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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保鲜的母爱——她们为什么选择“背奶”？

2021-07-28 17:54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前段时间，演员热依扎晒出了自己在火车站候车室吸奶的照片，并谈及拍摄大热剧集《山海情》之余坚持母乳喂养孩子的艰辛，“每天需吸七八次奶，一天仅睡两三个小时。车中布满吸奶器、水盆、毛巾、奶瓶等吸奶所需物品……”演员热依扎的职场甘苦谈让“背奶妈妈”这一群体成为热议焦点。

演员热依扎并非个例，她只是众多坚持母乳喂养计划的职场女性缩影。生娃后重归职场的她们，为了做到工作哺乳两不误，选择成为“背奶妈妈”大军的一员。但旁人的不解歧视、难寻干净清洁的备奶环境等等，都让“背奶妈妈”们处境艰难。

本文通过收集整理母乳喂养以及母婴室设立的相关数据，试图将“背奶妈妈”这一群体背后的隐忧呈现给读者。

一、身份骤变——从女人到母亲的意识变化

“背奶”是指职场妈妈在重返工作岗位后，将专业的吸奶、储奶设备打包带到单位，利用工作间隙完成吸奶、冷藏、保存等一系列操作，等到下班后再把吸出的母乳和设备背回家，让宝宝即使不在妈妈身边，也能顺利喝上母乳。

从“她”出发，可以窥见万亿中国母亲的真实境况，她们经常左手工作、右手生活，疲于奔波，在妈妈、妻子、职员等多重角色的压力之下，恨不得可以长出三头六臂，把一分钟掰成两分钟用。这是无数只能在工作间隙存储母乳的“背奶妈妈”的处境，其中不乏新手妈妈，正面对人生角色的骤变。

二、艰难喂养——纯母乳喂养低迷的时代

目前许多国家政府、世界卫生组织及其他国际组织都采用0-6个月婴儿纯母乳喂养率作为衡量一个国家母乳喂养状况的重要指标。【1】据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近十年来，中国每年新生儿数量平均为1655万人。据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2019年2月份发布的《中国母乳喂养影响因素调查报告》显示，中国的纯母乳喂养率低于世界平均水平。中国婴儿6个月内的纯母乳喂养率不足三成（29%），低于43%的世界平均水平和37%的中低收入国家平均水平。国内不同地区的纯母乳喂养率也存在较大差距，大城市的纯母乳喂养率为35.6%%，农村地区为28.3%，中小城市仅为23.3%。

据1岁以内中国婴儿各月龄喂养方式统计数据显示，0月龄新生儿的纯母乳喂养率仅为三成（32.7%），这也就是说，有超过六成的新生儿一出生就摄取了添加其他替代品的混合母乳或奶粉冲剂。而5月龄婴儿的纯母乳喂养率则骤减为15.9%，6月龄婴儿纯母乳喂养率甚至跌破一成（6.5%）。报告还强调，婴儿母亲选择非纯母乳的方式，通过添加水或果汁等液体以及添加奶粉和其他乳制品及食物来喂养6个月内的婴儿，已经成为一个普遍现象。【2】

报告指出，母亲无法坚持纯母乳喂养主要受到以下两方面影响：一是个人认知层面，婴儿母亲对母乳喂养知识的了解是一个关键因素，包括对纯母乳喂养的认知、对早接触早开奶的认知、对婴儿吸吮是最有效的刺激泌乳方法的认知、对按需哺乳的认知和对母乳喂养益处的认知等五个方面；二是外部条件方面，医疗机构、工作单位、公共场所设施以及家庭环境的支持也构成影响纯母乳喂养的重要原因。

如今婴幼儿配方奶粉已经成为纯母乳喂养的替代选择之一，但是这就意味着家庭需要承担更高的育婴成本。《2020中国奶粉数据报告》显示，选择150-350元这一价位的母亲占到了80.28%，还有超过十分之一（12.12%）的母亲以高于350元的价格购买一桶婴幼儿配方奶粉。一桶900g的一段配方奶粉仅够新生儿喝1-2周，如果是纯奶粉喂养且选择250元价位的奶粉，在6个月的哺乳期内，估算家庭支出中购买奶粉一项的花费就将超过6000元。如此高额的资金投入成为了众多职场母亲选择成为一名“背奶妈妈”的重要原因之一。

