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局2016｜2016，灰暗中露出一丝光明的欧洲

【编者按】

2016年，中美关系、朝核问题、恐怖主义、俄美间的较量，这些国际热点将会有什么新的发展？1月23日，由上海社会科学院国际关系研究所、上海市美国问题研究所主办、东方早报/澎湃新闻协办的“2016：国际形势前瞻与中国角色研讨会”在上海社科院举行，京沪两地20余专家与会。近日，外交学人栏目陆续刊发与会专家在研讨会上的演讲稿。

刚刚过去的2015年对欧洲而言是多难的一年。当然这里所言之欧洲是指欧洲联盟（欧盟），而不是地理上的欧洲。

从地理的角度谈欧洲，俄罗斯当然应该成为其一员，然而一般欧盟及其成员国乃至当今绝大部分的国际关系研究者并不认为俄罗斯为欧洲的一员，因此一谈欧洲问题似乎就是讲欧盟的问题。

至于欧盟及其成员国的政治家或学者甚至普通人在谈论欧洲怎样怎样、欧洲人怎样怎样的时候，就更不能认为他们是在谈论地理上的欧洲，或生活在欧洲大陆上所有国家的人民，他们谈的只是欧盟和欧盟成员国的人民，与俄罗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正是完全把俄罗斯排除在欧洲之外的欧盟在2015年经历了一系列的危机——乌克兰危机、希腊债务危机、难民危机；而雪上加霜的是欧盟最主要的成员国法国在2015年一年内两度遭遇引起全世界瞩目的恐怖袭击——2015年1月7日《查理周刊》位于巴黎的总部遭遇恐怖分子袭击；以及2015年11月13日晚在巴黎市所发生的系列恐怖袭击。

进入2016年，欧洲在继续面临上述危机和威胁的同时，又将迎来英国是否留在欧盟内的全民公决，欧洲一体化因此而面临新的挑战。

乌克兰危机持续延续但升级可能性很小

2015年底至2016年初，乌克兰危机出现了新的情况。2015年12月21日，欧盟、乌克兰与俄罗斯三方就《欧盟-乌克兰深入与全面自由贸易区（协议）》（EU-Ukraine Deep and Comprehensive Free Trade Area）如何生效的调停谈判没能达成协议。

欧盟与乌克兰双方于是决定该自由贸易区协定于2016年1月1日生效。几乎是同时，2015年12月21日，欧盟理事会决定延长对俄罗斯的经济制裁到2016年7月末。

俄罗斯对欧盟的上述两个行动极度不满，表示将对乌克兰商品征收惩罚性关税以示报复。

然而，从目前的形势看，乌克兰危机在2016年并不会因此而升级，欧俄关系不会继续恶化。之所以做如此的判断，其原因在于下述三个方面。

一、欧盟内部在如何继续应对乌克兰危机问题上存在这分歧。

二、俄罗斯在乌克兰危机问题上也不愿意继续与欧洲为敌，而是尽可能地分化欧洲并由此缓和与欧洲的关系。

三、由于2016年是美国大选年，美国政府估计也不愿意在乌克兰问题上做出更多的动作。

难民危机、恐怖威胁难以彻底解决但能有所控制

2015年欧洲经历了自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以来最大的难民危机。根据联合国的估计，2015年有100万难民到欧洲避难。

然而，实际上目前土耳其已经接受了约200万叙利亚难民，黎巴嫩接受叙利亚难民的数字也高达100万，约旦则接受了65万。

因此，从经济实力和能力上看，对拥有5亿多人口，国民生产总值高达184606亿美元（居全球第一位）的欧洲联盟而言，接受这“区区”100万难民应该不会导致产生危机。

然而，尽管欧盟是一体化程度最高的区域国际政府间组织，但却远未成为一个超国家行为体，因此在难民问题上各自为政，以致产生了难民危机。

据欧盟有关方面的预测，今后两年即到2017年，会有300万难民进入欧洲，2016年就可能有150万。面对这样的形势，欧洲的难民危机难以在2016年终结。

目前出现的两大新因素导致欧洲的难民危机更加难解。

其一为：从2015年的第四季度开始，即使对难民涌入采取比较宽容政策的德国也在右翼反对舆论的压力下开始收紧接受难民的政策（科隆性侵事件）。

其二为：2015年11月的巴黎系列恐怖袭击后，欧洲原计划愿意接受难民的国家也出现了反对接受难民的强烈呼声。虽然欧盟委员会主席容克在巴黎恐怖袭击后不久公开表示，欧盟的难民接待政策不会走向极端，但是欧洲的舆论则明显发生了变化。

与难民危机紧密相关的，是恐怖主义袭击将是2016年欧洲面临的又一严峻挑战。

2016上半年欧盟轮值主席国荷兰首相马克·吕特（Mark Rutte）公开对驻布鲁塞尔（欧盟总部所在地）的记者说：2016年最为重大的问题是反恐和阻遏移民潮。虽然他指出我们不能将两者相提并论，但是却同时承认将两者分开并不容易。问题的关键在于欧洲将如何同时应对这在某些欧洲媒体口中所谓的“双生危机”（twin crisis）。

