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遗址︱佘山：被遗忘的惨烈遭遇战，谷寿夫上山躲避

说起上海唯一的自然山林胜地，那就是西郊松江区境内的佘山国家森林公园。佘山分东佘山跟西佘山，海拔分别是100.8米和97米。山上有著名的天主教朝圣地——佘山圣母大教堂、佘山天文台、佘山地震基准台、佘山月湖等景点。

如今大多数人可能不曾想到70多年前，佘山脚下曾发生过一场极为惨烈的遭遇战。日军王牌第6师团的师团长谷寿夫中将、参谋长下野一霍大佐、第11旅团旅团长坂井德太郎少将等100余人集体爬上佘山避难。

这场遭遇战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于日军第6师团高级将领集体爬到佘山上躲避？

10万日军进攻杭州湾

1937年10月下旬，日军为了扭转淞沪会战战局，以第6师团、第18师团、第114师团、国崎支队为基干组建第10军，在海军第4舰队的护航下，从杭州湾登陆，进攻战略迂回的中国军队侧背，企图与上海派遣军一起合围中国军队。

11月5日凌晨2时50分，在日本海军“川内”号轻巡洋舰、“由良”号轻巡洋舰、“鬼怒”号轻巡洋舰为首的30多艘巡洋舰、驱逐舰的护卫下，由130多艘运兵船组成的大船队静静地驶入杭州湾。

凌晨3时，日军第6师团、国崎支队在海军巡洋舰、驱逐舰的140毫米、127毫米主炮的火力掩护下对金山卫发起进攻。只听“轰隆……轰隆……”，炮弹爆炸产生的火光划亮了寂静的夜空。死守金山卫一带海岸线的第63师官兵，在日军舰炮、飞机轰击、轰炸之下伤亡惨重。战至7日，金山卫、金山城先后沦陷。

占领金山城的日军第6师团以第47联队为前锋向青浦城方向进军。9日当天，日军第47联队在途经佘山时，留下了第3中队负责警备佘山镇，第8中队负责占领佘山背后的小河上的一座桥，联队主力继续向青浦镇前进。

接到守备佘山镇、掩护即将到达的日军第6师团司令部和第11旅团司令部的日军第3中队长三明保真大尉，根据地形决定利用小河在周围构筑防御工事。并命令第1小队（欠2个分队）占领包括桥梁在内的左翼山脚一带，第2小队部署在主干道的桥梁，全力守着该地。第3小队位于右前方小桥附近。

就在这时，沿主干道撤下来的第67军一部、62师一部、75师一部，于11月9日19时30分向日军第3中队发起了冲锋，准备夺取桥梁。兵力占劣势的日军，接到中队长三明保真的命令，要求等中国守军官兵冲到50米左右时，再用步枪、机枪射击。

在中国军队猛攻之下，日军第3中队陷入绝境之中。日军6挺轻机枪被打坏2挺，机枪弹、掷弹筒榴弹也不多。三明保真见一线小队死伤巨大，便下令要求一线小队撤退，同时要求中队全员集中在一起，打算做困兽之斗。

就在这时，日军第47联队第2大队本部、第7中队从后方赶到佘山。日军第7中队立马派一个小队从左翼山脚出发，另一小队增援主干道的第3中队，企图与第3中队里应外合歼灭第67军、第75师等部队的残部。

日军第六师团司令部在教堂避难

佘山一带处于激战的时候，日军第6师团司令部、第11旅团司令部在第13联队第10中队、机关枪第3中队的护卫下，沿着公路向佘山镇东侧前进。马上靠近佘山的时候，从公路那边传来炒豆般的步枪和机枪的射击声。日军第6师团司令部认为不对劲，立马停下脚步，派出侦察人员去前方了解情况。没过多久，侦查员就回来向日军第6师团参谋长下野一霍大佐报告情况：“前锋部队越过鞍部正向西前进，留下的一个中队守住桥梁，正在东边与敌军作战。”得知前方处于激战，下野一霍命令司令部人员“禁止吸烟，禁止说话，脚步放轻”。

