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会的兴起和被镇压，跟陈近南没关系

【编者按】天地会、哥老会、洪门、青帮等清朝时期的一系列帮会组织，普通读者通过金庸先生的武侠小说或影视剧作品对这些组织有些许了解，但历史上的清朝帮会到底是怎样的，清朝政府又是如何镇压、治理这些帮会的呢？中国人民大学清史研究所教授秦宝琦这本本《清代如何治理帮会》一书讲的就是这段历史，该书刚刚由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出版。

《清代如何治理帮会》揭示清代帮会真实历史面貌，讲述清朝政府对帮会的治理史。作者以丰富的史料和严密的考证，展示一个真实的清代“江湖”。本文选自该书第三章，讲述《鹿鼎记》里那个“天地会”真实的历史，当然跟陈近南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乾隆年间“结会树党”活动的高潮，便是天地会的出现。乾隆二十六年，福建漳浦县高溪（今属云霄县）僧人提喜即洪二和尚郑开，纠人结拜弟兄，取名“天地会”。该会最初参加者人数不多，影响不大，尚未被当局发现，一直在民间秘密流传。

天地会的创立及初期传会活动

天地会创始人提喜（约1720—1779）是福建漳浦县高塘村（今属云霄县莆美镇）人。原名郑开，僧名提喜，又名涂喜，又号洪二和尚。最初在高塘村寅钱寺出家，后在高溪村观音亭为僧。乾隆二十六年以前，参与过高溪粪箕湖（该村一个小山谷）下枫林寺僧人的结会活动。乾隆二十六年，在高溪村的观音亭与李少敏、桃元、朱鼎元等人结拜弟兄，以“人生以天地为本”之义，取名为“天地会”。创造三指诀即“大指为天，小指为地，接递烟茶俱用三指”，作为会内相互识别的暗号。又用“五点二十一”暗隐洪字，编造“悖妄诗句”。

从乾隆二十七年起，提喜在高溪村观音亭以天地会的名义传徒结会，最早的徒弟有卢茂、方劝、陈彪、赵明德、陈丕、张破脸狗、张普等人。天地会最初仅仅是少数人自发结成的组织，宗旨是互济互助和自卫抗暴，具有较强的反抗意识。后来人数渐多，势力日强，加之遭到官府的查禁，便开始反抗清朝统治。天地会初期所进行的两次重要反抗活动，便是在提喜“暗中主使”下进行的。

天地会初期的反抗斗争

一、卢茂起事

卢茂（?—1768）是福建漳浦县杜浔乡人，居住在杜浔海滨，是最早加入天地会者之一，向与该处之何哲相好。何哲又与同县之林咸“同习拳棒”。乾隆三十二年八月，经何哲介绍，林咸同卢茂结识。同年十一月，卢茂在提喜“暗中主使”之下聚众起事，拟攻打漳浦县城。事缘卢茂与何哲、林咸商议纠人入伙，何哲先后纠得杜浔的郑朗以及小溪、鹿溪村的王垂、黄石。林咸纠得在漳浦县城居住的程天助和在马坑村居住的亲戚吴纱即许纱。吴纱又转邀同族吴康及邻村的霞潭、蔡通入伙。十月十八日，众人一齐来到卢茂家中，一共十人“拜神结盟”。

众人以卢茂“颇有智量”，推为大哥，何哲为二哥，林咸为三哥，其余之人俱依年齿为序，“同饮香灰酒齐心”。卢茂分给每人一块花兰夏布为号，并令何哲等回去后再招熟识之人入伙。计划先抢县城仓库及城内富户，待“钱财充足再行举事”。卢茂“又虑无辞惑众，捏造赵良明姓名为宋代后裔”，并编造军师蔡德灵、元帅林鹤鸣等以壮声势。又编成“悖逆歌词，令伊伙布散惑众”。

何哲等人接受任务后，便在本村同族及平日相识的人中，以“抢掠分财”相诱惑，陆续招人入伙，先后招有洪辉等一共三百三十二人。乾隆三十三年三月初，林咸探闻漳浦城内兵丁有赴府城“候挑”之信，估计城内兵力较少，将此报告卢茂。卢茂见同会人数已众，县城兵丁又少，正是举事的良机，遂于三月初八日约何哲等骨干来至林咸家中商议。卢茂查看《通书》，以三月十四日酉时为吉利，又称“年向大利东西”，遂令蔡通等回去纠约各自同伙，定于十四日乘昏暮抢入西门。

