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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故事都被讲完了,我们怎么讲故事?

沈河西
2015-10-16 14:43
来源:澎湃新闻
有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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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洛特烦恼》剧照

《夏洛特烦恼》“抄袭”事件闹得沸沸扬扬,继而又有评论指出其实今年多部票房过亿的国产片都被质疑抄袭。也有许多影评人站出来为其喊冤,进而为国产片喊冤,说不是只有国产片抄袭,若论抄袭,好莱坞电影的抄袭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正所谓“天下文章一大抄”。

看了一圈评论,有质疑导演艺术创作想象力的,有上纲上线到贴道德标签的,但有一个评论很有趣,说出了某种普遍性的境况:所有的故事都被讲完了。这种普遍性的境况不局限于电影创作,从某种程度上这是所有叙事性的艺术所面临的困境。

有一种说法认为,今天所有的故事母题其实早在莎士比亚的戏剧中已经被穷尽了,所要探讨的主题也早被挖空了。但我们今天讨论“夏洛”事件时说“所有的故事都被讲完了”,并不是母题层面故事都被讲完了,而是说越来越多的情节似乎在趋于雷同。正如有评论提到的虚构文学不可能再出现新的故事出来,无非就是在时间、地点和人物等方面做一些调整与改变。

为什么所有的故事都被说完了,其实这是一个极为宏大的题目,大概需要一部博士论文的体量才能说明白。在这里我只开一个小口子:今天的城市生活越来越削弱我们的经验,并进而削弱我们讲述故事的能力。

作家王安忆和后现代理论大师詹明信之间有过一个有趣的对谈,讲到现代城市生活和小说写作间的关系。王安忆提到手机的出现对于小说家创作带来的挑战:在手机发明之前,小说里的人物在城市里可能相遇, 也可以错失,情节就这么展开了,可现在每个人都有手机,立刻就可以打给你,说我在哪儿,怎么找你,因此许多情节就变得不可能了。

《今天我休息》剧照

王安忆说的这种情况让我想到上世纪60年代有一部老电影叫《今天我休息》。里面的主人公马天明被塑造成了一个几乎24小时都在做好人好事的警察,别人给他安排相亲,但每一次他都因为在路上做好事让人家姑娘苦等。从今天的角度看,如果马天明有一部智能手机,发个微信提前通知人家姑娘一声,这个电影的情节合理性就被颠覆了,这个故事就没法讲了,因为故事所有的合理性都建立在信息不对称之上。

这其实就是剧作家哈维尔说的故事的发生依赖某种神秘性,或是不确定性。故事的本质是从一个世界的逻辑进入另一个世界的逻辑。譬如张爱玲的小说《封锁》,这个故事之所以能发生是因为戒严打破了当时当地的时空逻辑,然后男女主人公之间才有对话,才有故事。不然,移动的交通工具上大家都在刷微博、刷微信,人和人是没有对话,没有相遇,也不会有故事的。早在思想家本雅明描述19世纪的火车里的景象,他不禁惊叹道:人类历史上大概第一次出现这样的状况,两个人看着对方,却不说一句话。

这就是我们今天的城市生活经验,非常的稀薄,非常的贫乏。这样的经验是每个城市所共享的经验,当然也包括创作者们。有意思的是,王安忆说她尽量写一些不用手机的故事,不然生活就没有奇遇了,没有邂逅了。

《命中注定》剧照

但无疑,在今天这样的城市经验的支配之下,故事会越来越难讲。譬如网友指出电影《命中注定》中的一个重要情节bug是,汤唯如果一直这么多年心心念念想寻找廖凡,那她为什么不上人人网、脸书“人肉”一下他呢?《命中注定》翻拍自1994年的好莱坞电影《我心属于你》,但这部电影连事实层面的逻辑都是1994年的,不是2015年的。

也正因为此,现实主义作为一种创作原则变得越来越难,大概今天的许多观众只能依靠3D化的奇观或二次元的仙侠、玄幻的逻辑才能辨认出故事的逻辑,才能与之产生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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