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忆|上海闸北的老辰光：因水而兴，曾是繁华一时的风雅之地

二十世纪初，苏州河上繁忙的航运。苏州河沿河两岸曾经错落地散布着农田、湿地、芦苇、沟汊。本组图片除署名外 闸北区档案局 供图

说起闸北的来历，不得不提到苏州河，早期苏州河的名字叫做吴淞江。在康熙年间和雍正年间，吴淞江上分别建立了新老两座水闸。慢慢的，两个水闸之间的地方开始发展起来。上海开埠以后，新闸、老闸北面也开始发展，闸北之名开始出现。

1880年时的老闸桥。

早期新闸桥。

因水而兴的闸北

闸北因水而兴。苏州河是吴淞江进入上海市区段的俗称，开埠后，由于外国人发现可以乘船从这条河到苏州，所以称其为苏州河。

上海自开埠后，即被分割为租界和华界两大部分。闸北的东南部于1863年被划入租界，翌年起便开始大规模修桥筑路、建房造屋，成为闸北城市化的肇始地。闸北华界地区自1900年正式开埠后，以其毗邻租界、水路便捷、铁路发达的区位优势，吸引清政府官僚、民族资本家纷纷前来投资购地、建厂开店，既与租界竞争，又接受租界辐射，在短短的二三十年时间里，成功地创造了华人领导城市化的奇迹。

在其后的日子里，苏州河见证了闸北兴盛的历史。曾经农田和湿地的地方参差地立起了英国领事馆、礼查饭店、百老汇大厦、文汇博物院、新天安堂、光陆大戏院、邮政局大楼、自来水厂、天后宫、河滨大楼、四行仓库、福新面粉厂等建筑。

沪宁铁路上海火车站（俗称老北站）于1908年4月动工，1909年7月竣工。这座由英国人设计的集办公、候车、售票为一体的建筑，规模宏大，气派豪华。该建筑在“八一三”淞沪战役中被日军炸毁。

东方图书馆是从商务印书馆编译所资料室发展、演变而成的民营公共图书馆。馆址在宝山路商务印书馆对面。藏书之丰，珍本之多，管理之善，影响之广，时为国内之最。

二十世纪初的宝山路繁华的街景。1902年修建的宝山路，建成后不久设立商务印书馆，南端由于靠近北站，商业繁荣。

闸北是20世纪上半叶与老城厢并驾齐驱的华界城区。20世纪头上，闸北的士绅开始筹款架桥，开辟通商场，设立闸北工程总局。至辛亥革命前后，闸北已形成了新兴的工商业区，其繁华堪与租界相比。其时的闸北，货船云集、车水马龙，厂肆林立、人流如织，宽敞整洁的街道比比皆是，近悦远来的名人随处可见，被誉为“华界工厂发源之大本营”和华界近代文化中心。

历史风云中的闸北

闸北的历史更与中国现代革命的历史息息相关。

辛亥革命后庆祝胜利的群众集会，背景建筑为同盟会中部总会。

1912年1月1日，孙中山在各省代表会特派代表的陪同下，偕胡汉民、庄思缄、荷马李等一行数十人，在北站乘专列赴南京就任。

同盟会中部总会就在闸北，即现在的浙江北路61号。孙中山也是在闸北的老北站乘车前往南京就任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的，共和之制，由此肇始。五卅运动之时，群众也曾抬着烈士的遗像，高呼口号，列队在闸北游行。

愤怒的群众在五卅烈士公墓前集会的情景。

邮电工人奔赴战场。

1927年3月21日中午12时，由中央军委书记兼特别军委书记周恩来担任总指挥的上海工人第三次武装起义打响。上海总工会发布总同盟罢工令，全市80万工人实现了总罢工并立即转入武装起义，租界里的中国工人也集合到华界参加起义，工人武装经过30个小时的浴血奋战，于22日6时许攻克了敌人的全部据点，占领了上海，取得第三次工人武装起义的胜利。

淞沪战役期间，日军轰炸闸北时的情景。

抗日战争期间，日军大肆使用生化武器，日军在上海闸北的巷战中使用毒气作战。CFP 资料

宝山路见证了闸北的繁华，也见证了日军侵华时的腥风血雨。1937年8月13日，“淞沪战役”爆发，此役历时三个月，日军投入9个师团、两个旅团共计30余万，中国军队投入75个师、9个旅共计75万，以死伤30万人的代价，歼敌4万。粉碎了日本“三个月灭亡中国”的计划，11月12日上海沦陷。在1932年“一·二八事变”和1937年“八·一三事变”中宝山路受到重创，战后除南端商业得到部分恢复外，大部分演变为贫民窟。

