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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愿称之为全方面五星神漫
原创 兔丸 第十放映室
从《兽娘动物园》《赛马娘》《动物狂想曲》《动物新世代》,再到男主是个蜥蜴人的《异兽魔都》。
动物拟人题材的动画,几乎年年都有,让人忍不住想吐槽:日本业界到底藏了多少furry控啊!
也正是出于审美疲劳,我当初错过了主打动物群像剧+悬疑元素的《奇巧计程车》。
现在想想,真心后悔。
还好,我终究没有错过这部年度好番。
01
如果观众里有盖·里奇的影迷,估计看到第三集,DNA就动了。
我指的是,《奇巧计程车》是典型的多线叙事,整个故事由诸多巧合和环环相扣的人物关系网拼凑而成。
众所周知,多线叙事/非线性叙事是块宝。
但放眼整个好莱坞,能做到信手拈来者唯三人也,昆汀、盖·里奇,以及诺兰。
算上中国电影圈,除了宁浩,拍《无名之辈》的饶晓志和《追凶者也》的导演曹保平能算半个。
要想把这套玩的溜,绝对是个挑战,一不留神,可能就玩飞了。
就说前阵子的爆款悬疑剧《无罪之最》。
这剧前三集,还挺惊艳。
可惜随着剧情的展开,真相逐渐露出水面,主线越来越疲软,多线叙事沦为鸡肋。
观众明明已经能拼凑出前因后果,但考虑到故事完整性,还得统统再演一遍,这不开个1.5倍速能忍?
相比之下,《奇巧计程车》的多线叙事更扎实细致,更完美。
比如说,它几乎没有重叠的废戏。
不同视角,讲述的故事也必然不同。
保证完整性的同时,有的支线负责埋伏笔,有的负责推动主线的发展。
以主角去医院治疗失眠这条线为例。
表面上,他和医生天马行空地聊了半天,从落语、磁带、留声机,一路聊到爵士乐。
但眼尖的朋友会发现,此处埋下了最终反转的线索。
关键之一,是墙上的解剖图
作为群像剧,《奇巧计程车》的人物塑造也相当出彩。
会跳巴西战舞的羊驼小姐姐、人狠话不多的狒狒阴沟、沉稳可靠的大猩猩医生刚力、爱说rap的黑道大哥、渴望脱单的猴子柿花、性格腹黑的偶像二阶堂、温柔可亲的居酒屋老板娘,还有一黑一白的大门兄弟。
不同于有的编剧把配角当成工具人,一切只为主角服务,本作中登场角色虽多,形象却非常鲜明。
分享两个有意思的桥段。
柴桓是个漫才艺人,他所在的漫才组合人气长期低迷,挣不到钱的他只好靠打工过活。
第六集,他打工的酒店里突然闯进了某个持枪暴徒,其他人立马跑了。
柴桓却来了一波反向猛冲,冲到暴徒面前,然后开始讲段子。
事后,同事问他到底在想什么,他边冒冷汗边说,“说实话,要是被枪击会很搞笑吧。”
明明差点被射中,还在惦记什么喜剧效果。
笑死,我愿称他为“漫才界以生命搞笑第一人”。
矢野,传说中的“不说rap会死星人”。
自言自语的时候,会说rap,跟人打电话,要说rap,教训手下,也得说rap。
在大街上玩滑板撞到小户川,又当众来了段freestyle,愣是把人给整尴尬了。
后来,矢野精心策划了一起抢劫案,当他发现费尽周折抢来的10亿日元居然全是假钞时,他急了。
最好笑的是,他的手下第一反应不是上当了,而是一脸惊恐地说,“老大,你没押韵!”