数据显示，刚满月的婴儿每日最少需要被哺乳10次，间隔时间约为2小时，每次哺乳需要40-60ml的母乳，每天所需奶量为400-600ml；2-4个月的婴儿每日最少需要被哺乳9次，间隔时间为2.5-3.5小时，每次哺乳需要60-100ml的奶量，每天所需奶量为600-1000ml；5-7个月的婴儿对于奶量的需求量更大，每日需要800-1000ml的奶量。这对于“背奶妈妈”们来说，无疑是一项工作强度极大的吸奶备奶任务。

除了吸奶备奶这道难关，母乳储存运输也是一项耗时耗力的挑战。数据显示，以最佳营养状态测算，在25摄氏度的室温下，母乳可保存0.4小时，在15摄氏度的室温下，母乳仅可存放1小时。在0-4摄氏度的环境下，在冰箱冷藏室内母乳可以储存5-7天，但是冷藏包和冰袋（蓝冰）中的母乳保存时间最多为8-9小时。在零下18摄氏度的环境下，被冻成冰疙瘩的母乳可以存放6个月，但这是极端情况下的选择。也就是说，“背奶妈妈”们如果想保证白天在单位吸出并冷藏的奶在回家路上不被热化，就务必将母乳的保冷工作做到极致，才能让宝宝喝到新鲜优质的母乳。

在“背奶妈妈”中有一个更为特殊的群体——长距离运奶妈妈，她们的孩子被父母带回老家，自己则在异乡打拼。为了让孩子能够享受到纯母乳喂养并维持远程的母子情谊，她们每天挤出母乳冰冻，定期运回老家。2018年澎湃刊发的一篇报道《跨越大半个中国去奶你》聚焦长距离运奶妈妈这一群体，揭露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运奶艰辛，文中真实反应了她们的焦虑、她们的辗转、她们的不舍，坦露了大部分“背奶妈妈”的心声——“潜意识里觉得没让自己的孩子喝够奶的妈妈不称职”。

对于育婴母亲来说，孕产假虽然已经结束，但对孩子的哺乳远未结束。除了少数家和公司距离很近的职场妈妈能在午休时间赶回家喂奶一趟，大多数的职场妈妈都没有时间和精力在公司和家之间频繁奔波，“心有余而力不足”。因此，她们只能化身“背奶妈妈”，每天带着吸奶器、储奶瓶、保鲜袋等背奶装备上下班。

三、空间局限——社会环境的局促禁锢

无论是“背奶妈妈”的吸奶所需还是带婴儿出门的妈妈，都需要一个干净卫生的备奶场所。但是，母婴室极度匮乏的窘况让“背奶妈妈”们的背奶之旅更为艰难。

数据显示，中国一线城市母婴室平均拥有量是243.5间，而在二线城市仅为10间。例如，同为大型城市，北京市内共设有341间母婴室，但在重庆整个城市中母婴室的数量骤减为76间。在全部四线城市中，至少有设一间母婴室的城市数量占比为34.44%。这意味着有超过一半的四线城市中，母婴室的数量为零。

母婴室不仅能让哺乳期母亲拥有一个干净卫生的哺乳场所，更能给哺乳期母亲尊重和支持。

目前看来，尽管部分“背奶妈妈”所在的公司配有独立的母婴室，但许多时候这些母婴室会被占用为会议室。“背奶妈妈”们不得不辗转于卫生间、仓库、杂物间等地“打游击”，有时甚至只能用衣物护着吸奶备奶，让同事们在旁帮忙站岗放哨。她们以乐观坚强的心态秉持着“别人生气我不气，奶量减少没人替，准时挤奶不能拖，娃的口粮才能多”的吸奶原则，每两三小时就吸一次奶，给宝宝备好口粮。

四、政策变化——哺乳母亲的未来生态

母乳喂养是我国重要的公共卫生战略，也是儿童生存、保护和发展的重要指标。我国法律将母乳喂养作为母婴的一项基本权利予以确认和保护。我国早已出台保障哺乳期母婴权益的政策规范，并在近些年完善了相关的法律法规，正式将母婴室建设与配置写入法律条文，进一步加强和规范母婴室的建设实施。

1993年11月，我国第一次将母婴室【3】要求写入法条，提出有哺乳婴儿5名以上的单位，应逐步建立母婴室。2019年1月，广州市颁布全国首部母乳喂养法规，规定有六类公共场所应当建设母婴室，否则将会罚款，也规定女职工较多的用人单位应当建设哺乳室。直至2021年，全国各地已陆续发布母婴室建设与管理相关条例。科技日新月异的当下，母婴室也从基本设施配备走向整体智能化和自动化——智能移动母婴室在2021年6月首次进驻深圳地铁站。