淞沪战役期间，上海各界更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女工为前方战士赶制军服。

1946年，国共谈判破裂后，内战的阴霾笼罩着中华大地，全国各大城市反对内战的民主运动风起云涌。闸北的学生们也加入了游行的队伍，他们打出了“反对内战”的旗帜。

闸北各校学生反内战游行途经浙江路桥时的情景。

1953年1月1日，闸北水电股份有限公司正式改名为公私合营闸北水电公司，成为全市第一批公私合营企业。该公司筹备时期筹备人员合影。

解放后，闸北水电公司成为全市第一批公私合营企业。商办闸北水电股份有限公司创办于民国十三年（1924年）8月，由官督商办的闸北水电公司、江苏省立上海闸北水电厂演变而来，担负整个闸北及附近地区的水电供应。1930年代，发电装机容量达3.45万千瓦，是当时中国最大的民族电力企业。

闸北区粮、油、煤公司1959年跃进誓师大会时的情景。

1958年，毛泽东发出“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的号召，闸北和中国大地上的其他地方一样，进入“大跃进”时代。

繁华一时的风雅之地

沪北（洋泾浜以北）三大名园（徐园、愚园、张园）之首徐园一角。

闸北的形象似乎总是与“下只角”联系在一起，其实，这片土地也曾是繁华一时的风雅之地。比如如今的河南北路、七浦路近塘沽路西段，曾是晚清上海粤籍商业巨头徐润所建的徐氏未园所在地。文字记载中还能约莫看到当时胜景：“大约数亩，编茅为亭，覆瓦为台。有楼翼然，有树森然。沪上自互市以来，繁富甲天下，琳宫梵刹，峻宇雕墙，栉比鳞次，高耸云际，类皆华丽绮缛之境，嚣且尘上，求一清凉之境，以涤尘心，了不可得。到此觉心目为之一清”。除此之外，诸如天潼路的徐园、沈联芳建造的止园、李鸿章之子李经方在闸北的公馆在当时也都蔚为可观。

闻名上海滩的小开、周扶九的孙子周孳田（右一）

闸北也曾是名流荟萃之地，盛宣怀在斜桥附近临河边和绿竹林之间建造了盛氏新宅；一代巨商周扶九建造了中西合璧的长春里；胡适在上海则是居住在长兴里和庆祥里。

美国摄影师施塔福一家在当时居住的北河南路21号房屋留影

而宝山路三德里也曾在中国现代史、特别是中国文学史上留下美名。“三德里”与文化结缘，主要得益于商务印书馆。商务印书馆迁入青云路宝山路后，周围的宝兴西里、顺泰里、宝山里、仁余里、宝光里、鸿兴坊、华兴里、三德里等弄堂里居住着许多文化人，其中数三德里最为热闹。因为创造社的出版部就开在三德里，周全平、柯仲平、叶灵凤、潘汉年、严良才、郁达夫等在弄内工作和居住，也带来了新文化、新思想的传播。

蕃瓜弄内的烟火气息

二十世纪五十年代闸北区鸟瞰。

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生活在闸北的孩子们。

然而更多的人，生活在老里弄里，如蕃瓜弄。蕃瓜弄的前身是十九世纪末形成的姚家宅。二十世纪二十年代成为闸北西南地区繁荣之地。1937年“八一三”期间，日军飞机狂轰乱炸，将该地夷为废墟。抗战结束后，大批灾民涌入，在此处用竹、芦草席圈搭半人高的“滚地龙”栖身。至1945年冬，境内“滚地龙”有3800余间，居住着两万多穷苦人。1965年，闸北区政府出资500万元，改造蕃瓜弄，建成了本市第一个五层楼房的新村。

改建后蕃瓜弄内居民生活的情景，还留着当时的时代印记。

闸北的里弄也颇有特色。1893年，中国地方官与各国驻沪领事馆商定上海吴淞江北首租界，该地块划入租界。因该地临近老闸市，地处交通要道，居民聚集。先后建有悦来坊（1906年）、延吉里（1911年）、合康里（1911年）、协志里（1922年）、慎余里（1923年）、宝庆里（1928年）等多条里弄。

慎余里。当年华成烟草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戴畊莘、中国银行保险公司总经理过福云、著名学者薛慕桥、沪剧名角黄盘声、现代画家和美术教育家颜文樑等曾在此居住。

天潼路847号的慎余里如今已被动迁。杨一 澎湃资料

2012年，慎余里开始动拆迁。苏河湾巨大的楼盘广告已经竖立起来。许海峰 澎湃资料

建于1998年的上海马戏城，因其特别的建筑而成为闸北的地标。

一个老奶奶用煤球炉子生火。

苏州河日夜流淌，沪宁铁路隆隆作响。上海马戏城成了孩子们的乐园，商务印书馆则是爱书人的心头好。在这片扎实的土地上，除却那些曾经盛极一时的豪宅庭院，更多的是普通人平平常常的生活。他们在这里生火做饭，生儿育女。有的人离开了，有的人还留在这里。

时光荏苒，记忆里，闸北的老辰光是不会被忘记的。

2012年10月7日，上海市闸北区，夜幕降临，一辆轻轨列车从高楼间穿梭而过。刘行喆 澎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