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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野孩子”:排练、吃面、踢毽子及其他

澎湃新闻记者 钱恋水
2015-11-13 17:04
来源:澎湃新闻
有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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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孩子”从一开始就沧桑严肃,在追火车的时代唱永恒的乡愁和失落的身份。本文图片均由野孩子吉他手马雪松 拍摄

“我们早就说了,我们要占领工体”。“野孩子”乐队二十周年演唱会在北京工体演出之际接受采访时说的这句话变成新闻标题,听上去非常耸动。

所幸他们大概是唯一一支即使被媒体以此为标题也不会招来冷嘲热讽的乐队。

二十年,小索(索文俊)去世也已经十一年了。然而无论在哪里,唱给谁听,他们都像是一群人找一个夜晚聚在一起,问自己:“那大路上骑马走过的人,蹚过的河,它有多少?”(《你可知道》)

“野孩子”从一开始就沧桑严肃,在追火车的时代唱永恒的乡愁和失落的身份。他们睁大眼睛看贫困的黄河两岸人民和勤劳的祖先,时时担心自己终有一天会唱不下去,歌里有比一个时代更久远的痛。到了今天,当他们正襟危坐在音乐厅或者体育馆,复杂而井然的双吉他响起,张玮玮的手风琴辟出一条缓慢的河,独特的调性里依然是黄土的味道和火车的声律,还有酒吧的喧闹,排练的寂静,背着琴奔走的眼前,不知在何处的未来。

曾经的张玮玮是乐队的“小朋友歌迷”。

1997年“野孩子”灌录现场专辑《黄河谣》的时候,张玮玮还是乐队的“小朋友歌迷”。他说自己听得激动得不行,门票保留至今。

当时的主唱小索问台下人:“你们坐过地铁吗?那我们就坐一次地铁吧。”那时“野孩子”音乐里描绘的地铁悠哉游哉,湿漉漉地蒸腾着水汽,是和北方黄河边迥然不同的景象。而当年在下面喊“有”,或者“没有”的朋友们,现在你们可曾尝到过地铁的滋味?

在“野孩子”乐队的“河酒吧”时代,伙伴们聚拢,在他们的“精神家园”暂避风雨。那个时候,每个人都健谈友好,每个人都带着光看世界。张玮玮说过他是没有乡愁的人,“故乡的工业城市只会让我觉得羞耻,‘野孩子’的四、五年才是乡愁”。

2004年,乐队的灵魂人物小索因胃癌去世,河酒吧关张,大家四散。在各自奔散的日子里,小河变成弹阮参禅之人,继续他的音乐实验;宋雨喆在西北徘徊良久,最后拾起曼陀铃;李铁桥吹萨克斯,吴吞在离开“舌头”的日子吹起自己做的尺八。而张玮玮背上琴开始乐手生活,直到2011年的西湖国际音乐节上“野孩子”重组,他才重新拿起心爱的手风琴,随着吉他手马雪松和打击乐手武锐的加入,加上最初的张佺、张玮玮和郭龙,乐队正式固定下双吉他、双打击乐的经典配置。

11月27日,野孩子乐队将在上海大舞台举行二十周年演唱会,嘉宾有老狼、小河和莫西子诗。

关于“野孩子”成员和他们河酒吧的朋友们对这支乐队的回忆,《新京报》已经收集并呈现。所以换一个角度,用同一份问卷给张佺、张玮玮和郭龙。这份问题更加关注他们当下对生活、音乐、社会的看法,希望呈现这支“只知道排练、吃面、踢毽子”的乐队今日的面貌。

遗憾的是,尽管张玮玮也想看“佺哥是怎么答这些问题的”,张佺还是因为不惯接受采访拒绝了回答。“就让一切消失在音乐里吧”,他大概是这么想的。

【对话】

澎湃新闻:“野孩子”是你们人生中很重要的一次际遇,还有没有与之相当的另一次重要的际遇?

