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燕生：中国经济明年会更难，但不会出现断崖式塌方

主讲人：张燕生（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学术委员会秘书长）

主题：创新未来中国新动力

时间：2015年12月19日

主办：复旦大学管理学院 第一财经

【编者按】

“中国经济下行的压力很大，但是中国经济有一个特点，就是韧性大。”在中国企业家（上海）高峰论坛暨2015复旦大学EMBA同学会年会上，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学术委员会秘书长、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首席研究员张燕生发表了题为“创新未来中国新动力”的演讲。他在演讲中说，尽管中国经济今年很难，明年会更难，但它不会像日本经济那样出现20年翻不了身这样一个经济硬着陆的情况。

以下是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对张燕生演讲内容的摘录：

“十三五”的三大目标，五大理念

第一，“十三五”到2020年我们希望能够全面实现小康，也就是2020年，GDP比2010年翻番，城乡人均收入比2010年翻番，经济发展方式的转变可以看到非常显著的成果。也就是说未来五年我们要全面建成小康，经济增长速度底线应该保持在6.5%左右。因此“十三五”这个目标要想实现，不但是在速度、数量上，而且在质量、效益上，我们会有一个明显的进步。

对企业家提出的要求是，我们要从过去35年汗水驱动的增长转变成靠智慧驱动的增长。也就是变革和创新将成为未来五年的主题词和主旋律，也就是生产率的增长将对我们未来的增长形成主动力，而不是我们前35年靠投入增长实现的增长，因此对企业的商业模式是一个根本的转换。

第二个目标，在未来五年，我们要解决改革的问题，也就是让市场起决定性作用，更好的发挥政府的作用。也就是在未来五年，市场和政府是一个硬币的两面，缺一不可。意味着我们要激活土地市场，煤炭、能源、资源，资本市场、劳动力市场、衍生品市场，能不能让市场起决定作用，这对我们下一步的改革是一个严峻的考验。

政府是做什么的？政府要弥补市场失灵，也就是凡是市场机制做不到的东西，政府如何勇于担当承担责任，这对我们下一步政府的改革，对过去35年的简政放权是一个全新的要求。

第三，“十三五”要引领和适应新常态。什么叫新常态？我的理解，过去35年，无论是国家还是地方，无论是企业还是个人，无论你过去35年如何辉煌，现在要从零点出发，我们现在在一个历史的新起点上重新开始我们新的35年。从这个角度来讲，当我们从零点出发的时候，我们过去熟悉的东西、成功的东西，很可能是我们下一步发展的障碍、包袱。

这个时候我们就会发现，未来五年是我们告别旧常态迈向新常态关键的五年，未来五年如果日子好过，就说明我们是温水里煮青蛙，正在走向死亡，如果日子不好过，说明我们正在进行脱胎换骨的转型，我们在面临未来。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今年比去年更难，明年将比今年更难。我们一些朋友讲，明年可能是最难的，我们希望如果明年是最难的，是谷底，可能我们以后会一步一步好起来。如果明年不是最难的，后年更难，那么我们的企业就要考虑如何过冬。

从国家来讲，要考虑明年更难，后年更难的情况下，怎么能够保证经济、社会不塌方。现在越来越多的朋友，无论是政府内还是政府外都在讨论，中国有实力保证我们未来五年不塌方，那么就需要一笔大的头寸，能够保证明年、后年和未来的五年在结构调整中，对我们的经济起到支撑作用。这需要多少呢？各家都有各家的看法，但是总的一点也就是我们中国有能力，有实力使我们的经济、社会和企业告别旧常态，转向新常态。

五中全会提出了五大理念，第一个就是创新，创新是企业家层面。过去35年，在座的企业家你们都是成功的实践者，但是你们过去35年的创新更多的还是市场创新、管理和组织方式的创新和商业模式的创新。也就是我们的企业家即使销售额到2000亿，看看我们的新产品展示、技术储备、研发创新，我们都会发现过去35年技术创新做得还是比较少。因此我们说新35年，我们要从汗水驱动转向创新驱动，一个就是变革，一个就是我们开始转向技术创新、制度创新、文化创新。

