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非洲：遍地是机会，“最大的危险不是劫匪是寂寞”

眼下，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正在非洲大陆展开访问，所到之处受到热烈欢迎。

商务部最新披露的数据显示，2014年，中非贸易额达到2220亿美元，是2000年的21倍，中国连续六年稳居非洲第一大贸易伙伴国。15年来，中国对非洲直接投资年均增长37%，投资存量超过300亿美元，是2000年的60倍以上。

火爆的双方经贸来往背后，活跃着数不清的中国人。

据了解，目前在非洲的中国人，主要分为四类：一是享有外交豁免权的中国外交工作人员；二是政府委派的体制内人员，如援非的医疗工作人员、公派留学生、公派访问学者、央企管理和工作人员；第三类是中国各省市派出的劳务工作人员或地方国企工作人员；第四类是以个人名义抱着在非洲挣钱心态的普通中国人。

说到非洲，不得不提最近发生的一件大事：中国铁建（601186）下属的中国铁建国际集团三位高管在马里遭遇恐怖袭击不幸遇难。类似这样的中企员工在非洲遭遇绑架、抢劫的新闻也不时会出现在国内媒体中。

但数名接受记者采访的在非洲工作的中国人称，安全问题在那里是概率极低的事情，内心的孤寂才是最大的问题。

“冒险家的天堂”

在一家大型中资企业项目经理张晓东（化名）看来，非洲就是冒险家的天堂。

2006年，张晓东从国内一所名校毕业后进入这家大型国企，在高薪和高额出境补贴诱惑下，张晓东来到尼日利亚，没想到一呆就是近十年。

在张晓东的印象里，过去十年是尼日利亚发展的黄金时期，每年的经济增长速度保持在7%左右。由于工业基础薄弱，尼日利亚90％以上的工业制成品依赖进口，政府由此也鼓励国外资本来投资。

“现在的尼日利亚遍地都是机会，这就如同中国刚刚改革开放时的高速发展。”张晓东认为。

目前中国企业已承揽大批铁路改扩建、发电站、农村程控电话网、石油区块开发等项目。2014年，中国与尼日利亚双边贸易额181亿美元，再创历史新高。尼日利亚已成为中国在非洲第二大出口市场和第三大贸易伙伴。

不过中国驻尼日利亚使馆经商处在一份调查报告中也提醒投资者，世界银行的营商环境报告中，尼日利亚在189个参评国家中排名170位，这些关键指标就包括了尼日利亚的腐败环境。

如今，张晓东已经从公司辞职，他和几个其他从公司离职的小伙伴开始在尼日利亚创业，从高速发展期的尼日利亚掘金。

与尼日利亚这样的新兴国家相比，南非则是另一种天堂。

有数据显示，目前有超过50万中国人在南非，还不包括一些签证过期的国人。

26岁的李树（化名）来自福建，国内大学毕业后就来到南非，其家人上个世纪90年代中期就来南非创业，主要从事贸易，经过20年奋斗，在约翰内斯堡已小有产业。

尽管李树现在享受着上一辈创业者的成果，但父辈仍然不断跟他重复讲述当年的创业故事。

上个世纪90年代中期，李树的父辈四处筹钱换来一张到约翰内斯堡的机票，过来后在老乡的餐馆打零工，收入并没有期待中那么高。

偶然的机会，李树的父辈发现中国人在南非摆摊卖些小玩意，于是也从广州那边进一些电子手表、仿名表，在人流密集处摆摊，想不到一个月竟然有四五千的收入，这在当时可谓是巨款。

这中间也经历很多波折，在工作签证过期后，李树的父辈为了躲避移民局的追查，经常被警察追赶，好几次差点被遣送回国。

上世纪90年代后期是中国商人在南非的黄金时代。当时南非新政府成立不久，市场经济刚开放，加上轻工业一直落后，中国民用品一进入南非市场，就在低收入的消费民众中很受欢迎。同时，中国货也吸引了众多南非邻国商人来采购。

在完成原始积累后，李树的父辈慢慢利用20年的发展，搬进了约翰内斯堡郊区的富人住宅区。

李树告诉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记者，他经常在老乡聚会中听到不少白手起家的华人富商故事，还有在矿产、能源领域发迹的华人新贵。

“最近这几年，国内一些商人专门到南非开办华资企业，现在很多人甚至通过集资方式来南非炒房地产，最差的也能在华人聚集较多的地方开个超市、餐馆什么的。”李树对记者表示，“尽管这两年受金融危机影响钱不好赚了，但在一些中国人未插足的地域仍然有着各种机会”。