卢茂同何哲、郑朗引导杜浔乡一伙从东路来城接应，由林咸、程天助在城内作为内应。卢茂所纠之人听说要抢劫县城仓库，大多畏惧，以至“大半先期逃避”。卢茂等见众人不至，十四日未敢率众攻城。吴纱等八十三人仍按原定计划，各执刀棍等器械，于十四日在后径山坳会齐。林咸也于十四日黎明赶至，然后率众于午后来到县城西门。漳浦县知县徐观孙闻讯连夜赶回，于十四日率把总曾大猷带领兵役出城搜捕。恰值林咸、蔡通等已赶至城门，双方展开搏斗。林咸手下的吴谐等三十三人被官兵枪箭击杀，王对等三人负伤，林咸率余众败逃，在城内准备内应的程天助等九人亦被捕，吴纱等连夜赶回向卢茂报信。

十五日早晨，卢茂又写“顺天当事”拜帖，令何哲等人“持帖邀伙”，并同洪辉等人在该村青竹山“竖旗号召”。后因会伙皆已逃避，难再纠人，且闻官兵已赶至查拿，卢茂、何哲便将旗帜掷藏，分散逃匿。后来卢茂在山洞中被拿，参与其事之人大多被捕。卢茂、何哲、林咸均依“谋叛大逆”律被凌迟处死；蔡通等二十七人依“谋叛但共谋者不分首从”例，均处以斩立决；程天助等九人均属同谋，亦被处以斩立决；洪皆等二百一十五人依“谋叛未行为从”律，杖一百，流三千里，流徙乌拉地方。

二、李少敏、蔡乌强起事

李少敏（?—1770）又名阿闵，系福建漳浦县下曾村（今属云霄县陈岱镇下曾村）人，拳师出身，在诏安县溪雅村庙中开馆教习拳棒。乾隆三十五年，在提喜“暗中主使”下，与蔡乌强纠人起事。蔡乌强原住诏安县溪雅村，后迁居漳浦县陈岱镇，靠“做糖料生理”。乾隆三十四年十月十三日，李少敏来到蔡乌强家中，向他称“平和县有个姓朱的，家资富足”，邀他去平和与姓朱的拜把，蔡乌强当时并未应允。

十月二十日，李少敏再次来到蔡乌强的店铺，对他说 “那姓朱的要谋举大事”，叫他纠人入伙，“先抢夺村庄富户，再行举事”，并称已经纠得溪雅村的林勇、郭选、金秦、林厚、丘阔，及大吴村的吴孕等人入伙。又拿出一块红绫札付给蔡乌强，让他“做总兵之职”。该札付“横约一尺五寸，长约一尺二寸，泥金横书‘大明’二字”，中书“大总镇”三字，左书“马将”，右书“步将”。告诉他如能纠得百人，给予番银百圆。蔡乌强见有利可图，便与李少敏一同到长田村转纠沈润中入伙。李少敏许给沈润中“游击职衔”。其后，蔡乌强又陆续纠约溪雅村的林裕，马厝村的李讲、李中，竹港村的吴玉等人入伙。

李少敏为了纠约人们参加起事，又编造“朱振兴名字，为前明后裔”。其造反活动旋被诏安县知县方鼎访闻，李少敏、蔡乌强俱被捕杀，提喜策划的反清活动再次夭折。事败，由于弟子未将提喜供出，提喜得以幸免于难。直到乾隆五十四年，闽浙总督伍拉纳等，通过对提喜之子僧行义即郑继、嫡传弟子陈彪的审讯，才查明 “卢茂之叛，提喜本属同谋”，“因卢茂等于［乾隆］三十三年三月内先期破案，该犯等闻风逃逸，而僧提喜则系暗中主使，不露姓名。众人以其系传教之师，曾经穿刀设誓，均不供出。而所传之天地会诀，亦只用三指按心，并无标色登记可查，各犯遂皆隐匿未吐，以致漏网”。

