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校董事长检阅新生“山寨阅兵式”为什么会捅了舆论马蜂窝

文/孙礼纪事

一则名为“周虎振检阅河北科技学院2015级新生”的视频掀起轩然大波。在这段时长6分钟的视频中，河北科技学院董事长周虎振乘坐一辆皮卡“检阅”2015级军训新生。

周虎振在视频中频频挥手致意，不时向军训新生高呼“同学们好”、“同学们辛苦啦”等口号，而受“检阅”的学生则回复以“首长好”、“为人民服务”，场面颇为壮观。

网友们几乎一边倒地吐槽，这位校长“官瘾”太大，令人作恶。而主办方却觉得委屈，明明办了这么多年都没事，而且大家都这么办，怎么就突然成了舆论的眼中钉了呢？

舆论吐槽的不是军训 而是“山寨阅兵式”

严格地说，发生在河北科技学院的这一幕，并不能称之为“阅兵”。作为一项专门的军语，阅兵是有严格的军队条令限定的。

《中国人民解放军队列条令》中对阅兵有明确的解释及权限规定：“阅兵，由党和国家领导人，中央军事委员会主席、副主席、委员及团以上部队军政主官或者被上述人员授权的其他领导和首长实施。通常由1人检阅。”

河北科技学院的这一幕，虽然也有“乘车检阅”和“分列式”，但无论是主体还是授权，都和“阅兵”并不沾边，最多也就是军训汇报表演——会操而已。

事实上，虽然外媒多对中国大学生都经历过的军训感到不解，但大部分中国家长和学生对军训却是欢迎的。在今天的90后大学生心里，军训更像是大学生涯的第一次重要集体生活，在这段不长的时间里，本来素未平生的同学建立了团队关系，对个体而言，体验了一种不一样的生活，对于他们而言，曾经十分严肃的“军训”听起来更像是一次夏令营。

而对于主管部门而言，军训仍然被认为是一项非常有效的教育形式。教育部对军训的内部指导原则称，军训的目的之一是“进行爱国主义、集体主义和革命英雄主义教育”。而事实上，军训的确在今天的大学里，承担了最有效的集体主义教育工作。

舆论的不满，真正指向的并不是军训，而是这场最后看起来有些滑稽的校长检阅。

为什么校长“阅兵”会触动舆论的敏感神经？

今天的军训，正成为一场官方和学生的共谋——集中式的体验性教育，学生得到“夏令营”式的社交和训练，“爱国主义”和“集体主义”藉此实现向学生群体的有效渗透。

由于参与者几乎都能从中获益，军训几乎成为一项完美的形式：教育和自我实现的统一。然而，最终由校长出面乘车检阅“军训学生”，并留下山呼海应的“首长好”等拥戴场面，则成为这个完美结构的“扭曲者”。

在经历军训洗礼之后，大学生们得到三份独特的体验：

1、对军训所属团队的集体归属感：在方阵、竞赛等集体荣誉感争夺中的团队协作建立归属感的根基，并且令独立的个体得到了归属感；

2、对军训教官的权威服从感：作为讲究纪律严明、雷厉风行、绝对服从的军事纪律的延伸，军训对于学生事实上建立了对纪律和权威的认同，而朝夕相处的军训教官，成为这份情感的寄托。

3、对更广泛的爱国主义等情感的认同：今天的大学军训多半由各地武装部和部队抽调现役士兵进行培训，对军训教官的认同和情感，在一定程度上外化为对其所代表的军队和国家威严的认同，召唤起青年人心中更强烈的家国认同。

而最终校长出面进行的阅兵式，打破了这个行之有效的结构，校长作为与军训学生缺乏真正情感连接和认同基础的个体，事实上通过一次模仿的“阅兵式”，获得了超出寻常的象征性地位。

通过山呼海应的口号式应答，周虎振替代了军训教官，将学生对教官间建立的“服从”关系据为己有，同时，通过模仿军队的“阅兵式”形式，又试图将学生对更抽象的“爱国主义”和对军队的仰视，转化成某种对其个人的仰视，这种服从和仰视的关系，对于这些军训学生而言，没有任何基础，对于今天的年轻人而言，也不具备说服力。本身是极不合宜的。

另一方面，校长与学生间的“情境”，完全不同于教官与学生间的“军事情境”。学生对本身就是军队士兵的教官的绝对服从和信任，是可以充分代入军事化情境的，同时教官本身的军队背景，也使得这种服从变得合情合理；而校长或者董事长从来不代表任何强制性的武装力量，因此其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就显得“违和”了。

同样刺痛舆论的，还有大学在学生生涯中所应扮演的角色。学校领导人的目标应该在于建立学生独立、健全的人格，而绝非军队式的绝对服从。因此万众拥戴式的服从关系，才是舆论真正担心的。

因此，阅兵式并非不可取，但由军训总教官来进行会比“校长”更合宜，“让上帝的归上帝，让凯撒的归凯撒”。（本文由作者授权澎湃新闻转载，商业转载请提前获取授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