张玮玮:我曾加入过其他几支乐队,譬如“IZ乐队”和“美好药店乐队”,这两个乐队的主创“马木尔”和“小河”是我至今最欣赏的音乐人,他们给了我很好的影响。

生活中的每段经历都是唯一的,对于我来说都很重要。

郭龙:“野孩子”无疑是这生最重要的际遇,如果只说音乐我真想不出还有什么际遇比“野孩子”更重要!

澎湃新闻:你们已经不是“追火车的人”了,再也不用追着时代跑;更大的舞台也可能意味着自由度较小的表达空间。这对你们来说是需要克服的一道坎吗?对于这种状况会有焦虑或者疑虑吗?

张玮玮:野孩子乐队在工体或上海大舞台这样的场馆演出,不意味着我们就定型在那里了。我们乐队还会有很多的LIVEHOUSE、剧场的演出,在云南我们每周还在小酒吧做免费的即兴演出。

做音乐的人就是生活在各样的舞台上,如果被限制,那更多的是被自己限制。焦虑和疑虑永远不会停止,它来自生活的每个方面,也是创作的重要组成部分。

郭龙:个人觉得“野孩子”并不存在这种问题,对我们来说,在路边卖唱和在工体开演唱会没什么本质上的不同,无论在哪里演,我们只是想认真地歌唱、表达,至于是谁在听,我们并不关注。

澎湃新闻:西北农村劳作时候的歌,兰州建筑工地上民工们唱的歌,河酒吧的歌,之后各种舞台上的歌,由民间文化到精英文化的变化实际上有没有发生过?二者之间的距离是很大,还是其实很小?从你们汲取养分的东西到你们做出来的东西,这个过程中你们舍弃了什么?加入了什么?

张玮玮:我曾去新疆牧区和哈萨克人学过民间音乐,后来再没有那样做,毕竟不是生活在草原上的人,没有那样的氛围和状态,也就只能欣赏而已。

我们乐队的成员都热爱民族民间音乐,并从中获取养分,但我们肯定不是“大自然的搬运工”。我认为这二者的区别很大,有自觉和不自觉的区别。

这几十年来民间音乐的变化,可能比过去几百年都要剧烈。我们用的还是现代音乐的手法,从民间音乐里收集有共鸣的素材,用来描述我们当下的生活和状态。

郭龙:uu(表赞同。)

(这个问题张玮玮问了张佺,他说自己的问答与此相似。)

澎湃新闻: “野孩子”从前的音乐很有冲劲,现在越来越内敛,炫技也很收敛。这种状态是乐队成员们共同到达的吗?还是有人到了,有人还没到?

张玮玮:是共同达到的,这和年纪有关系。内敛是知道自己的不足,收敛是因为无技可炫。即便再喜欢马拉多纳,我们也得承认,个人英雄主义泛滥的足球队,并踢不好足球。

郭龙:一个乐队在舞台上表达出来的气质取决于每一个成员,“野孩子”所透出的内敛来源于大家相近的世界观和审美还有每个成员的成长,并没有刻意为之,所以不存在谁到谁没到的情况。

澎湃新闻: 过去一年印象深刻的一本书/一张CD/一部电影/一场演出。

张玮玮:书——《耶路撒冷三千年》

CD——Richard Galliano的《Tango》

电影——《金氏漂流记》

演出——乌镇戏剧节的《物理学家》

郭龙:书——《天才在左 疯子在右》

电影——韩国片《辩护人》

演出——舌头乐队在长沙草莓的演出

澎湃新闻:只能订阅一个公众号/APP的话,会是哪一个?

张玮玮:通讯类的APP,微博或微信之类。现在公众号很多,关注过一些,后来也都不看了。实在是更新太快了,每天铺天盖地而来,更多的是信息而不是知识。

吉他的琴箱里如果塞进东西,就发不出好声音了。这个时代不是不够,而是太多,我选择尽可能让自己空一些。

郭龙:利维坦。

澎湃新闻: 近几年有没有交到特别好的新朋友/遇到特别有趣的人?

