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日随笔｜虽然恒大赢了，我们依然需要从J联赛学些什么？

横滨体育场内展示着巴西球星罗纳尔多的球衣。

在今天（10月21日）晚18点举行的亚洲冠军杯半决赛中，广州恒大以0:0战平日本劲旅大阪钢巴队，以总比分2:1的优势挺进决赛。虽然部分中超球队近几年的崛起已经成为现象，但是国内联赛远没有达到令人满意的水平。近期澎湃新闻记者（www.thepaper.cn）前往日本，探访了日本J联赛俱乐部与主办方。虽然恒大赢了比赛，但中国足球需要向对手学习的依然很多。

“我们要建立一支强大、有魅力的球队，成为地区引以为豪的俱乐部，成为自立有责任的俱乐部”，J联赛劲旅浦和红宝石队总经理渊田敬三对澎湃新闻说，“我们的目标是在这一地区存在一百年”。

从1993年创办至今的J联赛，早在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便提出了“百年构想”：第一，让人们居住的城市的球场都铺上草皮，并建造更多的体育设施；第二，不仅是足球，还要建造能让人们尽情享受体育乐趣的设施；第三，观看、行动、参与，通过体育运动让人们得到更多交流。22年的时间让J联赛成为了亚洲地区最成功的职业足球联赛，向世界输送了中田英寿、中村俊辅、本田圭佑等一流球员，同样让日本从亚洲二流一跃成为三次亚洲杯封冠、两次打入世界杯十六强的世界级强队。与日本几乎同一时间开展足球职业化的中国到底差距在哪里？

在澎湃新闻记者探访日本行程中，渊田敬三的话被J联赛各个俱乐部的官员不断地重复，他们不无自豪地表示，遵循着“日本足球教父”川渊三郎的构想，J联赛创办的目的并非更多的考虑成绩，而是希望足球和体育能成为人们的一种生活方式。各个俱乐部扎根地区、目标百年、不计成本地投入足球教育，成为中国足球的一面镜子。

传承历史，培养归属感

浦和是日本著名的“足球之城”，这里球迷的狂热度在亚洲乃至世界范围内都十分著名，也因此，浦和红宝石队一度被冠以“亚洲红魔”之称。一出车站，就可以感受到浓浓足球气氛。街道两旁的护栏上均插上了足球的装饰物。

浦和红宝石所在的主场埼玉足球场系2002年为韩日世界杯所修建，当时日本队在小组首战中战平了比利时队，在随后的准决赛中，卫冕冠军巴西在这里1比0击败了土耳其队，并最终夺冠。在整个球场里，到处都有这两场大赛的影子。

埼玉足球场大门口栽种着一丛象征着红宝石队的玫瑰花。

正因为打出了“100年”的口号，每一个俱乐部，每一个体育场都十分注重历史的传承。在记者受邀参观的浦和红宝石队主场埼玉足球场以及横滨水手队主场横滨综合体育场，四处可以看到各种能够体现昔日球队荣誉的细节。埼玉足球场的正门郑重栽下了一丛象征红宝石队的玫瑰花。运动员更衣室中挂着浦和红宝石队以及日本国家队每一个人的球衣，每场比赛全体球员签名的足球被展示在大厅内。当时日本足球队教练济科在球场楼梯内随手签的名被郑重其事用相框装裱了起来。

前日本国家队主教练济科在埼玉足球场的签名被郑重装裱了起来。

与中国的职业联赛以“地名+赞助商名”的球队命名方式不同的是，日本的球队一直是以“地名+吉祥物”的方式。在J联赛的10支创始元老中，前亚洲优胜者杯得主横滨飞翼队在1999年因经营不善与同城的横滨水手合并，前亚俱杯冠军川崎绿茵队于2001年搬迁东京后改名为东京绿茵。此外，市原东日本联队与1994年加入联盟的平塚大海曾先后将自己的地缘属性改为千叶、湘南，不过这两个更改只是将依属性从小城市升级为上一级辖区。除此以外，其余球队在地缘和名称上均保持原貌。

渊田敬三对澎湃新闻表示，球队的历史与扎根当地的归属感是球队拥有的最大财富。从浦和红宝石队内部报表中也可以看出，这支俱乐部收入的大头并非大公司的“砸钱”，门票收入与纪念品收入占据了总收入的50%还多。在这种意义上，J联赛并非大公司的“烧钱”游戏，而是真真正正与当地民众对其的支持息息相关。

“足球俱乐部是属于球迷的，而不是公司的私有产物。”渊田敬三说。

但这并不意味着公司对球队的赞助就失去了价值。此前曾有媒体报道，正因为浦河红宝石的资助者是三菱，球迷对俱乐部的喜爱潜移默化地影响了消费选择，整个浦河开得最多的车是三菱汽车。

扎根地区、培养忠诚度

正是由于球迷的支持成为了俱乐部的经济支柱，J联赛的各个俱乐部一直把扎根当地作为工作的重中之重，而球队的成绩反而占其次。J联赛国际部助理主管大矢丈之向澎湃新闻介绍称，J联赛俱乐部2014年参与地方活动的总数为3765回，包括了选手、监督、教练、社长参加的活动。不同的俱乐部也拥有不同的花样。例如川崎前锋球队推出了由该队球星担任“主角”的小学算数课本，让小学生能够在学习的过程中培养对足球的热爱，鹿岛市的机动车牌甚至都是鹿岛鹿角队吉祥物，浦和红宝石队组建了公益性组织“heartful club”，组织球员定期前往当地的中小学，与中小学生们一起进行足球互动。

