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故事 | 辛芷蕾：随性而为

原创 Madame Figaro MadameFigaro

见面的地点是在拍摄前的化妆间，只见辛芷蕾端坐在那里，背挺得很直。她曾出演过《如懿传》里的后妃之一金玉妍，或许是角色的影响较大，言谈举止间还隐约能看到一点影子。话题从之前风靡一时的“辛芷蕾发型”开始聊起，她一开始表现出郁闷：身为演员，谁能想到自己因为一个发型被记住呢？随后念头调转，嘴角露出了笑意：“哦对，等过几十年以后大家问起来：’欸？那个年代最流行什么？“＇辛芷蕾发型！＇”

玩笑归玩笑，谈到后续的工作，她的态度立马严肃了不少。以往拍戏有接触到对细节十分严谨的前辈，印象很深刻。认真到什么程度呢？比方说在他人眼里从不纠结的词句，对方都要先理解并且弄明白说出来的缘由。回想到这里，辛芷蕾流露出敬佩的神情。演员通常排期赶戏码多，在大部分人都抱着说完台词就走的心态之时，这种愿意花时间琢磨的心思更显得尤为可贵。“每一句话都搞清楚为什么的时候，你说出来的感觉跟你不知道时是不一样的。虽然现在很少有导演专门为一场戏安排一两天的时间，但我也会多想一想自己为什么说出这句话。”剧本在接手时大概率并不完整，而存在问题的地方容易牵一发而动全身。“可能你觉得有问题，但你改了一点就会影响别人，那所有人都要改。”

荧屏前的观众有些觉得演员只是根据剧本说话，但有时候台词的一字之差足以影响全局走向。出道多年，她对这个职业的理解早就发生改变。以前想着只要会说话就能演戏，感觉谁都能来。现在的认知是：“演戏哪是你张嘴说话就能演那么简单，有很多东西是你要使很大力气才能做得到的。”当观众严格到一定程度，完全有可能演变为只凭一部作品论高低。辛芷蕾说有时看到一些评价说每一部戏里的她都一模一样。“我演的怎么可能完全没有我的影子啊，我哪怕戴个面具，走路是我，说话声音还是我。但我心里知道，那不是我，每个角色都不是。”即便是在本体的基础上去套入人物的框架，就算外形再怎么相似，多多少少都是有差别的。

问她对“剧抛脸”一词的看法，她眉头微皱：“我觉得现在大家有点把这个当成是一个执念了。”假如演员在相近的时间段内接到类似的古装剧本，本身就会有相似的地方如何剧抛？又或者是一古一今，时代不同压根就不会一样，又有什么剧抛可言呢？话虽如此，辛芷蕾表示也理解观众。但她已经尽力去做了，外界说得对的吸收进来作为动力，恶意中伤的话就让它随风去。“不想别人，只想自己。取悦自己都挺难的，为什么还要去取悦别人？”按照她自身的方法，拿到剧本看完后就会大致对人物有一个初步印象，在脑中随即补足她说话的语调、面部表情、眼神等，再细化一些台词即可。至于寻找人物的核心信息，她摇摇头说自己不会这么理性地去分析太多。“但有一点你说得特别好，就是角色外化上的形式就是不同的。有时候要从外面找，有时候得从里面找。但大部分都是靠感觉，它不是数学题。”

一直很好奇，演员出演反派，是以什么心态去看待人物的所作所为？恰好辛芷蕾有过反派角色的演绎经历，于是也向她提出了这个疑问。“大部分的角色都能找到理解的点，哪怕是人性特别黑暗的部分。”“但我真的有一次遇到一个角色”，她话锋一转，“我就是觉得，人做不出来这种事儿。”当时每天都很不解。为了排遣情绪，她拿起手机在备忘录中记录了所思所想。