其后，提喜便与弟子陈彪隐匿各处，“不敢复行传会”，于乾隆四十四年病故。乾隆四十七年，陈彪“因提喜已身故，年久案湮，故智复萌，又起意传会”。曾传其族叔陈曲及李摘、严烟等人入会，各给陈彪番银一二圆及钱千文不等。李摘又转传侯迈、林龙、陈卓、李桐姑、许松姑五人入会，林龙等又转传邓昌、廖浦二人入会。严烟于乾隆四十八年渡海赴台，在彰化开布铺为生，暗中纠人结拜天地会。乾隆四十九年，在溪底阿密里庄传林爽文入会，从此天地会在台湾得到迅速发展，并于乾隆五十一年举行了著名的林爽文起义。

林爽文起义爆发后，清朝当局从被俘者口供中得知，这次起义乃天地会所发动，因此，在闽粤等省大肆追查天地会的“根源”。乾隆五十四年四月，闽浙总督伍拉纳、福建巡抚徐嗣曾重新审理提喜嫡传弟子陈彪与亲生之子僧行义结会案，最终查明天地会乃提喜于乾隆二十六年所创立。此时提喜虽已病故多年，但仍将其子僧行义照“叛逆之子缘坐”，处以斩立决；陈彪依“谋叛但共谋”例，处以斩立决；涉案的陈曲、李摘、方汉、郑诗因各听从僧行义、陈彪入会，林龙等七人系李摘等相传入会，均照“凶恶棍徒扰害地方发遣”例，给察哈尔种地兵丁为奴，先行刺字。僧行义有子郑碧，依“谋叛之孙”例，流三千里安置。

三、台湾林爽文起义及清廷对天地会根源的追查

林爽文是台湾彰化县大里杙村人，乾隆四十九年应严烟之邀加入天地会。乾隆五十一年闰七月，台湾官府大肆搜捕天地会成员，会内之黄钟、张烈等被捕。同会之杨光勋等于中途将张烈等五人救走，逃至彰化县所属之大里杙村，受到林爽文之庇护。官府进村搜捕，焚毁天地会内林泮之房屋，激起众怒，林爽文遂带领会众以“顺天行道”、“剿除贪官，拯救万民”为口号，举行起义。起义军攻破彰化县城后，林爽文自任“盟主大元帅”，令高文麟驻守县城，另派王作、林小文率领一部向北攻打竹堑（今新竹），自率一支队伍向南攻打诸罗（今嘉义）。林爽文趁大雾弥漫之机，一举将县城攻占，之后又攻占了竹堑。南路凤山一带天地会成员也在庄大田等人的带领下，攻破凤山县城。

南北两路起义军于半月之内连下数城，福建水师提督黄仕简与陆路提督任承恩带兵前往镇压。海坛镇总兵郝壮猷在攻打凤山时几乎全军覆没，乾隆帝大为震怒，下令将郝壮猷于军前处斩，将水师提督黄仕简、陆路提督任承恩二人革职拿问，交刑部治罪，并调湖广总督常青为闽浙总督，赴台主持军务。

林爽文与庄大田虽然两度联合攻打府城，终未得手，起义军与清军在诸罗相持半年之久。乾隆五十二年末，清廷任命福康安为钦差协办大学士赴台剿办，最终将林爽文起义镇压下去。起义失败后，首领大多被俘，遭到严惩。林爽文被押解至北京，交大学士九卿审判，先“用夹棍、板子、刮板、脑箍各样严刑尽法处治”，然后依“谋反及大逆”律凌迟处死并枭示；首领何有志、林领、林水返、陈梅等，亦被凌迟处死，并于沿途枭示，家属缘坐；庄大田被俘后，身患重病，恐其病故，而于台湾当地凌迟处死并枭示。

林爽文起义爆发之后，清吏从被捕者供词中得知起义为天地会所发动，奏报朝廷后，乾隆帝即令闽粤等省督抚大吏，追查天地会之根源。各地督抚大吏奉旨纷纷进行追查，并把结果上奏朝廷，但是，当时并未查明天地会究竟创自何人、始于何时。直到乾隆五十四年四月，闽浙总督伍拉纳、福建巡抚徐嗣曾经过对提喜之子僧行义和嫡传弟子陈彪的审讯，最后查明天地会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