大概,这就叫可爱又迷人的反派吧。
最关键的,是叙事节奏张弛有度。
编剧始终牢牢把握着手里那根引线,该紧就紧,该松便松。
故事的松弛感,很大程度来源于本作的主角,一位几乎不被任何欲望所困扰的神秘老司机小户川。
印象里,出租车司机大多人均懂哥,上至天文下至地理,逮啥聊啥,无论多复杂的国际局势,一旦到他们嘴里,就跟坊间八卦似的。
但小户川给人的感觉不太一样,他总摆出一副懒洋洋的模样,甚至有一丝不易觉察的冷漠。
面对那些性情古怪的乘客,不管对方多话唠,表达欲有多旺盛,恨不得趁着坐车的零碎时间说完一生的故事,他也永远不动声色,偶尔才吐槽几句。
在这辆午夜出租车里,他倾听着形形色色的世俗烦恼,以及都市传说。
第二话,小户川接到的乘客正是他最喜欢的漫才组合。
这对漫才组合由于万年不红,已经到了解散边缘。
刚上车,两人就开始互怼,节目效果直接拉满。
马场被柴桓吐槽是“全人类的搞笑排名倒数第一。”
说着说着,柴桓又自嘲他俩的“知名度就和银行定存利率差不多”。
听到最后,小户川忍不住开口,戳破了问题所在。
这对组合之所以面临解散,原因不在于谁的天赋和人气更高,而是他俩对于未来的期望值不同。
马场觉得自己没啥天赋,混混日子就行,柴桓却一心惦记着要火。
看到这,有人可能会误以为《奇巧计程车》是类似于《深夜食堂》的治愈番,或者日常吐槽番。
但值得注意的是,片中第一个镜头就昭示了本作的暗黑色彩。
深夜,一具尸体沉入东京湾,紧接着广播响起,全剧的最大谜团浮出水面——失踪已久的练马区女高中生。
女高中生究竟是谁?藏在小户川家里的“神秘人”会不会就是她?
又或者,小户川才是真·反派?
这些谜团,会不断牵着观众往下走。
也正因为有悬疑主线作为支撑,整个故事里旁逸斜出的部分才不会显得过分松散。
至于到底谁是真凶?
我敢保证,你根本猜不到。
02
豆瓣有条短评,说《奇巧计程车》的个别镜头和情节让人想到了《阿基拉》。
为啥呢?明明前者既不赛博,也不朋克。
后来我仔细琢磨了下,诶,果真有点内味儿。
比如,主角都是游离在社会主体之外的边缘人,《阿基拉》的男主是暴走族,《奇巧计程车》的男主是昼伏夜出、远离社交活动的出租车司机。
再比如,剧情表面写人,实则都在展示东京背后的魔幻现实。
单就开场来说,二者还有个相似点——镜头里出现了偶像唱跳的画面。
为何偶像文化对日本人来说如此重要?
或许,是因为伤痕累累的日本人急需精神寄托,而作为恋爱养成幻想存在的少女偶像,恰好是最佳目标。
如果无法逃离这个充斥着残酷竞争的现实世界,那么躲进“粉丝与偶像”这种既真实又虚假的情感关系里,去寻求安慰和治愈总是可以的吧。
逃避虽然可耻,但它真的有用。
所以,哪怕这是需要用金钱才能维持的幻象,许多日本人也甘之如饴。
《阿基拉》
而以偶像文化为切片,故事最终折射出的是一种内化的“虚无”——
《阿基拉》是因为惧怕毁灭而不得不走向虚无,《奇巧计程车》的虚无则与赛博空间的蓬勃发展紧密相连。
先说《阿基拉》。
它本质上写的是核爆阴影,而日本人对于战争和科技失控的“恐惧”则具象化为那个险些摧毁新东京的怪物,以主角为首的暴走族更是广岛核危机的直接产物。
因此,片中许多角色不可避免地带有自我毁灭和失控的色彩。
他们飙车、逃课、犯罪,在霓虹泛起的残影里相互厮杀,破坏秩序,时刻渴求肾上腺素飙升的快感。
诚如宫崎骏所说,“异能少年站在东京废墟之上,人人都会说这是大友克洋。”
以“废墟”作为意象,《阿基拉》传达的是疯狂而颓废的时代情绪。
同样,《奇巧计程车》也捕捉到了负面的时代情绪。