第二个变化就是协调发展，我们下一步的发展将是更加平衡、协调、可持续，协调发展也包括硬实力和软实力的协调。中国发展到现在，已经成为10万亿美元GDP规模的大国，怎么能够培育、形成、壮大软实力，是我们新常态迫切需要解决的。我们能不能够为我们的百姓，为全球提供更好的产品，能不能有更多的同盟、朋友结成统一战线，走向全国，走向全世界；我们能不能够让中华民族几千年的文化和价值走向现代化，走向全球化，它决定我们的软实力。

第三是绿色发展。金山银山不如绿水青山，也就是我们下一步城镇化的发展将是一个青山绿水的城镇化，将是一个拥有历史记忆的城镇化，将是人的城镇化，因此绿色将会改革我们的未来。

第四个是开放，五中全会关于开放有两个主题词，一个是中国的开放将深度融入世界经济，深度融入世界经济也就意味着我们的“一带一路”将会改变中国、改变亚洲、改变世界。另一个主题词，要发展更高层次的开放型经济，也就是中国下一步的开放将是双向开放。我们知道很多地方开出了渝新欧、蓉新欧、郑新欧、汉新欧，也就是国际物流大通道。我们现在是重车出、轻车回，因为我们的供应链没有办法辐射到欧洲，辐射到中东欧，辐射到广大的腹地，我们的一小时经济圈、三小时经济圈在欧洲的国际港口、国际机场、国际中心城市，我们还没有办法完成它的商流、物流、资金流、信息流、人才流，我相信在座的企业家今后可以做到这一点，保证重车出、重车回，卖世界、买世界，也就是我们重视出口，我们更重视出口，我们重视引进来，我们更重视走出去，我们重视工业，我们更重视工业的服务化和现代工业的发展。

第五个是共享发展，也就是我们下一步的发展将从让少数人富起来，转向让每一个人都有公平参与发展的机会，让每一个人都有公平成长发展的机会，也就是包容性发展，共享发展。

因此我们看到这五大理念和过去35年的旧常态相比，它是一个全新的面向未来35年的一个新的开始。在这种情况下，可以看到我们的工业、我们的经济正在发生新变化，在这个地方，我自己就说了三个比较绝对的话。第一，过去35年制造代工、嵌入国际工序分工的黄金时代结束了，下一步我们将从代工厂转向习近平主席说的自尊、自信、自立，屹立于世界工业、制造业创新、现代服务业之林。第二个变化，过去35年低成本参与国际分工的时代结束了，我们的企业将迈入中高端。第三句，过去35年简单模仿仿制和抄袭的黄金时代结束了，我们将走向创造性国防和创新。

中国经济出现新趋势

从这个角度来讲，我们可以看到我们确实开始进入到一个艰难的转型，在这个艰难转型中，中国经济正在出现、形成一条新的趋势线，这条趋势线和过去35年正在发生着根本的不同，就是趋势不再外推，新的趋势开始形成。这条新趋势线有五个亮点：

全社会研究和试验经费支出占GDP比例开始持续上升，从2010年的1.75%，2012年的1.98%，今年将会超过2.1%，其中76.6%的贡献是我们企业家的贡献。

我们的服务业增加值占GDP的比例开始持续上升，2012年44.6%，2013年46.2%，2014年48.2%，今年上半年这个指标已经突破51.4%，也就是在座的企业家明白，要想转型，要想迈向中高端，我们微笑曲线的左端必须向研发、设计、资讯、人才转型，微笑曲线的右端，必须向产后的商流、物流、资金流、信息流要效益，只有这样我们的工业、制造和实体经济才能得到更强大的增值服务的支撑。