日军中不知道是谁点一支烟，立马暴露了司令部的所在位置。隐藏在附近的第67军、第75师等部官兵发现火光后，以轻、重机枪猛烈射击。日军第6师团长谷寿夫、参谋长下野一霍、第11旅团长坂井德太郎等人，连寻找隐藏地方的时间都没有，只好趴在地上躲避飞来的机枪弹。

为了增援一线，由坂井德太郎指挥第10中队并携带机枪中队的4挺重机枪，参与佘山战斗。这样一来，日军由原来的一个中队将近200人，变成3个步兵中队加机枪小队600余人。但中国军队的攻势丝毫没有减弱，反而越来越强。

日军司令部内的随军记者五岛广作氏（日本《大阪每日新闻》记者）来到师团司令部，问参谋长下野一霍战况如何？下野一霍为了稳住司令部的气氛，想了想然后回答道：“嗯，没什么。战场上常有这事……没什么好怕的。”

五岛广作氏看见下野一霍说话十分不自然就反问道：“真是这样吗？”然后半信半疑的五岛广作氏消失在黑暗之中。

而此时，日军3个中队防线再次被中国军队攻破，伤亡惨重的日军只好抬着伤员坚守佘山脚下最后一道防线。下野一霍和师团作战参谋主任秋永力，认为如果没有援兵救援，师团司令部和3个步兵中队会被全部歼灭，然后劝谷寿夫上佘山上的天文台避难。随后，日军司令部的人集结后，在卫兵的护卫下向佘山前进。下野一霍推着谷寿夫的屁股，中野松良专属副官推着下野一霍的屁股，就这样顺着丛林中无路的陡坡爬上了山顶。

爬上佘山山顶的谷寿夫等人看见眼前的建筑物，并非天文台，而是一座天主教堂，它就是佘山圣母大教堂。佘山圣母大教堂，于1871年由法国传教士始建，1935年11月16日才竣工。1942年9月12日，正在中国处于抗日战争的艰难时期,罗马教宗庇护十二世册封佘山教堂为宗座乙级圣殿（minor Basilica），这是远东第一座受到教宗敕封的圣殿。

上了山顶的下野一霍随同谷寿夫前去与教堂的神父交涉，开门的是一位法国神父，下野刚好会英语，便与神父交涉。法国神父见教堂周围全是日本兵，无可奈何的他只好同意日军进来。而山下的日军得知师团司令部已经躲在山顶上的教堂内，便放弃阵地全部上山。

躲在教堂内的日军司令部人员，全部配发枪支，就连谷寿夫自己也拿起手枪和军刀。在教堂外布置了1挺重机枪和2挺轻机枪，卫兵的步枪全部上了刺刀。心急如焚的下野一霍，不断催促无线电小队士兵向周围友军发报。

就在中国军队要攻上山的时候，前进到佘山附近的第13联队接到急电：“司令部被围，请速救援！”日军第13联队长冈本保之大佐得知后，立马集合部队向佘山火速前进。出发没多久，无线电分队又收到了“司令部目前在山上，敌军就在山脚下，请从东面对其发起攻击”的电文。

举枪自杀的中国军人

围攻佘山的中国军队，见日军大部队已经赶来，为了不被日军包围只好放弃围攻佘山上的日军，向前方撤退。

战斗结束后，日军第11旅团长坂井德太郎少将带着100多人下山，来到战斗最为惨烈的石桥一带视察时，一个负伤的中国军人突然从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中站起来，他看见地面躺着全是战友和日本兵的尸体，而周围全是日本兵，陷入重围的他没有半点犹豫，直接举枪自杀。看到这一幕的坂井德太郎对周围人说道：“他是敌人，可值得敬佩！”

而负责打扫战场的日军第13联队的士兵，也被眼前的一幕吓呆，一望无际全是中日两军的尸体。日军战史《南京作战之真相·熊本第六师团战记》写道：“天色大亮后，日本士兵们看到眼前极为惨烈的景象，又一次瞪大了眼睛，眼前就是人间地狱。毫不夸张地说，周围地上都是叠摞在一起的日中两军士兵的尸体，将地面遮得严严实实……”

从日军战史的描述中不难看出，当时的佘山镇遭遇战打得极为惨烈，以至于日军都不得不承认战场已经成为地狱。70多年后的今天，当我们欣赏佘山的美丽风景时，可能早已忘记佘山脚下那场惨烈的遭遇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