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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妆容之美》:拂去历史尘灰,重见芙蓉面
缱香红粉,对镜佳人,是中国古典文学的钟情对象,引无数后人竞折腰。然而环肥燕瘦,各有千秋,迄先秦至晚清,镜前的佳人,变了好多回了。她们究竟是何面貌?她们怎样对镜梳妆?
8月21日,上海戏剧学院教授李芽与《国家宝藏》服饰顾问陈诗宇共同撰写的新书《中国妆容之美》举办分享会,带领读者拂去历史的尘灰,重见芙蓉面,领略难再得的倾城倾国。
书封
从先秦到魏晋南北朝:中国古代妆容流变
妆容是一个烟火气十足的话题,它是女性的日常刚需。在李芽看来,妆容不完全等同于化妆,后者只是前者的微观层面。实际上,妆容的涵盖面非常广,中国初民在先秦时代的纹身和绘面、世界原始部落的穿鼻和磨牙等都是它的组成部分。其中有的是出于部落文化的需要,还有的通过美化自己以取悦神明。
关于生活妆的记载,最早可溯至先秦时期的古籍,尤其是南楚文化的集大成者——《楚辞》。由于观念和制作工艺的局限,当时流行的妆容较为简洁。《诗经》中的美人多是素面朝天的形象:无论是“领如蝤蛴,齿如瓠犀”的庄姜,还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青春少女,都是不施粉黛的佳人。可见,在文明朝露未晞的时代,“淡妆浓抹总相宜”的审美局面已经初步奠定。
汉代是中国古代妆容审美规范的成型时期,鄙繁复,爱素雅。这样的品味与影响汉族审美的两个流派有关:道家与儒家。汉初行黄老之学,法天贵真,追求清水出芙蓉式的天然之美。后来武帝独尊儒术,儒家开始统治审美思想。儒家提倡克制化的修饰,认为妆容应与修身养性相协调,做到文质彬彬,然后君子。汉儒也确立了女性对男性绝对的依附地位,使女性审美迅速偏向纤弱与娇柔。如赵合德浴后发明的“慵来妆”,卷发、薄眉、施小朱,就是清淡浅薄之美的典型。
魏晋南北朝则是“彩妆爆发”的时代。这一时期,四方文化的交融无比通畅,胡人、佛教、西域文化在内地的传播,开阔了汉人的眼界。时值儒家影响力减弱,审美领域顺势喷薄出百花齐放的局面。如魏文帝时流行的“斜红妆”,是一种形象的伤痕美学。顾恺之所作《洛神赋图卷》中,洛神姣面上的“白妆青黛眉”,则流行于南梁天监时期。梁元帝朝,数“徐妃半面妆”风头盛极。而齐梁人多效仿的“仙蛾妆”,两弯眉毛似相勾连,称“连头眉”,灵感是来源于毛发旺盛的胡人。寿阳公主出嫁时的妆容则是“八字宫眉捧额黄”,眉形呈八字,额头敷有黄色妆粉,这与当时佛教东传,人多肖金佛之面有关。北周时期,还发明出“碎妆”,女子贴五色云母花子于面,因云母晶莹,故此妆有曜熠之美。
内页
盛唐是女性自信的巅峰期
妆容的风格反映时代的气质。李芽提到,盛唐是女性自信的巅峰期,以武周时代最为突出。这一时期,女子的眉形变化非常丰富,多达数十乃至上百种,花钿的种类也尤其繁多。贵妃时代的女子则喜穿男装,并非为遮掩自己的性别,只是单纯地追赶时髦,人们依旧能从她们的妆容上辨别其女儿身。中唐则为之一变,白居易的《时世妆》写得再明白不过:“乌膏注唇唇似泥,双眉画作八字低。……妆成尽似含悲啼。”——流行的是一种很丧的妆容。晚唐敦煌地区,随着归义军政权的建立,高级军官的家眷中重又流行起繁复的妆容,丝毫不逊于盛唐。但富丽未必美丽,这样的妆容在李芽看来,反而过犹不及。
轰轰烈烈的时代过去,自宋朝肇始,妆容回归素朴浅淡,复原到汉族的审美本位,一直延续至晚清。元明清的审美是宋代的余响,可道之处远输先朝。晚清国门洞开之后,西式的妆容开始风靡。李芽以一张婉容与溥仪的照片为总结,照片中的婉容化着深浓的眼妆、涂着烈焰红唇、烫着最时髦的卷发、穿着收腰的旗袍,一旁的溥仪一身西装,架着一副圆框眼镜。这或许昭示了一个新的局面:从此以后,中国的妆容开始走上现代化与全球化的道路了。
李芽
妆容研究是一个冷僻的学术领域。谈及研究的初衷,李芽表示,妆容的生活性是最吸引她的所在。热门的研究多关注衣食住行,但在她看来,将妆容这一同样生活化的课题进行细致的学术研究,“是一件很有功德的事情”。研究中最大的障碍在于缺乏第一手文物资料,尸体的腐烂导致妆容的丢失,她和同仁一直处在“只知其名,不见其形”的研究处境,只好就着文字,尽可能利用现代方法复原当年的面貌。
尽管研究的过程困难重重,但进一寸就有一寸的收获。李芽认为,妆容研究给予她最大的馈赠就是对中国文化之美的自信。她深刻地认识到中国妆容和西方的巨大差别。比如,中国古代重眉妆不重眼妆,对眼睛的描摹重在眼神,而非外在的眼形。再比如,西方喜爱厚妆,中国则偏爱素雅的淡妆,这与中国古代化妆品的配方关联密切。“在中国的传统审美中,妆容之美不在遮住自己的瑕疵,而在生发自然,以真质素朴为上。这是一种健康的审美基调,并且绝不应当过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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