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看守所里的“知乎女神”：想赚大钱但不贪财，现在没人信

在很多网友心目中，“童瑶”是一个高学历、高情商、拥有完美爱情、不屈服、有爱心的知性美女形象——就像她的签名一样，如同“清晨的阳光啊”。

然而，2016年年初，这个曾感动无数年轻人的励志女神、“情感导师”，却被网友“扒皮”：有网友揭露称，“童谣”借助自身的影响力，利用其另一个注册的小号“ck小小”，编造情节、谎称患病，上演双簧“苦情戏”，从而骗取网友的爱心捐款。

最让外界惊愕的是，这场以“小言”、“童瑶”为男女主角，“ck小小”为配角的网络骗局背后，竟然是一个高中肆业、年仅26岁的某工厂的男操作工。

男子童超一手是怎么一手自导自演自编的这场红遍网络的“大戏”的呢？1月28日，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记者在苏州市第一看守所里见到了已被警方刑拘的童超。

中等个头，不胖不瘦，穿着普通的黑色棉袄，除了外面套着的蓝色马甲上印着看守所的字样和手上的镣铐，很难将眼前的这个面容清秀的男青年，与一个满篇谎言、涉嫌诈骗的形象重叠在一起。更加无法想象的是，在他的内心，还隐藏着一个身处世外桃源的女神“童瑶”。

对于自己在知乎上的“传奇”经历，童超在接受澎湃新闻独家采访时，多次用“没想到”、“很意外”来解释。 

“童瑶”的诞生

澎湃新闻：为什么要塑造“童瑶”这个形象？

童超：最早我是在2013年注册了“小言”的帐号，后来无意间回答“有个很乖很有趣的女朋友是怎样一种体验”这个问题，收到很多赞。

为了让大家相信真的这个女朋友，就注册了“童瑶”，后来回答了“青梅竹马是怎样一种体验”这个问题，让大家觉得他们俩是真实生活中的一对情侣。

澎湃新闻：为什么要选择“童瑶”的身份答题，而不是作为“小言”这样一个男性用户？

童超：其实我现在也觉得很奇怪，当时我为什么当时不用“小言”的帐号，而是用“童瑶”？时间太久了，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澎湃新闻：“童瑶”的回答都非常高的赞同，你是怎么选择和回答问题的？

童超：因为“童瑶”第一个回答就是“青梅竹马”那个问题，当时就花了半个小时就写出来了，所以后来的回答，基本上都是通过“青梅竹马”故事里面的情节进行扩展，印证了里面的信息。

之前，童瑶关注的主要是情感和生活的，后来看到有人评论没什么干货，所以又去找了些专业知识方面的提问，然而去回答。

澎湃新闻：“童瑶”和“小言”青梅竹马的故事是完全虚构的吗？与你本身的经历有什么关系，有没有参考的原型呢？

童超：完全是我瞎编的。当时写得很顺，也没构思，真的不到半小时就写完了。其实仔细看会发现，刚开始很多错别字，都是之后编辑改了的。

故事里可能有一点和我小时候经历有关的，像骑自行车那部分就有过相似的经历，不过大多数是因为我自己编造出来的，我相信会有这些真实的故事，没有原型。

澎湃新闻：你平时擅长写这样的故事吗，特别是一些专业的问题，你是怎么解答的？

童超：不擅长，基本上也不会花太多的时间，“童瑶”总共回答的问题也不多就是过一段时间碰到合适的就答一下。

澎湃新闻：知乎一直被认为是高知云集的平台，你从最早注册的“小言”到“童瑶”，也都设定他们是上过大学的，这与你个人真实情况不符。这么做的原因与知乎有关吗？

童超：嗯，有关系，我接触知乎的时候，好像还没开放注册。的确也有这样的原因，听说知乎（高知云集）这方面的情况。

澎湃新闻：你的回答，特别是青梅竹马的故事，获得了很多赞同，你怎么看？

童超：我也很意外，当时内心很满足，得到了认同感。

真实的童超

澎湃新闻：这种认同感在你现实中没有吗？

童超：也有吧。

澎湃新闻：童瑶跟现实中的你有相似的地方吗？她在网络上的成功对你的生活有影响吗？

童超：没有，我不太相信网络上的东西，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这件事，包括朋友、父母、女朋友都没有。我本身就不太喜欢把所有事情都跟别人讲，就当这个是我内心的一个秘密。