直到有一天恍然大悟。无论多恨，她都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那一刻云开雾散，她所谓的“不理解”可能是因为自己见识得太少。“你太窄了，你并不了解人性，所以你得先丰富自己，再去丰富角色。”如今很少有碰到不能理解的人物形象，毕竟内心已经从只有真善美的状态，渐渐在人生阅历的淬炼下融入了形形色色的轮廓。就拿哭戏来说，辛芷蕾就历经了三个阶段的改变。一开始演哭戏，很难找到感觉；当戏演到一定量时，哭与不哭变得可控，只要在开拍前短暂地游离几秒钟就行；但掌握了哭的技巧后，真情实感地流泪就变成难点。即使做到了真情流露，是否符合角色本人的哭法就又上了一个层次。“同样是流眼泪，区别太大了。”

实在没有料想到，在谈及何为痛苦时，辛芷蕾会不好意思地笑笑给出这样一个回答：“我觉得活着就挺痛苦哈哈。”看到略带惊讶的神情，她进一步解释道：“人活着本来就是痛苦比快乐多呀。痛苦是正常的，我并没有去化解，更重要的是找到意义吧。短暂的或长远的，都行。”抓住时机反问，你觉得现在的工作有意义吗？她的答案更加有趣。工作带来的不是金钱的快乐，也不是形式主义上的名声，而是让她得以从生活的痛苦中走出来，紧接着进入到另一个人（即角色）的痛苦之中。“你自己的痛苦是绵长而无解的，但是角色很痛快，反而是一种释放。所以演戏对我来说并不是压力，是从生活短暂抽离的一个，解药。”把演戏当成放松固然是好，但是她也不得不面对一个问题。辛芷蕾有些懊恼，“唉这个感觉挺不好的，生活变得不真实了，反倒戏里的自己才是真实的。”人生如戏，戏如人生，于她而言是颠倒难分，现实中的辛芷蕾变得难以忍受太长时间的清闲。是工作狂吗？应该是享受吧，只有同类人才懂。

从前是接不到剧本无法规划，现今虽然选择权多，她也还是看感觉行事。提到“走向国际”的远大目标，辛芷蕾冒出了东北腔：“哎呀走啥呀，先走好国内吧。”现代女性总给自己贴上各种标签，到底应该具备什么特质？她觉得要自己说了算。饰演的角色大多充满力量感，那是她自身具备的力量，并不是说女性非要如此。“哪能因为一个时代的标签就定义所有人，每个人都应该更关心自己一点。你是谁？你想拥有什么特质？你应该干什么？”辛芷蕾连发三问，一次比一次坚定。“可能你外观世界能探索到月球，但你越探索就觉得越虚无，向内找一找或许会更不一样。”她一边找着，一边就看到了自身的局限性。大学还没毕业就开始做演员，除了上学时勤工俭学，辛芷蕾完全没有其它的职业经验。这导致她在观察身边职场女性时会惊讶，原来她们跟自己想象的或者剧本里写的根本不一致。强势？不是那样的。“这时我才想起来，哦，我没在职场待过。所以我还是偏向想象派，职场女性各种各样，我可能只是演出了其中某几种。”

采访时已是中午，到场便做妆发的辛芷蕾只吃了个苹果充饥，看得出来行程安排紧凑。她聊到近期都在黑白颠倒地拍戏，似乎没什么印象深刻的事情发生。就在即将转换话题的当口，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原本低着思考的头一下子抬了起来：“有一天特别想躺在地上，就去了个公园。我在草地上躺了一下午，就觉得吸收了大地的精华，又有力气了。”说着做出松了口气的样子，朝我微微笑，眼中有一点类似于光的东西。临结束前聊到有挑战性的场景，水下的戏绝对榜上有名。但曾因下水落下后遗症，以致于现在远远地闻到游泳池的消毒水味都会让她感到抗拒。那就不接了吗？说是这么说，要是戏好的话，她咬咬牙顿了顿，“我还是得去。”说着，她就大步走向了拍摄现场，快速进入了另一个角色。

原标题：《封面故事 | 辛芷蕾：随性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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