应当承认，目前欧洲在应对“双生危机”方面已经有了较好的准备。

毫无疑问，欧盟将在2016年推进相对协调的防止非法偷渡和减少难民涌入欧洲的政策。

首先，欧盟已经同意向土耳其提供30亿欧元帮助土耳其制止在土寻求避难人员前往希腊，为在土难民提供工作与求学机会，接受欧盟成员国遣返的不符合避难要求的寻求避难者等。欧盟决定加快在希腊、意大利建立“热点”难民登记和安置中心，同时加强欧盟的边境保障力量和加速遣返不合格的难民申请者。

其次，欧盟领导人已经开始讨论如何进一步使建立于2004年的欧洲边境署（Frontex）更适应新的形势。欧盟目前正在构想如何能使这一机构在紧急状态下，可不通过当事成员国的同意就能在其边境部署保护边界的力量。未来欧盟边境署将还能监督各成员国的难民申请流程和驱逐不合格的难民申请者。

再次，欧盟将继续加强欧盟地中海海上力量（European Union Naval Force Mediterranean，简写为：EUNAVFOR Med, 也称为索菲亚行动 Operation Sophia）。

第四，2016年欧盟内最主要的大国德国将在应对难民危机中继续扮演重要的角色，承担领导者的角色。

最后，欧盟及其成员国将在2016年进一步加强反恐措施。绝大部分欧盟成员国都已经增加了军费，虽然其中不乏有针对乌克兰危机的，但是最为主要的还是为了反恐和防恐。在反恐方面欧洲还将更为积极地加强与美国的合作。

英国“脱欧公投”前景迷离，欧洲一体化深受影响

2016年欧洲将很有可能面临与欧洲一体化进程紧密相关的大事——英国就其欧洲联盟成员国地位的全民公投（United Kingdom European Union membership referendum，以下简称“脱欧公投”）。

据2016年年初的英国民意调查，由于难民危机的影响，英国公众支持本国离开欧盟的人数自2015下半年以来不断上升，甚至已经超过50%。

更有甚者，原先一向支持英国留在欧盟的英国工商界也开始发生变化，即支持英国继续成为欧盟成员国的工商界人士的人数在2015年的后六个月明显下降。执政的英国保守党内支持英国脱离欧盟的人数也在增加。

尽管目前英国的“脱欧公投”形势似乎对“脱欧派”有利，但是根据英国《金融时报》资深评论员的分析，如果最终2016年进行全民公投的话，英国大多数选民还将投票留在欧盟内。其原因“不是出于任何激情或兴奋的心情，而是因为英国选民内在的常识最终将占上风。最终，选民将在前首相约翰•梅杰(John Major)的冷静逻辑和独立党(Ukip)奈杰尔•法拉奇(Nigel Farage)的民粹主义中选择其一。”

总之，目前英国的“脱欧公投”前景扑朔迷离，继续留在欧盟和脱离欧盟的可能性都存在着，十分难以下定论。

然而，不论2016年英国的“脱欧公投”结果如何，对欧洲一体化进程而言都将是一种打击。

英国最终退出欧盟，欧洲一体化进程将遭受严重打击当然是不言而喻的，很难想象一个没有英国的欧盟将如何进一步推进欧洲一体化。

然而，即便英国“脱欧公投”的结果是继续留在欧盟，欧洲一体化的进程也会受到相当多的负面影响。

首先，继续留在欧盟的英国将不会执行目前欧盟的统一难民和移民政策。

其次，欧盟将保证英国不再继续参与欧洲政治一体化。这也就意味着英国的主权在未来的欧洲一体化进程中不再会被让渡，欧盟将永远不能称为“超级国家”。

再次，根据英国的要求，欧盟的货币一体化政策需要进行改革，应该保护不使用欧元的成员国，促使非欧元区成员国与欧元区成员国拥有同等经济竞争能力。

最后，通过全民公投后留在欧盟中的英国将对其他欧盟成员国参与欧洲一体化的政策产生影响。既然英国能在欧盟中“独立”行事，为什么其他成员国不可以？欧洲一体化的前景由此会比较的灰暗，虽然这并不意味欧洲一体化就此寿终正寝了。

灰暗中的一丝亮色：欧洲经济复兴在即？

乌克兰危机、难民危机、恐怖袭击、英国的“脱欧公投”等均给2016年的欧洲带来相当灰暗的前景，但是在这灰暗的前景中却忽隐忽现出一丝亮色，即欧洲经济复兴的亮色。

自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之后，欧洲经历了欧元区债务危机，且直至2015希腊债务危机还困扰着整个欧洲的经济。

然而，不少迹象显示，2016年欧洲的经济极有可能发生重大的正面变化：走出低谷、实现复兴。

2016年欧洲经济将可能全面复苏的原因主要在下面几个方面。

一、欧元兑换美元的汇率贬值，促使欧洲产品在世界市场的竞争力大增，推动欧元区各国乃至整个欧盟的出口大幅度增加。

二、国际市场原油价格维持低位有助于促进欧洲经济走出低谷并实现较快增长。

三、欧洲央行的量化宽松货币政策将继续刺激欧洲经济增长。

除了上述三方面的主要原因之外，大量难民的涌入虽然给欧洲带来了很多社会问题，但是从经济的角度而言，却也对欧洲的经济增长有益。

此外，希腊债务危机和希腊退欧危机的缓解，应该也对2016年欧洲的整体经济有帮助。

对欧洲而言，经济前景似乎是2016年灰暗氛围中最具希望的一丝光明。

（叶江 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研究员、上海欧洲学会副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