我们会看到消费对增长的贡献开始持续上升，今年的前三个季度，在三驾马车中间，消费对增长的贡献已经达到了58.2%，而这个变化正在发生一些根本性质的变化，也就是我经常讲，我们的老百姓已经从过去35年价格的敏感者，买便宜东西的人，正在转变为价值的追求者，买好东西的人。过去老百姓穷，买便宜的东西，我们企业只能生产便宜的东西，为了生产便宜的东西，我们就用便宜的材料、便宜的劳动力、便宜的零部件、便宜的设备。当时的经济学家讲，谁创新谁死，你生产出差异性的高品质的老百姓不买单。但是现在老百姓要买好东西，老百姓在全世界买好东西，他们花了1万亿，我们经济学家说，“十三五”买好东西的老百姓的人数将翻番，他们的增量有可能比美国国民人数都多，有这么多老百姓要买好东西，我们企业要从过去生产便宜的东西，转变成生产好东西，否则我们怎么能够转向面对新35年的新的需求。

城镇化，尤其是城市群的发展正在改变我们中国的经济社会区域和国土空间规划，这是两个能够改变21世纪人类社会的重大改变之一。

第五，我们的城乡差距已经从2009年的3.33倍缩小到2.84倍，我们的区域差距，今年上半年GDP谁排第一？重庆。过去称为是“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重庆成都，它们的GDP超过1万亿，它们的GDP规模超过了长江中游的大武汉，超过了东北的大沈阳，它们在全国经济下行下，仍然保持强劲的增长势头。为什么？我自己认为，它们至少做对了三件事，开放，最早投入电子商务，最早开出渝新欧。昨天我一个朋友说，另外一个因素，也是它们最早推动城乡一体化。也包括我们讲的基尼系数从去年开始下降，我们可以看到一个新的趋势线，中国正在从让少数人富起来开始走向共同富裕。

中国经济前景的三大判断

从国家来讲，对当前中国经济的判断有这样三个重要的判断：

第一，中国经济下行的压力很大，但是中国经济有一个特点，就是韧性大，所谓韧性大，就是中国经济它不会像日本经济那样出现一个塌下去20年翻不了身这样一个经济硬着陆的情况。因此刚才我讲，我们今年会很难，明年会更难，但是我们有手段，也就是能够保证我们最困难的时候，经济不会出现断崖式的塌方。

第二，可以看到我们的经济很难，但是中国经济的长期增长潜力还是比较充足的，中国经济正在出现新经济旧经济、新产业旧产业、新服务旧服务、新业态旧业态的分化，因此我们现在的难就是为了释放解决我们长期增长潜力的障碍，因此我们说难意味着我们有未来，慢就是快，快就是慢，因此我们现在的所有努力就是如何释放我们长期增长潜力。

第三，国家对当前中国经济的判断，中国经济很难，要告别旧常态，迈向新常态，但是中国经济回旋余地大，像上海这样的东部沿海地区，经济最发达的地区，减速是你们的主题词，可是中部地区讲高速度增长，我们还在半路上，西部地区讲高增长我们还在初始阶段，大国不同地区呈现出不同的发展状况，这种大国的特征，它能够对冲我们当前经济转型的风险和困难。

因此我的最后一句话，现在就是我们要推动供给侧，供给侧就是要把我们在座的企业家精神释放出来，把你们创新的努力释放出来，把你们在市场打拼的要求释放出来。因此对供给侧来讲，十八大讲了一句话，牢牢把握发展实体经济这一坚实基础。我的理解是，要想叫马儿跑得好，首先要叫马儿轻装上阵，也就是像我们目前开的经济工作会议和前几天开的政治局会议一样，就是要实质上的为企业减肥，让企业有更大的实力投资转型、投资创新和投资新业态。

第二句话，我们说要想叫马儿跑得好，就要叫马儿在一个公平竞争的竟技场上比赛，也就是让市场起决定性作用，在市场失灵的时候，更好的发挥政府的作用，政府减少对企业、政府减少对市场的管制和干预。

第三句话，要想叫马儿跑得好，就要叫马儿在薄弱环节增加公共产品和公共服务。我们的企业面临着五缺困境，缺技术怎么办，缺人才怎么办，缺品牌、订单、渠道、售后服务能力怎么办，缺资金怎么办，缺转型的规范、环境、能力怎么办?因此它需要政府和全社会，能够从供给侧为我们企业创造更好的支持，来帮助我们企业转型。

（本文根据主办方提供的速记整理，未经主讲人审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