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独立书店探访：一大波实体书店回来了，他们靠什么活着？

2015年，对于实体书店来说，是回暖的一年，光上海，就开出了半层、诗·集、衡山·和集、MUJI Books、言几又、西西弗、犀牛、Mephisto等近十家书店。其中，有知名的连锁书店，也有小众独立书店；有新开的，也有几年前关门又重新开业的。而2016年，还有一波新书店将在上海开业。

不仅如此，一些电商也开始涉及实体书店。美国的亚马逊在西雅图开出了第一家实体书店，当当网则宣布未来三年内将在全国开出近千家的实体书店，而且书店卖的书与网上同价。

曾经被电商“逼死”的实体书店，为什么又集体回来了？在电商、连锁大书店的夹击下，在电子阅读越来越普及的当下，那些小众独立书店的经营如何？澎湃新闻记者走访了沪上三家独立书店。

开店多为追求文化理想

今年在上海开业的几家书店中，有两家是旧店新开。一家是诗·集书店，它的前身开闭开诗歌书店曾于2009年10月起在大光明影院历史长廊营业，至2010年7月终止营业。关门的原因是合约到期，工商部门手续审批衔接不上，与大光明音像公司合作关系自然解除。今年平安夜，这家书店换了个名字，在绍兴路重新开业。另一家犀牛书店则于2007年10月开业，由于选址不当，资金周转困难，在2008年9月歇业。而在今年10月，他又在在丽园路重新开业。

这两家书店历经停业周折后又再次营业，重新经营起了之前囤积在仓库里或是自己收藏的旧书，正是应了那个书店的名字：开闭开。

诗·集和犀牛都是老店新开。

诗·集由民居装修而来，加之并没有明显的标示，所以在幢幢老别墅之中并不好找。进去之后才发现，只在书店内的墙上挂着“诗·集”的小木匾。店主黄圣平时会坐在靠窗的位子上，悠闲地品茗、看书。原本的“开闭开”这个名字取自以色列诗人耶胡达·阿米亥的最后一本诗集《开·闭·开》，而整间书店也是诗集的主题书店，书架上放满了著名诗人的作品，包括各种版本的《恶之花》等，不过也有少量的戏剧、哲学和宗教学书籍。虽然书店的空间略显狭小，但随意摆放的沙发和靠背椅，桌上摆着茶具，感觉就像平常人家的小书房一样。

开闭开当初被迫关门后，黄圣一直在各地的书店工作，还在孔夫子旧书网工作过，可以说这几年来，他一直未离开书店这个行业。而现在，他为能够重新拥有一家属于自己的书店倍感喜悦，也想用这家书店来传播诗歌文化，两者都是他长久的梦想，也是他心中“一种理想的生活方式”。

12月24日，平安夜，诗·集举行了书店开业以来的第一个诗会。黄圣邀请来了许多老读者和新朋友，出席者大多是通过微信群和豆瓣得知开闭开重新开业的消息，特地前来捧场。众多诗歌爱好者汇聚一堂吟诗饮酒唱歌，他们不但念诵普希金等著名西方诗人的作品，也朗诵了《将进酒》等中国古代名篇和自己的作品，正顺应了黄圣的心愿：让开闭开书店成为朋友们交流的场所。

诗·集的平安夜诗会。

Mephisto和犀牛书店的店主也差不多。他们之前都从事着与文化相关的工作，一直有开书店的心愿。Mesphsto的合伙人菲戈之前曾打算做一个结合图书出版信息和销售的APP，后来觉得还是开二手书店更符合自己的性情，就放弃了计划。

经营方式各有千秋

这三家独立书店店面都不大，只有犀牛书店在街面上占有一席之地。书店的书架上摆放的大多是文史哲类书籍，但老板们对经营信心满满，也各有各的经营招数。

相比六年前仅仅是售卖实体书的经营方式，把开网店作为主要经济来源的黄圣已经不单单依赖经营书店来换取收入，由于经营书店是他的爱好，在每个月小几千元房租的压力下他依然坚持开业。对他来说，开诗歌书店是将其作为一个和热爱诗歌的朋友们集会的场所，通过微信、豆瓣等网络媒介和熟人圈子宣传，聚集人气。在谈及未来的规划时，他显得很坦然：“我希望未来能开一家更大的书店，但目前能力和资金都有限，就先把一家做好，利用熟人圈子传播。”

