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刘铁男案神秘商人倪日涛现身，曾因行贿齐齐哈尔原市长获刑

国家发改委原副主任、国家能源局原局长刘铁男案中的关键人物——浙江籍神秘商人倪日涛，时隔近三年后再次回归公众视线。早前针对两人举报涉及的加拿大一收购项目争议，亦随之再起波澜。

日前，加拿大媒体刊登了一份倪日涛的声明函，单方面宣布2013年与加拿大卑诗省鲁珀特王子市政府就New Skeena制浆厂权属争议诉讼达成的和解协议无效，并保留通过媒介和司法途径追责起诉的权利。倪日涛还透露，为了处理此事，其曾于今年5月飞赴加拿大，但被加方拒绝入境。

这是倪日涛刑满释放后的首次公开亮相。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记者采访获悉，2015年1月20日，倪日涛因犯单位行贿罪和变造国家机关公文罪两项罪名获刑两年。此前，其先后被河北有关部门监视居住和羁押了半年和19个月。经折抵刑期，今年3月18日，倪日涛刑满被释放。

澎湃新闻记者掌握的相关判决书显示，2012年12月20日，亦即《财经》杂志副主编罗昌平在微博向中纪委实名举报刘铁男的两周后，举报中的另一主角倪日涛因涉嫌犯行贿罪被河北省河间市人民检察院指定居所监视居住。

不到5个月，刘铁男被查。出乎公众意料的是，在此后针对刘铁男涉嫌受贿罪的指控中，并未出现倪日涛的名字。而倪日涛在被查后，主动向办案机关交代了向齐齐哈尔市原市长林秀山（后任黑龙江省组织部副部长、人社厅厅长）行贿的犯罪事实。

上述判决书显示，河北省河间市人民检察院办案说明证实，被告人倪日涛主动交代办案机关尚未掌握的其向林秀山行贿11万美元的犯罪事实，并主动交代了变造国家机关公文的犯罪事实。河北省河间市人民法院认定倪日涛系自首，依法予以从轻、减轻处罚。

2013年7月，林秀山被有关部门带走调查，羁押于河北。目前尚无消息显示该案是否已被移送起诉。

三年前遭举报被查

倪日涛是中竹控股有限公司（更名前称“中纸有限公司”）董事长。2012年12月6日，《财经》杂志副主编罗昌平连发3条微博，实名举报称，倪日涛与时任国家发改委副主任、国家能源局局长刘铁男结成官商同盟，刘铁男的妻子郭静华、儿子刘德成在其公司持有股份并担任董事，刘铁男儿子的三个汇丰银行账号多次收到其控制公司的巨额汇款。

早在一年前，《财经》杂志就曾发表报道，质疑倪日涛在收购加拿大企业New Skeena制浆厂过程中，涉嫌存在重大欺诈，以“自己收购自己”的方式骗取巨额外汇贷款。参与该收购的加拿大绿色资源有限公司（CGR Investments Inc.，以下简称“CGR”）即有刘铁男妻儿先后持股。

报道称，此事被相关人士举报后，已出具贷款意向书的两家银行的相关贷款并未发放。由于资金无法到位，制浆厂生产重建项目无法动工，加拿大卑诗省鲁珀特王子市政府追讨原本承诺减免的物业税未果，决定没收New Skeena所在沃特森岛地块重新拍卖，被倪日涛方面告上法庭。

在刘铁男被举报后，倪日涛曾接受《第一财经日报》采访称，举报内容“当然都是诽谤”。他解释称，虽然与刘铁男相熟，且刘铁男的儿子也确曾在其公司上班，但“我和他（刘铁男）没有业务往来，他也没有批复我任何项目，银行贷款我都没有贷到，贷到也是正常合法贷款”。倪日涛还否认往被举报官员账户打钱，“根本没有这么回事”。

他还表示，相关公司注册资金10万加元，刘铁男儿子刘德成只是小股东，占股百分之十，且是实际到位资金，不是干股，“现在早已经退掉股份了，现在也已经没关系了。”

不过，在罗昌平微博实名举报后，涉案商人倪日涛和刘铁男先后被有关部门立案调查。

澎湃新闻记者掌握的相关判决书显示，2012年12月20日，倪日涛因涉嫌犯行贿罪被河北省检察机关指定居所监视居住；2013年6月19日被刑事拘留，同年7月6日被逮捕。

2013年5月12日，中央纪委宣布，国家发改委副主任刘铁男涉嫌严重违纪，目前正在接受组织调查。2014年9月24日，河北省廊坊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开庭审理刘铁男受贿案，检方指控刘铁男单独或与其子刘德成共同非法收受财物共计人民币3558万余元。