规范建设标准化母婴室，不仅是缓解数量庞大群体困境的有力举措，更是“检验城市文明的全新标尺”。母乳喂养的困境，在本质上是女性权益保护的一块短板，在三胎政策全面开放之际，母婴室的规范建设与普及应该获得更多的重视。小小母婴室的设立，实际上反映出对女性的深入关注和尊重。

“背奶妈妈”们选择背奶的初衷是为了给孩子更天然健康的营养，做好一个妈妈应尽的职责，而在这条背奶之旅上，除了妈妈自身的坚持，更需要母婴室提供完备的空间以及相关政策的保障。同时，背奶妈妈也需要社会的宽容和善待，让她们能感受到外界的关怀和力量。

注：

【1】根据世界卫生组织的定义，纯母乳喂养是指在婴儿出生后的最初6个月只给婴儿喂母乳，不添加任何额外的食物或液体，也不添加水，可以服用维生素或矿物质补充剂和药物滴剂或糖浆。

【2】非纯母乳喂养分为三种情况：（1）除母乳外仅添加水或果汁等液体；（2）部分母乳喂养，即除母乳外给婴儿添加奶粉、其他乳制品或其他固体、半固体食物；（3）人工喂养，即不喂母乳，完全用母乳以外的食物喂养婴儿。

【3】该处原文为哺乳室，2014年公布的建筑学名词，特指为乳儿提供的哺乳专用房间。本文为了前后表述一致，此处将其称为母婴室。

数据来源：

① 第一财经·新一线城市研究所《中国城市母婴室白皮书》https://www.yicai.com/news/100133532.html

② 《女职工保健工作规定》http://www.scio.gov.cn/xwFbh/xwbfbh/wqfbh/2015/20150922/xgbd33487/Document/1449495/1449495.htm

③ 《关于加快推进母婴设施建设的指导意见》http://www.nhc.gov.cn/jczds/s3577/201611/7de90996a6ec4ffa83dd538591c8e7bd.shtml

④ 《广州市母乳喂养促进条例》https://www.rd.gz.cn/rdhy/cwhhy/cwhgg/content/post_201489.html

⑤ 《中国母乳喂养影响因素调查报告》

https://cdrf.org.cn/jjhdt/4853.jhtml

⑥ 《2020中国奶粉数据报告》

https://www.sohu.com/a/442509358_632190

⑦ 摘自“ABM 临床指南 I #8：Human Milk Storage Information for Home Use for Full-Term Infants，”2017修订版

https://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8405355

数据说明：

① 图一中数据采集来自对于微博关键词“背奶妈妈”、“母婴室”等关键词的搜索结果爬取，通过中文分词，词频统计获得背奶妈妈的相关关键词。

② 图二中数据基于图一的数据爬取，基于SVM设置积极与消极的基准词，然后对情感词特征进行分词，挖掘潜在情感词，使用SVM方法对句子进行情感识别并分类。

③ 图八中数据采集来自高德地图中每个省份对于“母婴室”，“哺乳室”的搜索爬取，根据POI获取每个省份母婴室的位置与数量。

参考资料：

WHO. Indicators for assessing infant and young child feeding practices: conclusions of a consensus meeting held 6-8 November 2007 in Washington DC, USA. [M]. 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 (WHO), 2008.

严明,郑昌兴.Python环境下的文本分词与词云制作[J].现代计算机(专业版),2018(34):86-89.

杨经,林世平.基于SVM的文本词句情感分析[J].计算机应用与软件,2011(9):225-228.

周圣洁,柯梦博.公共场所母婴室供需特征分析与发展策略探索——以广州市为例[J].统计与管理,2017(10):59-62.

梁舒欣,肖浩琳,黎焯豪,劳静诗.性别视角下分析社会管理对女性特殊权益的保护——以广州地区哺乳室问题为例[J].青年与社会,2013(11):225-226.

席俊彦,秦杨芬,贺莉萍.母乳喂养现状及影响因素[J].中国妇幼保健,2021,36(06):1460-1462.

张悦,王惠珊,姚礼明.我国城市产妇母乳喂养知识态度与喂养行为的关联研究[J].中国健康教育,2012,28(5):363-366.

吴意梅.特稿：柳暗花明又一村[D].浙江大学,2018.

镜相｜跨越大半个中国去奶你

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590721197640907663&wfr=spider&for=pc

配备稀缺、设施不全、卫生堪忧……母婴室的尴尬如何解？

http://www.xinhuanet.com/politics/2017-12/22/c_1122149413.htm

哺乳期演戏，她值得一个视后｜专访热依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