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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古籍助读芦荻遗稿:我到主席身边工作的经过

孟繁之 整理
2015-10-11 08:15
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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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荻和油画“求索”

1975年5月,我手术之后,正在家养病,并做些短篇白话小说的注释工作。5月18日或19日,中文系谢师傅(案:时为北京大学中文系工人代表)和大批判组的孙静(原中文系古典文学组教员)来到我家,说因事进城,顺道看看我的病。谈话中,谢师傅问我,系里人手紧,能不能去讲一点课,每周大致两三次也就够了。我答应了。

20日左右,我在首都医院做理疗(手脚烫伤溃烂)。谢师傅由我的家找到医院,说党委找我有事,要我马上返校。他把我带到四院党委的小会议室,便退了出去。我十分迷惑,不知党委找我何事,私忖也许有什么座谈会。根本没想到讲课的问题。

屋里只有四个人。王付(副)政委(案:为原八三四一部队副政委王连龙,时为北京大学党委书记、革命委员会副主任)、魏银秋(案:时为北大校党委常委)、谢静宜和迟群。我并不认识谢静宜和迟群,所以只望着王付(副)政委,他却没有说话。谢静宜手里拿着一本书,是我在人民大学工作时集体选注的《历代文选》,上面有我的名字。谢开始问我古典文学方面的问题,并表示她们不懂,要学习,所以向一些老师请教。她让我读、讲了一篇赋和一首诗。又略问了问我的身体情况。随后,问我能不能离开家,出去一两个月。我误听成要去保定,便说:“只要工作需要,当然可以,正定那地方,1948年我在那儿学习过。”她说,“不是正定。”又说:“粮票可以带些,简单地带两件衣服,脸盆、牙具都准备好,等我来叫你。工作回来,我再告诉你如何对系里说。”在莫名其妙中,我退了出来。到楼下,谢师傅还在等我。我问他:“那两个人是谁?”他说:“那就是谢静宜、迟群啊!”我吓了一跳,说:“他们找我干什么呢?”谢师傅说:“你别管了,他们问你的问题答上了吗?”我回答说:“就算答上了吧。”因为脚走路不便,学校用车把我送回家里。

大概是23日的晚上,谢师傅又带着李加宽(案:时为北京大学历史系副教授,造反派,“清华200号”主要负责人)到了我家,我同样不认识李。李加宽问我:“你不认识我吧?”我说:“不认识。”谢师傅说:“是学校的。”李当即给了我几份铅印的词、赋,字很大,有注文。他说:“就送给你吧,好好准备。”他同我爱人又说了几句话,问问我手、脚的恢复情况,便走了。我当时认为,大概是谢静宜等人要学古文,集中一个月,要我讲课。因此便按李拿来的材料,进行准备。

26日早晨,“大批判组”一个姓李的到家来接我,我带着简单的衣物上了车。车里还有很多人,我只认识王世敏(案:时为清华大学政治理论教研室教员,口齿清晰,反应敏捷,曾被江青称为“女状元”),因为她原是人大的。但过去从未说过话。她在哲学系,我在文学系,她在西郊,我在城里,她分到了清华,我分到了北大,只是见面认识脸罢了。

到了四院,见到王付(副)政委和魏银秋。他们要我在会议室等候。王副政委偶尔过来和我说几句话。直到晚上,王副政委已经安排了睡觉的地方,谢静宜来了电话,通知我住到“大批判组”,免得影响副政委的工作。随之,“大批判组”来人把我接走了。

在“大批判组”住了三天。我自己住一个房间,除和孙静说几句话外,和别人没什么接触。

29日晚八点左右,谢静宜来了,把我从楼上叫到下面的会议室。当时李加宽正在屋里看电视,她粗暴地让他出去。这种态度,使我十分奇怪,也产生了畏惧。她立刻对我宣布:“现在马上去见主席,就带着衣服和书,脸盆等都不必拿了。”我当时激动万分,热泪夺眶而出。急忙上楼,草草收拾一下便同她走了。在车上,她同我谈了谈毛主席的健康情况,嘱咐我注意的事项。我只是流泪。同时,想到要给毛主席读古书、讲文章,又非常心慌。

几分钟后,我被带进中南海,立刻见到了伟大的领袖和导师毛主席。

从这时开始,直到9月26日,我在中央办公厅的领导下,在毛主席身边工作了四个月,住在中南海。

据毛主席的秘书说,一月份,毛主席就指示,从北京大学找一个人,在他休息的时候,给他读点古文、诗词、曲赋。

毛主席极爱谈历史、文学,尤其赞赏鲁迅和他的作品。有时候,他便让我先提出问题,然后给我讲些历史、古典文学和鲁迅。毛主席的光辉伟大的教导,我终生不会忘记。

9月12日,由张耀祠副主任、张玉凤秘书通知,遵毛主席指示,要我随谢静宜前往大寨,参加几篇赋的注释的讨论。

9月21日,回京车上,谢静宜态度很不自然地对我讲:“大寨的事情(指江在大寨的总表演和反革命叫嚣),回去不用汇报。用不着你汇报。”