李树认为，中国人在非洲能赚钱是天经地义的，勤奋是这两代人的天性，干活可以从早忙到晚，但当地人却不行，哪怕多干一个小时都会问你要加班费，更多情况他们不愿意加班，尤其是一些黑人。

遇袭是个低概率事件

目前已经有超过200万的中国人在非洲大陆上生存、生活，而非洲各国的动荡环境使得安全成为不得不面临的问题，尤其一旦国人在非洲出现不幸事故，加上媒体语境的放大，生活在非洲给人的印象往往像是生活在“恐惧中”，但事实是，受访者均认为生活在非洲很安全。

项思思（化名）2011年研究生毕业后进入孔子学院，先在埃塞俄比亚工作一年，之后在苏丹的孔子学院工作至今。

由于一直在这些国家的首都工作，且工作环境相对简单，她对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记者表示，“感觉挺安全的，身边也没发生过同事遇袭的事情，当然大使馆和学校领导也要求我们不能单独出去”。

“前些年倒是听说有中企员工在苏丹边境被绑架事件，这些年基本没听说过。”项思思说。

据报道，在苏丹境内曾发生过两起恶性事件。2008年10月，中石油集团公司9名工人在苏丹西部地区遭不明身份的武装分子绑架，5人死亡，4人获救；另外一次是2012年1月，中国水电公司29名中国工人在苏丹一公路项目工地被劫持，10天后获释。

对于中企员工被绑架或遇袭，张晓东却有着不同的看法，他认为这些事件具有偶然性又有必然性。

张晓东解释称，“在非洲一些国家里，一些部族势力或恐怖组织因为缺乏经费购买武器，往往会对外国企业的员工进行绑架，其目的是勒索，一般不愿意伤人性命，以免遭受打击，而企业考虑到影响也愿意通过和平途径解决问题，所以你看发生在非洲的绑架事件是有规律的”。

这样的问题已经引起中资企业的注意，张晓东此前工作过的公司与当地警方和军方均有合作，在员工外出作业的时候，警方、军方会派出警察或者特种部队士兵前去保护，从一定程度上震慑袭击者。

而在中资企业办公、居住的社区，则将安保外包给第三公司，相对更安全。

“其实这是个概率问题，随着入非的人员增多，出现这样那样问题的事件肯定是在增加的，即便现在有安保，但类似的事情还是会发生，以前我刚来的时候也很怕，随着在这边呆的时间长了，认识也出现了变化，总的来说在非洲生活还是很安全的”。

项思思、张晓东他们生活在一个社区，相对单调，而李树生活在的南非，则直接与当地社会接触，同时南非又是世界犯罪率最高的国家之一。

在他看来，中国人在南非相对弱势又有钱，容易成为当地人抢劫的对象，而且这样的恶性抢劫事件一年总要发生几十起，但他认为，“这很难避免的，你就算国内也会遇到抢劫，在这里就尽量避免单独一个人出去，或者去些很偏僻的地方，即便遇到抢劫也别反抗，把钱交出去就可以了，这些已经成为在南非生活的行为准则，过来后老乡都会告诉你这些，但总体来说还是很安全的”。

寂寞难耐的日子

张晓东在非洲的日子极其单调，基本上是两点一线，工地、营地，直到做了项目经理才稍微忙了些。

他们公司一位工人告诉记者，“就希望自己忙一点，不敢闲下来，闲下来就会乱想，想家、想儿女、想女人，想国内的一切，这是一种折磨”。

张晓东在做技术工人时也经历过这一切。

尽管公司在生活之余会安排娱乐活动，打球、打牌等等，然而这些东西并不能排解长久的孤单。

一个事实是，这些务工人员离婚率极高。

相对来说，项思思作为女孩会好点，白天忙好后晚上就是回家看书排解寂寞，周末时约着中国同事一起做做菜，小聚一下。不过她至今未恋爱。

在记者采访的所有对象中，李树最为年轻，他也是最怕寂寞的一个。

“有一次约着中国同事去公司旁边的酒吧玩了会，被家里禁足了一个星期，并取消了之后大部分社交活动，家里人认为这是极不安全的行为。”所以李树现在的娱乐活动就是玩从国内带过去的游戏机，不过游戏已经被他打过几轮通关了。

因为安全、文化、生活习惯、信仰等等问题，在非洲的中国人绝大部分无法融入这块大陆。

张晓东打算忙好这两年赚到钱后，一半时间在国内，一般时间在非洲。

项思思已经申请今年回国，并打算在国内找份工作安定下来。

李树无法摆脱家族的使命，目前并无回来计划。

其余受访者都表示这两年会陆续回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