这里有两个关键词,崩坏与虚无。
首先,是社交人格的崩坏。
河马桦泽是个沉迷社交网络的大学生,他迫切渴望受到他人的关注。
当他与小户川的合照被疯转时,他意外发现了流量密码——在逃通缉犯阴沟。
为了登上热搜,他开始公开喊话,说要制裁阴沟,宣扬正义。
很快,他靠拍宣战视频一跃成了网红,这些被炒作吸引而来的流量,使他越发膨胀,醉心于编织更多的谎言。
与流量伴随而来的,是他此生从未有过的权力感与快感,除了金钱和名利,还包括自愿献身的女信徒们。
有的信徒把他当成正义感爆棚的“正义之神”。
只有他自己知道,躲在这张假面背后的他,实际是个货真价实的键盘侠,一个可悲、自私、怯懦的赛博小丑。
离开网络的庇护,他连一秒钟的英雄都装不下去。
面对信徒的质疑,桦泽瞬间破防:
面对阴沟本人,他立马痛哭流涕,下跪认错。
清洁工柿花苦于找不到对象,索性在相亲APP上装成有钱人,用假身份去和妹子聊天。
线上聊天时,他不停地吹牛,炫耀他的财富和生活。
可一旦离开线上,他的心态就崩了。
两人在西餐厅约会,他紧张到手足无措,为了避免出丑,只好不停解释,“这里是这种习惯啊。”
为了维持人设,他开始疯狂地借高利贷,准备借钱买钻戒向人求婚。
结果,他落入黑道设下的仙人跳陷阱,差点送命。
二人捏造虚假人格的原因,本质上都是出于自我厌恶——
真实的“我”很无趣,很穷、缺乏魅力,所以才否定和放弃真实的自我。
就像桦泽说的,他恨自己,“恨不得能够消失,甚至一死了之。”
以上,我愿称之为社交网络后遗症。
虚拟世界如同一面凹凸镜,不仅放大了个体之间的差距,还赋予了人们虚幻的权力和错觉。
它让人们错误地相信自己,相信可以通过社交网络找到幸福,拥有更强大的力量。
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就是立人设。
而虚假的人设,总有崩塌的一天。
再者,是精神世界的崩坏。
今井是个狂热追星族,他把应援偶像视作某种执念。
逢专辑必买,开演唱会必去,靠氪金在爱豆面前混了个脸熟。
但,他是真的喜欢二阶堂吗?
还真未必,就像他说的,他从中获得的是“身为早期死忠粉”的优越感。
为了维持这份优越感,他把积蓄用来买专辑和门票,连1000块的车费都不舍得掏,被小户川吐槽,“你不是明明有钱吗?”
因为缺钱,他把希望寄托于彩票,满心期待能中大奖。
下车前,小户川随口报了一串数字,结果今井买的这张彩票真的中了10亿日元的头奖。
意外中奖之后,他没有任何新的人生规划,满脑子想的都是要豪掷千金,买下30W张专辑。
看得出来,他彻底迷失了自我。
第四集,田中革命是广受好评的一集,也被坊间传为“单集封神”。
小时候,田中为了和同学竞争,攀上班里所谓的“金字塔顶层”,用尽各种办法去收集稀奇古怪的橡皮。
但不管他再努力,也抵不过同学的“钞能力”。
后来,他为了买下号称“全球仅此一块”的限定版橡皮,从2000日元起拍价一直加到10w。
在成交的那一刻,他忍不住冷汗直流,既恐惧又兴奋。
兴奋的是,他幻想着借此发动一场“田中革命”,以个人的力量去打破班里贫富悬殊的格局。
可笑的是,这场拍卖原来是个骗局,他偷刷了父亲的信用卡,还挨了顿胖揍,最终人财两空。
等他长大,类似的悲剧再度重演。
为了抽到手游里的SSR卡渡渡鸟,他陆陆续续地氪了上百万,终于抽到了。
就在出货的下一秒,他恰好被小户川的出租车撞到,手机直接掉进水坑,到手的渡渡鸟就这么飞了…
以荒废人生为代价,到头来他又得到了什么?
