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推律师代理申诉制：律师到法院值班“接访”，法院不干涉

11月2日下午，在山东省高级人民法院信访接待大厅的律师值班室里，山东平正大律师事务所律师孟涛正在接待连士华，来自山东枣庄的连士华因不服对儿子所涉一起抢劫案的判决，来此上访。在对连士华提供了法律咨询后，孟涛将此案的情况记录在系统里。

在山东省市两级共18家法院里，每天都有律师在信访大厅的值班室里接待来此咨询的上访者。无论是律师“接访”还是上访人员咨询，都是出于自愿，法院并不干涉。

伴随着律师值班制度的建立，山东省司法机关正试图通过律师代理申诉的方式将涉诉信访纳入法制轨道。

截至9月底，在山东全省18家法院内值班的430名律师，共接待群众申诉咨询案件近3000件。其中，有67件已经进入法律程序。

律师在法院值班，“不是替法院干活”

现在，山东康桥律师事务所律师张巧良有了一个新的身份：代理申诉值班律师。6月1日，山东省高院与省司法厅、省律协联合建立了以律师值班方式推动律师代理申诉制度实施的新机制。从此之后，全省45家律所的430名律师在省、市两级共18家法院进行代理申诉值班。

根据《关于推动开展律师代理申诉工作暂行办法（试行）》（以下简称“《暂行办法》”）的规定，值班律师需具有五年以上执业经历等五项条件，工作主要包括窗口接待、专业咨询、法律解释、化解息诉、提出意见建议、代理申诉等六项职责。

山东省高院立案庭庭长戚军告诉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在审判实践中，与一二审绝大多数当事人委托律师代理不同，每年到山东各级法院申诉的7000多件案件极少有律师代理。究其原因，其中有部分申诉人信访不信法，以访压法，不愿找律师。大多数申诉人为经济困难群体，没有条件请律师。再加上文化水平低、法律意识淡薄，也不会找律师。

山东省高院副院长张成武表示，代理申诉案件成本高、效益低、案件复杂，律师一般不愿代理，而申诉人由于不了解申诉程序或因生活困难等原因，不愿委托律师代理，往往以访求诉，造成诉权得不到保护，也不能使案件及时进入司法程序，这已经成为困扰各方的一个难题。

山东省司法机关最后想出的办法是，通过让律师在信访接待大厅值班的方式，让上访人员与律师“接触”，进而让律师介入到申诉案件中来。

张成武提醒澎湃新闻注意，律师代理申诉与律师参与化解信访案件有本质的不同，在山东的律师代理申诉制度中，律师是独立的第三方，“律师不是替法院干活”。张成武说，虽然律师在法院值班，但法院除了提供值班场所和一些必要条件外，不干涉律师的工作。

“律师和申诉人之间的任何接触都是自愿的，申诉人自愿找律师进行咨询，与律师之间自愿达成委托协议。”张成武说，代理申诉的案件范围包括不服法院作出的生效刑事判决、裁定，以及生效的民事、行政案件经过再审后仍不服向法院申诉的案件。

在山东省高院等三部门联合下发的《关于印发推动开展律师代理申诉工作暂行办法（试行）的通知》亦明确阐明了此制度的初衷：“依法维护申诉人的合法权益，引导申诉人理性表达诉求”。

已有67案件进入司法程序

作为最早介入的律师之一，张巧良最开始也曾担心：这种接访会不会更多是形式意义？他对澎湃新闻说，目前来看，此制度确实有作用，“通过律师的释法明理，不少信访群众开始对裁判结果表示理解并逐渐罢诉息访。而对于我们在工作中发现的确实存在事实认定错误、程序严重瑕疵的案件，最终也通过律师、司法机关的努力启动了司法纠正程序。”

张巧良介绍说，山东菏泽的上访者刘桂图此前因借贷纠纷常年上访。他们律师接访后发现，该案件的证据确有问题，并且省高院已经在2009年裁定要求菏泽中院重审，但该程序一直未启动。“我们律师事务所集体研究后按照律师代理申诉制度的规定向山东省高院提出了再审请求，省高院明确该案件重审。”

还有一名来自山东泗水县的王姓上访者，因判决书无法执行常年上访。张巧良介绍说，律师接访后，了解到被执行人多年前已经破产，无执行能力。但上访人身有残疾，家庭特别困难，已经上访了10多年。后来，律师建议该案件通过司法救助的渠道解决。

山东省司法机关公布的数据显示，截至9月底，值班律师共接待群众申诉咨询案件近3000件，其中，申诉人当场同意不再申诉的1345件，有代理意向的109件，已经进入法律程序的67件，告知申诉人通过其他途径解决问题的1350件。

戚军表示，实践中，申诉案件90%以上不符合申诉立案条件，属于无理申诉，法官释明裁判理由和依据，往往很难得到申诉人的认同。但律师作为第三方，能够客观的评价裁判结果。6月份，省法院值班律师接待的378件案件中，申诉人当场表示同意律师的意见、接受法院的裁判结果、不再申诉的有212件，占56%；反复找多名律师进行咨询后，不再到法院申诉上访的有17件，占4.5%。

张成武表示，对于值班律师代理申诉的案件，在阅卷、审查等方面，法院都会优先考虑。

澎湃新闻了解到，为保障此制度的推进，山东省司法体制和社会治理体制改革专项小组还专门设立了律师代理申诉专项经费，律师在省法院值班每天补助500元，化解一起重大疑难申诉案件奖励5000元。

“说实话，对于我们这些执业超过五年的律师来说，这种补助只是象征性的。”张巧良说，他之所以愿意参与，一方面是出于公益，另一方面，这对律师来说，也是一种肯定和荣誉，毕竟这些值班律师都是慎重挑选出来的。

张成武认为，要让值班律师成为一种荣誉甚至是一种资格，这项制度才能真正建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