福的人，连气味都比别人香吗？

没想到，多年后我发现：那些我不服气的模板作文，有可能是对的。

快乐的人

闻起来更令人快乐

2014年荷兰乌得勒支大学的一项研究证明——快乐的人，确实闻起来……能让闻到这种气息的人也感到快乐。

这个实验怎么做的呢？

研究人员先是找了一群志愿者，把他们分为两组：第一组是一拨平均年龄22岁多的男性，负责产生快乐的汗水；而第二组是一拨平均20多岁的女性，主要负责闻第一组产生的汗水。之所以如此分工，是因为在实验者看来：男性的汗腺更发达，而女性通常比男性有更好的嗅觉并且对情绪信号更敏感。

“生产汗水组”挺不容易。为了避免汗水被影响，在实验开始的前两天，他们不能剧烈运动、不能喝酒以及吃葱蒜之类味道浓烈的食物。实验开始时，这些志愿者腋下夹着一块海绵垫，观看9段令人快乐的视频（比如，喜剧电影《无法触碰》中的片段）。

《无法触碰》截图丨giphy.com

一周后，同样的操作，观看一些比较中性的视频片段（比如一段天气预报）。看完视频，研究者会让志愿者自己评估看完后的幸福感指数。同时，这些收集的汗水会被冷冻保存。

之后，研究人员会将这些或快乐或中性的汗水解冻，给第二组的志愿者，闻。结果发现，当第二组志愿者闻到那些快乐状态下产生的汗水时，也会展现出快乐的面部表情——这个表情是否快乐，谁说了算呢？肌电图说了算。

肌电图的结果显示，闻到快乐汗水时，志愿者的颧肌和眼轮匝肌活动明显提升，同时眼部肌肉也会收缩，简单说：笑眯了眼，嘴角上扬——标准的杜兴式笑容（Duchenne smiles），相比只有“嘴角有笑，眼周肌肉却不动”的笑容，杜兴式笑容更能反映真实的喜悦。

笑容真不真实，脸上的肌肉说了算丨图虫创意，作者汉化

除了看表情

如何证明快乐的人“真的快乐”

当然，要判断是否真的快乐，“笑容”并不是唯一的指标。

那么，如何判断这些面带笑容的志愿者是真的快乐呢？研究者同时采用了“感知模式”的测试。

此前有过研究表明，处于正面情绪的人，感知模式会更倾向于整体角度，而不是局部角度。换句话说，你感到开心时，那些细枝末节就无所谓了，大面儿上看着不错就行。

感知模式怎么测？研究人员给志愿者做了Navon测试——这是心理学家David Navon发明的一种字母测试，用来研究人类感知世界的方式。具体点说，Navon想知道：当人类看到一个画面，是一下吸收所有信息（整体和局部），还是会先看整体，留个大概印象后再补充细节，又或者反过来，先看细节，再拼凑出整体。

Navon测试图丨psytoolkit.org

上图就是一个典型的Navon测试，包含两种字母：字母X，还有由X组成的字母H。前者代表局部元素，后者代表整体元素。测试者要回答：是先看到X，还是H呢？打个比方，这就像给你看一张森林的照片，然后问你关注的是组成森林的树，还是森林本身。

在乌得勒支大学的这项实验中，研究人员对Navon测试做了一点更新。给了上面这张标准图后，他们不直接问志愿者先看见H，还是先看见X，而是又给志愿者两张对比图：一个是由X组成的T（局部角度），另一个是由F组成的H（整体角度），让志愿者判断，哪张对比图跟标准图更相似，并由此推断：志愿者的注意力是在整体上还是局部。

结果表明，那些闻到快乐汗水的志愿者，对整体的关注度更高，这意味着他们的情绪更正面、更开心。

你恶心……我也恶心

所以，好消息就是：快乐的情绪能通过气味传染。

但坏消息是：不快乐的也能。而且，研究发现，负面情绪的传递比正面情绪还要显著。据推测，这是因为恐惧、恶心、愤怒这类负面情绪，会激活“逃跑-战斗”系统，在远古时代曾为我们的祖先提供过好处，毕竟，“活下去”还是要比“开心”更重要一点。

还是来自乌得勒支大学的那组研究者，同步做了关于“恐惧情绪”的实验。实验方法和前面介绍的差不多，只不过，这次“生产汗水”时观看的影片没那么愉悦。为了诱发志愿者的负面情绪，研究人员给他们播放了恐怖的视频，一个星期后又给他们看了恶心的视频片段。

好害怕！丨giphy.com

结果发现，当第二组志愿者闻到恐惧状态下产生的汗水，面部也会呈现出害怕的表情。肌电图显示，负责提升眉毛和睁大眼睛的额肌活动显著增加，说白了就是：惊恐地睁大了双眼；而闻到恶心状态的汗水时，志愿者也会产生典型的恶心面部表情：上唇方肌内眦头（位于鼻翼两侧）活动会变多，类似人在恶心时抽鼻子的样子。