答案是,nothing.
所谓镜花水月,终究一场梦。
透过他的经历,剧情直接点出了“虚无”的主题。
限量版橡皮、渡渡鸟不具备任何实际意义,而只是“欲望”的象征。
无论是攀比、拍卖,还是氪金抽卡也好,一切只为满足欲望,换取快感,等到多巴胺消退,人生依然如此虚无:
“人生总像是在寻找什么,同时却也总是无法满足,拼死获得什么的时候,得到的只是一瞬间的快感。”
而今井又何尝不是?
他们用金钱、时间、生命填补的与其说是厂商、经纪人的口袋,倒不如说精神世界的空洞。
最后,是真实世界的崩坏。
大结局,出现了最大的神反转。
对此,有的朋友可能早就猜到了。
前期给了两个线索,一是这段有点奇怪的对话。
问诊时,刚力医生突然发问,“我在你眼中是什么?”
他毫不犹豫地回答,“猩猩。”
显然,这是在试探小户川。
二是当小户川随口说出“她是三花猫”时,经纪人山本愣住了,明显是没听懂。
最后一集,真相揭晓——
小户川患有认知障碍,他把所有人看成了动物。
这一设定不仅推翻“动物拟人”的世界观,也令人设更加饱满,简直宛若神来之笔。
看到这,我一拍大腿,连呼三声“妙啊!”
从小,小户川就被身边人戏弄和嘲笑,因为他的软弱和不擅长学习。
另一头,他的家庭也满是裂痕。
父亲出轨,母亲整天借酒浇愁,没空关心儿子的生活,直到绝望的母亲决定开车带全家人赴死。
那一晚,小户川很开心,这是他第一次和家人在夜里乘车兜风。
父母去世后,脑部受创的小户川如愿以偿变成了“海象”。
当幼年小户川说出“变成海象真是太好了”的那一瞬间,我感受到了极其温柔而又浓烈的悲伤。
在他看来,人类是令人恐惧的存在,相比之下,能成为最喜欢的动物才是世上最幸福的事。
是,小户川确实有病,其他人更是病的不轻。
患有斯德哥尔摩症的白川被阴沟威胁和利用,反倒对阴沟产生了好感;田中失去渡渡鸟之后化身暴徒,四处找小户川寻仇;为了争C位,二阶堂企图谋杀搭档;桦泽摆明是个废柴,也能靠假人设四处割韭菜。
说到底,“东京动物城”不过是“众生皆有病”的另一种隐喻形式。
从这个角度来看,《奇巧计程车》是则以“时代症候”为题的社会寓言,其描述的正是这个病态社会的众生相。
《阿基拉》的结局,是金田骑上机车,驶向远方。
人类终究要走出废墟,重建家园。
《奇巧计程车》的结尾,同样给出了一则治愈时代病症的良方——
尽可能去依靠那些可以伸手触摸到的东西,去寻找人与人之间真实的联结,以及面对现实的勇气。
就像最后,白川勇敢跳下河,拯救了溺水的小户川。
醒来之后,小户川虽然有点羞涩和不适应,但还是坦诚地面对了白川和刚力,恢复了本来面目。
同一时间,田中删掉了抽卡手游,柿花踏踏实实地去工地搬砖,还清贷款,还有桦泽也大彻大悟,准备求职。
这一刻,现实世界向他们敞开了怀抱。
原标题:《我愿称之为全方面五星神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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