明子小姐此前的工作是为到此参观的小朋友做解说。

在埼玉足球场，接待我们的明子小姐平时的工作是给前来参观的小朋友们讲解球场以及浦和红宝石队此前的历史。“我们要成为地区引以为豪的俱乐部”，渊田敬三不止一次对澎湃新闻记者说。

在横滨水手队的主场横滨体育场内，同样可以看见俱乐部不遗余力培养小球迷的各种踪迹。例如在一面照片墙上，所有球员手持着自己最喜爱的小朋友涂鸦的该队吉祥物。每一层球场都专门设有小朋友活动的区域。临近万圣节，还有专门的为小朋友举办的“不招待就使坏”活动。

大矢丈之说，正是因为扎根当地，让J联赛每个俱乐部的收入比例显得更加健康——与英超俱乐部近90%的收入均为播放版权费不同，2014年J联赛播放版权费占据38%，赞助费占据31%，会员费与纪念品收入占据21%。

也是因为俱乐部与当地建立起来的特殊联系，日本球迷的忠诚度令人震惊。在记者观摩一场横滨水手对战神户胜利船的比赛中，离开赛还有两个多小时大门就已经被球迷围得水泄不通，人们安静地排着长队，哪怕是享受快速通道的VIP球迷，也是早早到场排队。

在横滨水手对神户胜利船的比赛前，球迷早早来到体育场外排队。

不管球队战绩如何都有球迷在背后坚定支持。J联赛依靠2002年韩日世界杯的推动，近10年来上座率一直稳定在场均16000至19000人之间。在球星名气大不如前的大背景下，成绩对于各队的上座率影响较小。浦和红宝石队的球市堪称全日本最好，2006年夺冠时场均上座人数为45573人。两年后球队仅列联赛第七，上座率却达到创历史的场均47609人，几乎场场爆满。此后该队连续几年与日本足球各种赛事冠军无缘，却依然能保持四万人左右的场均观众数，如此多的忠实拥趸在底蕴深厚的欧洲联赛中也并不多见。

值得注意的是，日方人员不断强调，所有的球迷组织都是自发的，与俱乐部官方没有任何关系。

在这场比赛中，目前排名处于下游的神户胜利船依然迎来数百人的死忠球迷，冒雨从关西来到距离遥远的关东主队主场，在整个比赛全程没有丝毫停止地为自己的队伍摇旗呐喊。最后，胜利船队在10人对11人的比赛中，在最后1分钟被对手破门惜败。

对一线队的巨额投入能在短时间内得到一支群星云集的球队，却换不来完备的青训体系和源源不断的后备人才。目前J联赛球队在亚冠成绩不佳，很大程度上因为顶级的日本球员纷纷效力于欧洲五大联赛。渊田敬三说，在俱乐部的建设中，有两项运营费用是不计回报的倒贴投入的，一个是女队的建设，另一个就是足球学校的建设。去年，这两项经费达到1.8亿日元（约合952万元人民币）。

梯级球队的建设是J联赛准入必须达到的指标，很多俱乐部都将高额的投入放在了青训队伍上。

大矢丈之介绍，今后J联盟的工作重心还将转移到为体育选手规划职业生涯方面。建立了专门的培训项目，为球员隐退后选择第二职业提供帮助。

标准严苛的审核制度

说回联赛本身，J联赛能成为亚洲最成功的职业足球联赛不仅与比赛水平相关联，同样在于这一联赛内外体系的完备与竞赛环境的公平。这得益于J联赛几乎最严格的准入制度。2012年日本开始实行“俱乐部牌照制”，联盟对俱乐部的竞技、设施、人事、法务以及财务五大类总共56个项目上实施了严格的规定。特别是财务标准和法务标准，所有标准都必须达到A等级。例如，如果俱乐部连续三年亏损，直接取消牌照资格。前几年中超联赛频繁爆发的球员欠薪风波，很大一部分原因便在于对俱乐部财务审核太过宽泛，这样的事情在财务审核十分严格的J联赛很难发生。法务标准包括俱乐部有义务遵守竞技规则、J联盟规约等，同样是一票否决制，如果在这方面有丝毫的差池，哪怕球队成绩再好也直接取消牌照。再加上J联赛的裁判费用开支绝大多数由独立于职业联盟的足协承担，裁判本身便拥有比大多数球员更高的工资，中超此前经历的一系列“黑哨”风波在创立22年来的J联赛中从未发生过。

目前，J联赛正在考虑引进更加严格的牌照审核制度，包括在竞技标准中囊括进诸如完善学园基础、在当地新建体育场等课题，让俱乐部在当地推广足球教育、体育运动等方面采取更加切实的措施。

值得一提的是，今年年初，中国足协也逐步引入了牌照审核制度，出动重拳打击国内假球、欠薪等问题。

大矢丈之对澎湃新闻表示，期待明年上海上港进入亚冠，希望借此机会，通过经济广报中心与上海市人民对外友好协会这一窗口，在比赛之余，通过体育活动带动民间友好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