当然，面部表情也并非判断恐惧或者恶心的唯一指标。研究者同时会评估她们的感知模式，进而判断他们的情绪状态。

志愿者闻汗水的情形丨参考文献[1]

“闻汗水组”的志愿者观看视频的时候，鼻腔会连接“鼻腔气压检测管”，另外，还有一台红外立体摄像机监测他们的眼动。

结果发现：闻到恐惧汗水时，志愿者吸气的幅度变大了，眼睛巡视的频次也更高，这意味着他们在吸入更多气体来感知周边环境，并且让视野范围更广，也就是说，她们变得更警觉了；而闻到恶心汗水时，志愿者呼吸幅度下降，眼睛也较少巡视，这表示她们变得更谨慎，主动减少对周围的感知——若从演化的角度来解释，这或许是为了防止人体摄入有毒或者腐败的物质。

传播情绪

从表情、声音到气味

人，作为一种社会动物，离不开群体。在群体中，情绪的传递现象很常见。比如，当对面的人冲你微笑时，你也会不自觉地笑；对面的人皱眉，你也会下意识皱眉。

不过，以往科学家对情绪传染的理解，大多建立在视觉和听觉线索上。通常的解释是，当观察别人时，大脑中的镜像神经元会被激活，人就会不自觉地模仿别人的声音、动作和面部表情，最终达到情绪上的感同身受。

而嗅觉与情绪的关联，在过去得到的关注并不多。一个很主要的原因就是——它的发生很隐蔽。

事实上，实验中闻汗水的志愿者根本没意识到自己产生了情绪上的变化，只是通过外在的评估，才发现她们跟产生汗水的志愿者情绪出现了同步。

嗯……或许，下一次当你莫名其妙感到不开心时，也可以环顾下周围，看看有没有人脸上也挂着忧郁。如果周围的人全都面带微笑呢？也许大家都在强颜欢笑吧。

气味出卖了一切。

强颜欢笑丨giphy.com

参考文献

[1]de Groot, J. H., Smeets, M. A., Rowson, M. J., Bulsing, P. J., Blonk, C. G., Wilkinson, J. E., & Semin, G. R. (2015). A sniff of happiness. Psychological science, 26(6), 684–700.

[2]Yimin Cheng, Anirban Mukhopadhyay (2020), Patti Williams, Smiling Signals Intrinsic Motivation, Journal of Consumer Research, 46(5), 915-935.

[3]Fredrickson, B. L. (2001). The role of positive emotions in positive psychology: The broaden-and-build theory of positive emotions. American Psychologist, 56, 218–226.

[4]Petrulis, A. (2013). Chemosignals, hormones and mammalian reproduction. Hormones and Behavior, 63(5), 723–741.

[5]Calvi, E., Quassolo, U., Massaia, M., Scandurra, A., D'Aniello, B., & D'Amelio, P. (2020). The scent of emotions: A systematic review of human intra- and interspecific chemical communication of emotions. Brain and behavior, 10(5), e01585.

[6]Kuhn, F., & Natsch, A. (2009). Body odour of monozygotic human twins: a common pattern of odorant carboxylic acids released by a bacterial aminoacylase from axilla secretions contributing to an inherited body odour type. Journal of the Royal Society, Interface, 6(33), 377–392.

[7]Osada, K., Miyazono, S., & Kashiwayanagi, M. (2015). The scent of wolves: Pyrazine analogs induce avoidance and vigilance behaviors in prey. Frontiers in Neuroscience, 9, 363.

[8]Hurst JL. (1993). The priming effects of urine substrate marks on interactions between male house mice, Mus musculus domesticus Schwarz & Schwarz. Anim Behav. 45(1), 55–81.

[9]Wysocki, C. J., & Preti, G. (2004). Facts, fallacies, fears, and frustrations with human pheromones. The Anatomical Record Part A: Discoveries in Molecular, Cellular, and Evolutionary Biology, 281, 1201–1211.

[10]de Groot, J. H. B., Smeets, M. A. M., Kaldewaij, A., Duijndam, M. J. A., & Semin, G. R. (2012). Chemosignals Communicate Human Emotions. Psychological Science, 23(11), 1417–1424.

[11]Zheng, Y., You, Y., Farias, A.R. et al. (2018). Human chemosignals of disgust facilitate food judgment. Sci Rep 8, 17006.

[12]Wood, A., Rychlowska, M., Korb, S., & Niedenthal, P. (2016). Fashioning the Face: Sensorimotor Simulation Contributes to Facial Expression Recognition. Trends in Cognitive Sciences, 20, 227-240.

[13]Hatfield, E., Cacioppo, J. T., & Rapson, R. L. (1993). Emotional Contagion. Current Directions in Psychological Science, 2, 96-100.

作者：小贩儿

原标题：《闻到腋下的味道，为什么有人……露出快乐的笑容？》

阅读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