张玮玮:这些年住在云南,大幅度减少了社交应酬,主要和乐队的人在一起。今年通过工作认识很多90后的小朋友,他(她)们的状态很好,很稳定也轻松,不像我们年轻时那么纠结。

最近会发现自己看事情的角度变了,也会发现老朋友还有自己很不了解的一面,原来结论是不存在的,还有很多惊喜值得自己去发现。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我交友还是很怀旧。

郭龙:个人认为现在这个年龄段已经很难交到真正的朋友了,但这些年在大理认识了很多有意思的人,也学到很多。

澎湃新闻:最近有没有一个问题一直在反复琢磨?(音乐之外的?)

张玮玮:最近要装修,在琢磨水泥玻璃涂料以及劳资关系,还有人为什么费劲找烦恼。

郭龙:身体和健康的问题。

澎湃新闻: 对于“野孩子”,或者自己的音乐,最近有没有新的想法?或者有个点一直在思考?

张玮玮:我前阵去乌镇戏剧节看了些戏,回来找了些戏剧类的书补课,延伸的想了关于音乐叙事性的问题。

一首歌不一定非要五分钟左右、主歌副歌循环,或许可以更自由一些。音乐其实还有更值得关注的功能性,不用具体的旋律反而能营造更复杂的空间,做音乐的人应该多向戏剧学习。

郭龙:乐队有很多新的想法,还在一步步实现当中,在思考的主要也是怎样突破和超越曾经的成就。

澎湃新闻:为何会选择长居大理?会不会太过舒适?

张玮玮: 我2002年第一次来大理,当时大理还是那个彩云下的嬉皮士之国,从那后我几乎每年都在大理住段时间。后来野孩子乐队重组,需要大量时间密集排练,我们和张佺选择了大理,就彻底移居大理了。

大理这几年旅游业兴旺,当初的世外感荡然无存。这没有办法,就像一个美人,我们希望她永远那么美,可她也要奔波生活,也会变得苍老。

大理的空气很好,是个修养生息的好地方。但好空气并不能完全成就一个人,它缺乏城市的文化多样性,精神上的活跃和感召。

什么地方一直待着都会沉闷,不论北京上海还是大理,还好我们很多时间都在各个城市巡演,更像是游牧部落。

郭龙:说过很多关于这个问题的话了,你觉得去一个地方生活,有时并不是某一个原因,而是很多方方面面因素的综合,一定要说的话,那就是大理有我们需要的阳光、空气,还有淳朴的大理人,如果你说的舒适是懒散的话,我想稍稍了解“野孩子”的人都知道,我们没有这个问题,在哪里都一样。

澎湃新闻:为什么会迷踢毽子这个活动?除了一起做音乐和踢毽子,还有哪件事是你们持之以恒一起做的?

张玮玮:踢毽子不受场地和器械限制的,我们经常外出,不能带太多东西,毽子不论在机场酒店,或演出舞台休息室都可以随时展开,这是选择它的原因。

有朋友这样形容我们乐队:就只知道排练、吃面、踢毽子。其实说得很准确,为了一碗牛肉面,我们可以饿着肚子去四十公里外的西北饭馆,对一路所有的饭馆视而不见。

以前总是不能准确解释自己的乡愁,兰州和白银,是我越来越不想回去的地方。那里面目全非的街道,根本无法和记忆里的家乡对接,还不如我想象着更完整。

只有那碗面,到哪里都清清楚楚,永远也不会变。再脏乱的城市里,西北饭馆里还是勤劳干净的老实人,用和祖辈同样的手法,做出简简单单的一碗面。它安慰着漂泊的心,装着我们的乡愁。

郭龙:选择毽子是巧合,在大理我们有些朋友很喜欢踢,而且踢得很好,我们一开始旁观,然后想自己试试。没想到上瘾,刚好大家现在都到了注意运动的时候了,而能在我们排练间歇做的运动不多,毽子是个不错的选择。如果要找一个除了音乐外大家都持之以恒的事,那肯定是“吃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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