休息一天,23日我回中南海,约请张秘书汇报。她说:“先不必忙。”第二天晚上,张副主任找我谈话,通知我回校,并对我的组织问题和其他问题,非常关怀。我说:“江青在大寨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当着人说:‘我知道你受主席批评了。’我真莫名其妙。”张副主任说:“别听她胡说八道,主席对你很好,什么时候批评你了。”因又给我亲切地指教。

去大寨以前,我应住在一起的医护人员要求、张副主任同意,讲过《水浒》,还没讲完。张副主任通知我走的时候,我请求稽留两天,把课讲完。他同意了(因江在大寨作了一次评《水浒》的黑报告,肆意篡改《水浒》批示的精神,我抱着捍卫批示精神的决心,讲了这一次课,大夫们当会记得我所谈的批示精神的理解)。26日,我离开了中南海。

张副主任同我谈话后,我打电话告诉谢静宜,她说她知道了,回系工作好了。随之,张秘书找我谈话,说毛主席指示,回去后,继续参加诗词注释工作。次日上午,谢静宜来到中南海,立即要把我带走,我说明了要讲课的事情,她大发脾气,又说:“要是我,叫我走,我拍拍屁股就走。”我没说话。她去找张玉凤,然后自己走了。

临别之前,我要见主席。张副主任要我同张秘书商量,她说:“主席有事,不能见。”我给毛主席写了一封告别信,并表决心,要把他老人家指示我补修的几门课程(英语等)学好,把五百首诗、五百首词和一些曲、赋的选注搞好,把鲁迅研究搞好,而且把他极关心的《中国文学史》修订好,并且,要求他老人家准允我以后再来看他。信被转呈后,张秘书出来转告主席的指示说:“看他当然可以,几项具体工作,他管不了了,回校后领导上研究研究,商量商量。”我当时手边,还借的有里面的几本书。张秘书说:“书可以借回去看,看过后送回来,但不要告诉小谢了。她来过电话,不让借给你。”

27日,谢把我找到“大批判组”。王副政委、李加宽、宋柏年已经先在,谢对抗毛主席指示,不准我参加诗词注释工作,也根本不考虑我汇报给他们关于五百首诗词、鲁迅研究、修订《中国文学史》的工作。她要我回系后,再跨一点“大批判组”的事,说“讨论注文,便找你来参加”。我抗拒了,要求人只在系里工作。她说我不服从分配,我终抗坚持了回系,不跨“大批判组”的事。她把宋柏年叫了出去,嘀咕了一阵,回来后,他们板着脸,过一会走了,我也回家了。

回校之前,我有时是给毛主席查他提出要用的文章的,特别是鲁迅的文章。不熟悉鲁迅的人,查起来很困难,我便着手编一份全集目录索引。又因为主席有时只提内容,不提篇名,找起来更难,所以又想把全集文章作个内容提要,目的是一旦我走了,别人查时方便些。这个工作,才刚开始,因此,当着谢、李和王副政委,我请求把这项工作搞定,谢勉强同意了。王副政委倒是支持的。国庆以后,我在家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搞了四本,纸张大部分是我自己买的,装订是我自己求人搞的,然后,交给了王副政委。这份东西是否转给中南海,我便不知道了。

由于谢静宜违抗了毛主席要我继续参加诗词注释的指示,我心中悲愤,便给张副主任、张秘书写了一封简信,要求见他们。这封信转到了谢静宜手里,大概是国庆过后三两天,她把我叫到清华,训斥了一通,说我犯了无组织无纪律的错误。从这以后,我和谢静宜,除关于鲁迅文章索引问题,给她写过两次便条外,从无任何联系了,也从来没有去过“大批判组”。今年夏天,小说史组的学员李士荣到我家,送给我一个硬纸袋,是“大批判组”带给我的。我当着他便拆开了,是我在山西大寨照的那张照片。又一次,文学专业一位同孙静关系密切的人倪其心带口信给我,说孙静找我,我想他是要那篇在我手里的三李文章初稿。我在“大批判组”三天(进中南海之前)的伙食费还没交,在大寨,孙静还替我垫过几毛钱伙食费,因此,我给孙静写了一封信,除那篇草稿外,附去五元钱、五斤粮票,请他代为结算伙食费,又还借他的一本《庾子山集》,并请他随小说史组常去“大批判组”的人,把我的脸盆给我。信是林庚代转的。孙至今都没有回信,脸盆也一直在那里。此外,无任何联系。

11月中旬,王副政委同我谈了话(我去交《鲁迅全集》索引),通知我回系参加小说史组工作。

(揭发材料,另见。)

1976年10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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