重新开业的犀牛书店，一改之前同时经营咖啡和书籍的模式，将整个铺面沿墙装上书架，分门别类地摆上了各式各样的书籍，不但有中国四大名著等文学作品，还有康德、黑格尔等著名哲学家的著作。书店主人在书店中间设置了两个书柜，摆放上线装古籍、民国旧书、老明信片等旧书籍，意在恢复古旧书店的样子。老板之一庄见果介绍说：“我和我的合伙人觉得传统的书店经营模式更有利于读者去阅读，让读者遇见好的作品才是一个书店的经营者应该做的。虽然开业以来经营状况不是很好，刚刚够得上房租，但是我也有开网店，所以经济上暂时还不愁。”与诗·集一样，犀牛书店倾向于用新媒体来作为宣传工具，而由于是沿街铺面的关系，过路客们也愿意逛逛这间重新开业一个月的旧书店。

犀牛书店想要恢复古旧书店的传统。

Mephisto的店名来自《浮士德》里的魔鬼，某种意义上正是他的不断质疑与否定，推动了浮士德的探求之旅。Mephisto也不仅是一家书店，店主们另辟蹊径，独创了bnb（短租房）与书店结合的经营方式。他们租用了淮海中路一座老公寓二楼的一套房间，在市区的繁华地段闹中取静，一间做二手书店，另一个房间可以短租住人。

“想住在Mephisto书店里吗？”这是他们在小猪短租网上的宣传语。目前已经有不少旅客通过网络预订并在这里留宿，经营bnb也成了Mephisto主要的经济来源。“现在真正书店里带民宿的可能只有我们，其他大多是旅馆里放两架子书作点缀。”菲戈对他们的创意挺得意，所以也不在乎宣传上的低调，“开书店是自己的爱好，目前主要就是通过朋友的口碑传播，不准备做太多营销”。

菲戈介绍说，Mephisto书店里不光书是二手的，连书架、桌椅、沙发、箱柜等物件，也多是从各处捡来或淘来的旧货。由于房间装修得精致舒适，bnb的订单倒是不少，一个月六七千元的房租在他眼里不是很大的负担，开业第三个月，就已经实现当月有盈余了。

“我一直反对把文化作为商品来流通，尽管这种趋势不可避免。”黄圣表示，“我想其他几位个体书店的老板的想法应该和我一样，就是多选择有价值的经典作品，这才是经营书店最好的方式。”

Mephisto二手书店。

电商与个体经营无冲突

被问及如何看待当当网计划开设1000家实体店时，几家书店的经营者都表示暂持观望态度；而面对于大型连锁书店的影响，他们也积极应对。

“电商开设实体店应该是一种营销方式，依靠书籍来进行入口导流，之后卖其他的商品。”菲戈猜测说，“书籍是一种很好的导流方式，包括MUJI等大型商场都采用这种手段，跟我们这样的二手书店，其实没什么关系。”

“因为我们有比较固定的读者群，我们选书也比他们专业，这样的话读者就更倾向于到我们这里来买书。”黄圣则对此很自信，“他们选择的大多是新书、畅销书，比如市场上流行的营销管理类书籍，而我们则精挑细选一些文史哲类的经典好书。”

很显然，几家独立书店在坚持自己的经营理念的同时，也没有感受到电商和连锁书店太多的压力。“尽管现在由于资讯的发达，愿意逛书店的人少了，网购的人多了，但我们给读者提供的是一个阅读的空间，这是一种文化氛围，我们还可以互相交流，这是网络媒体不能给的。”黄圣从容不迫地说。

犀牛书店的庄见果看得更透彻，他分析道：“这些大型书店的开张，也许会带动阅读风潮，对书店的生存环境而言，是好的，同时他们那些新书经过了市场之后就流到了我们旧书店这里，我们再经过筛选，第二轮卖出，这是一个良性循环。所以电商实体店和大型书店的开业其实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