出乎公众意料的是，在刘铁男的起诉书中针对其受贿指控，并未涉及商人倪日涛。

据《21世纪经济报道》援引了解刘铁男案证据材料的人士说法，刘铁男在被调查后，曾说过：当初送刘德成去加拿大留学，因为股东身份签证方便，所以做了倪公司“挂名股东”，实际并未真正持股，回国后这股东就退掉了。“既没出资，也没分红，没有投入也无产出。也没收受倪日涛公司巨款。”

2014年12月10日，河北省廊坊市中级人民法院对国家发改委原副主任刘铁男受贿案作出一审宣判，对刘铁男以受贿罪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随着两人身陷囹圄，上述加拿大收购项目亦淡出公众视线。直到今年10月28日，倪日涛在鲁珀特王子市当地媒体发布一则声明，重新挑起相关地块之争。

声明称，2013年8月，公司代表刘女士未经其授权，与鲁珀特王子市签署的和解协议，应属无效，因此当地法院基于此份协议作出的仲裁令同样无效。其保留通过媒介和司法途径追责起诉的权利。

他还透露，为了处理此事，其曾于今年5月抵达加拿大，但被加方拒绝入境。

但鲁珀特王子市政府随后的官方回应否认此说，称倪日涛的公司代理律师提供了一份倪日涛签名的文件，全权授权刘女士签署和发布任何与和解协议相关的文件，并可在自己认为必要的情况下做进一步行动。因此2013年的和解协议完全具有法律约束力。

在该和解协议中，倪日涛方面承诺撤销所有针对市政府的诉讼。

重组黑龙股份，行贿市长

倪日涛虽然否认行贿刘铁男，但在接受调查过程中，其主动交代了办案机关尚未掌握的其向齐齐哈尔市原市长林秀山行贿11万美元的犯罪事实，并主动交代了变造国家机关公文的犯罪事实。河间市检察院的一份办案说明证实了这一点。

澎湃新闻记者掌握的相关判决书显示，中纸有限公司在参与黑龙江省黑龙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黑龙股份”）重组过程中，为了重组的顺利进行及在重组中获利，倪日涛于2005年、2006年12月给黑龙江省齐齐哈尔市原市长林秀山行贿11万美元，折合人民币859917元。

《中国新闻周刊》此前报道称，2013年7月17日，林秀山在黑龙江省人社厅召开的党组会议上被中央纪委专案组和河北省检察机关工作人员带走调查。另据澎湃新闻记者采访了解，林秀山目前已被另案处理。

2004年，齐齐哈尔市国有控股上市公司黑龙股份因成本过高、资金链断裂而被迫停产，黑龙股份不得不面临重组的局面。是时，林秀山担任齐齐哈尔市市长，黑龙股份的第一大股东是黑龙集团。

公开资料显示，2004年10月，时任齐齐哈尔市副市长赵某甲带领有关人员，考察了有意向收购黑龙股份的中产经投资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中产经”）和山东晨鸣纸业集团有限公司。

倪日涛同时也是中产经的董事长。据《财经》杂志报道，在2000年进入造纸行业以前，中产经的主业一直在机电系统。2000年起，倪日涛以上海中机为平台，整体租赁停产的国企四川雅安制浆造纸厂。此后短短数年，他赴闽、桂、湘、赣、吉、黑等数省，以租赁或重组等方式取得当地陷入困境的造纸业国企的控制权，其中包括黑龙股份、吉林纸业和石岘纸业在内的数家上市公司。

2005年7月23日，*ST黑龙公告称，齐齐哈尔市国有资产委员会、公司第一大股东黑龙集团拟引进中纸有限公司（2005年9月29日变更为中竹控股有限公司）作为战略投资者，对公司进行重组。中纸有限公司的实际控制人也是倪日涛。

判决书显示，倪日涛证言称，2005年，为了拉近与林秀山的关系，以便林秀山在重组中提供帮助，其给了林秀山1万美元。2006年，在林秀山的支持下，倪日涛成功竞拍到黑龙股份40%的股权。为了对林秀山的支持表示感谢，倪日涛让其侄子通过银行转账送给林秀山女儿10万美元。

后来由于投入不足，恢复生产了三个月的黑龙股份又停产了。“黑龙股份的股权被债权人申请查封，黑龙江省高院组织拍卖，市政府决定只有倪日涛的中纸有限公司参与了拍卖。”时任齐齐哈尔市环保局局长赵某乙证言称。

重组黑龙股份失败后，在林秀山的协调和支持下，倪日涛又将其投入黑龙股份的资金基本全部撤出。

“在黑龙股份重组过程中，市长林秀山做出过三个比较重要的决定：一是同意倪日涛的中产经参与重组；二是倪日涛在无法继续履行约定的情况下，林依然同意批准省高院拍卖黑龙股份的国有股，同意倪日涛买下黑龙股份的国有股；三是倪日涛退出重组时，林秀山决定从财政资金中拿出一个亿补偿倪日涛在参加重组期间的损失。”赵某甲证言称。