我也真的不像很多人回答一个问题构思几天，除了“青梅竹马”那个题是在电脑上打字的，别的基本上都是手机直接打的，基本都不超过半个小时。

澎湃新闻：你的个性是什么样的？

童超：也不能说很内向，朋友也是蛮多的，但是我也不喜欢吵闹的，大家觉得我不是那种做坏事的。

澎湃新闻：大家怎么评价你呢？

童超：我心思比较细腻吧，比如吃饭时，会比较照顾朋友们的口味。以前工作上做过一段时间负责人，也能照顾到每个手下，他们觉得我不错。

澎湃新闻：能写出这样的文章，你经常阅读写作吗？

童超：我文化程度也不高，平时也不写文章的，博客、日记啊，什么都没有。我也没觉得文采怎么样，你们真的觉得我文笔很好吗？看书也不经常看，20岁的时候还看《青年文摘》、《花火》之类的，现在都不看了。我在学校里语文成绩都没有数学好呢。

澎湃新闻：但是你塑造的青梅竹马打动了很多人，你觉得自己是个浪漫的人吗？

童超：应该是吧。

澎湃新闻：谈过几次恋爱？你对你女朋友做过的最浪漫的是什么？

童超：可以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吗？其实就工作后谈过两段。第一次谈了两年多，现在这个谈了一年。

澎湃新闻：那么早就退学工作，为什么？有没有后悔过？

童超：高中当时成绩不太好，家里和老师谈了以后让我退学了，刚开始我也蛮难过的，毕竟觉得还是读书简单一点。刚工作前两天也后悔的，现在社会上大家至少都是大专学历的，也想过报培训班，后来时间长了也就没想了。

澎湃新闻：你的梦想是什么？

童超：挣大钱吧，钱肯定大家都喜欢的，毕竟一直被灌输的就是“有钱了，生活就幸福了”。但是我不是贪财的人，现在大家肯定都不相信了。我对自己生活没什么要求的，一直觉得蛮好的，也没有特别的目标说要挣多少钱。

澎湃新闻：一个月能挣多少钱？

童超：五六千吧，加上我跟爸妈住，平时没什么开销的，钱肯定够花。

澎湃新闻：你平时的一天是怎么度过的？

童超：早上八点钟上班，晚上五点钟下班。我白天不是一直盯着手机的，我不喜欢24小时看着手机，一般晚上玩。平时看知乎也是用的“小言”的账号，有时候切换到“童瑶”的账号看看，知乎切换账号也很方便。

真相被拆穿

澎湃新闻：你有想过“童瑶”的真实身份有一天会被发现吗？

童超：前几个月，当时知乎另一个大V被扒皮了，我也蛮紧张的，怕童瑶被人发现是假的。

澎湃新闻：最早什么时候知道自己真实身份暴露的，当时感觉是什么？

童超：1月14号的时候吧，当时很害怕，但是心里一块石头总算落地了，毕竟几个月了。

澎湃新闻：创建“ck小小”帐号，再从匿名到公布自己的支付宝账号，你是出于什么考虑？

童超，当时童瑶的热度开始有些下降了，所以我注册“ck小小”去提问，因为童瑶也有心脏病吗，所以让她去回答这个问题，来显示她有爱心，而且证实她确实有心脏病。

后来，有网友在评论里留言，说公布支付宝帐号吧，我们捐点钱给你治病，当时我也没想到真的会有人捐款。

从6月中旬到下旬，差不多公布了有十几天之后，我有想通过“ck小小”的帐号把钱退回去的，不过后来知乎关闭了那个提问，不能编辑帖子，当时也想过找知乎官网，但是我怕暴露童瑶的身份，就没有再管这件事。

澎湃新闻：收到第一笔捐款的时候心情怎么样？后来收到20多万钱又是什么感受？

童超：当时觉得很好奇，居然真的有人捐了。后来慢慢有20多万，我又开心又害怕，心里一直很忐忑。

澎湃新闻：被揭露之后，为什么发帖坦白了这件事，之后又删帖了？

童超：当时因为我想澄清一下，向网友们承认我骗了他们。跟他们说退款，心里坦荡一点。但是后来被骂得太难听了，我看了心里也不舒服，又已经决定自首了，就索性把帖子删了。

忏悔

澎湃新闻：在被网友揭露你涉嫌行骗后，你做了哪些事？

童超：我想到自首，还有把银行卡里剩的钱都退回去了，具体退多少我记不清了，支付宝只能查看最近3个月的转账，之前的都看不到。

澎湃新闻：父母知道了，他们什么反应？

童超：第二天我就跟他们坦白了，在他们跟前下跪了。但是他们也知道说我没用了，之后找了亲戚凑了20几万现金，然后就回安徽了。

澎湃新闻：为什么要回安徽自首？

童超：想见一下老家的爷爷奶奶，他们都70多岁了，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见到他们了，不知道我自己要判几年，回去看他们一眼。

澎湃新闻：如果可以重来一次，你想从哪个阶段重新开始？

童超：从注册童瑶的帐号之前吧。

澎湃新闻：你现在想对通过澎湃新闻对广大网友说些什么？

童超：对不起，欺骗了大家的善良。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