林秀山如此支持倪日涛，其中一个因素或是其女儿林娜为倪日涛的“合伙人”。司法材料显示，2004年底，林娜经黑龙江黑龙集团张姓董事长介绍到倪日涛在加拿大的CGR公司上班。

《财经》杂志曾报道，倪日涛在加拿大成立CGR、山威系等众多公司，除了刘铁男儿子刘德成外，CGR的青年员工还包括林姓、魏姓和傅姓多名官员子女。林某（即林娜），系齐齐哈尔市原市长林秀山之女。林某于2004年留学加拿大，她随后在2006年11月与倪日涛按四比六注资成立山威不动产股份有限公司。

变造国家机关公文 “租赁”变“收购”

判决书显示，2000年9月1日，四川省人民政府以文号为川府函（2000）264号的批复文件即《关于上海中机能源工程有限公司租赁经营雅安制浆造纸厂有关问题的批复》，同意由上海中机能源工程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倪日涛）租赁经营雅安制浆造纸厂，租赁期限为20年。通过一系列公司设立、股权收购置换等资本运作手段，雅安制浆造纸厂的经营管理权转至雅安中竹纸业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倪日涛，2000年3月27日注册成立，注册资本为1.2亿元）。

2001年，倪日涛拟用雅安制浆造纸厂资产作为实物出资，在上海建立中产经投资有限公司，由时任上海中机能源工程有限公司总经理助理范某某（已判刑）具体负责筹建工作。因租赁资产不能用于实物出资，倪日涛、范某某与时任上海中机能源工程有限公司财务经理陈某某（已判刑）商定将四川省人民政府川府函（2000）264号批复文件中相关“租赁”字样变更为“收购”，以便将雅安制浆造纸厂的资产作为雅安中竹纸业有限公司的实物出资。

2001年底，陈某某指派时任雅安中竹纸业有限公司财务经理邱某某（已判刑）变造批复文件，邱某某按照要求变造了内容为“四川省政府同意上海中机能源有限公司收购雅安制浆造纸厂”的虚假批复文件。上海众华资产评估公司以此虚假批复文件作为产权依据，于2001年11月5日出具了沪众评字（2001）328号评估报告书，将租赁雅安制浆造纸厂的机械设备，作为雅安中竹纸业有限公司占有的资产，评估净资产价值为4.5亿余元。

2002年3月12日，中产经投资有限公司在上海顺利登记注册，注册资本为5亿元，法定代表人为倪日涛。

河间市人民法院认为，被告人倪日涛指使陈某某、范某某等人变造四川省人民政府批复公文，使虚报注册资本达5亿元的中产经投资有限公司顺利进入市场，扰乱了社会管理秩序，情节严重，其行为构成变造国家机关公文罪。

有自首情节

在庭审中，公诉人当庭发表公诉意见认为，被告人倪日涛主动交代自己的罪行，系自首，可以从轻或者减轻处罚。

被告单位中纸有限公司及被告人倪日涛对起诉书指控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倪日涛的辩护人意见，对公诉机关指控被告人倪日涛构成单位行贿罪、变造国家机关公文罪的罪名没有异议，但鉴于被告人倪日涛有自首情节；且被告人倪日涛向黑龙股份投入一亿多元资金，对黑龙股份的运转起了一定的积极作用；变造国家机关公文罪没有造成损害后果，情节相对较轻，故建议对被告人倪日涛从轻、减轻处罚。

河间市人民法院认为，被告单位中纸有限公司为了谋取公司不正当利益，给予时任黑龙江省齐齐哈尔市市长林秀山11万美元，折合人民币859917元，被告人倪日涛为该公司直接负责的主管人员，其行为均构成单位行贿罪；被告人倪日涛指使陈某某、范某某等人变造四川省人民政府批复公文，使虚报注册资本达5亿元的中产经投资有限公司顺利进入市场，扰乱了社会管理秩序，情节严重，其行为构成变造国家机关公文罪。公诉机关指控的罪名成立，本院予以支持。被告人倪日涛在被采取强制措施后，如实供述了司法机关尚未掌握的罪行，以自首论，依法予以从轻、减轻处罚。辩护人建议对被告人倪日涛从轻、减轻处罚的意见予以采纳。

在刘铁男案宣判一个多月后，2015年1月20日，河北省河间市人民法院也对倪日涛案作出判决，被告单位中纸有限公司犯单位行贿罪，判处罚金人民币八十万元；被告人倪日涛犯单位行贿罪，判处有期徒刑六个月；犯变造国家机关公文罪，判处有期徒刑一年十个月，决定执行有期徒刑二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