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有歌王陈奕迅，也无法成就“歌剧”《华丽上班族》

今年的华语影坛，似乎特别偏爱改编舞台剧，而舞台剧导演们也纷纷走向执导电影的道路。北京人艺的徐昂导演因为《十二公民》交出一份漂亮的成绩单，沪上知名导演何念也数次染指电视剧项目，我能预见不远的将来，观众们也可以在大银幕上欣赏他的电影处女作。杜琪峰执导的《华丽上班族》改编自林奕华的舞台剧《华丽上班族之生活与生存》，电影和舞台剧的编剧都是张艾嘉。

可是看完电影后，我就想问主创一个问题：你们究竟想干嘛？你们到底是在做一部舞台剧式的电影，还是想做一个解构舞台剧原作、独立于原作的新作品？电影改编自舞台剧，有风险也有挑战，而我能接受的类型，要么合理地保留了舞台剧语汇，比如赖声川的《暗恋桃花源》和徐昂的《十二公民》（笔者特别强调下，原作《十二怒汉》的诞生源头就是在舞台上，而亨利·方达主演的1957年的美国电影版，亦是改编自舞台剧），要么保留了原作者的叙事风格，比如前阵子丁乃筝执导的《恋爱排班表》。可是反观《华丽上班族》——男女一号那便秘一般、毫无情感交流的生硬演技让我怀疑他们是怎么被导演挑中的，而友情客串的陈奕迅、汤唯所扮演的职场心机男和凤凰女都像强插的符号植入，两人的暧昧关系也勉强得像是编剧为了拉长故事篇幅而做的努力。

至于其他一众办公室员工，仿佛不放这一堆脸谱化的人物，群戏就不成立，“职场”的标签也不成立。最保留舞台剧原作感情线的就是张艾嘉和周润发的婚外恋，也因为电影被打上了“音乐剧”的标签，一条完整的线索被那些歌曲联唱式的“音乐剧叙事”肢解得支离破碎。

林奕华的舞台剧原作之所以大受好评，不外乎两个原因，一是因为导演对舞台背景、人物服装精益求精的细节追求，二是细腻的感情戏，当然，和这部戏首演的时候正好赶上职场剧的黄金年代也不无关系。此戏刚在上海首演完毕时，笔者听到最多的关于此戏的褒奖，不是演员也不是故事，而是剧中人物符合角色身份、得体、能引发观众欲望的一身名牌服饰搭配，还有就是张艾嘉扮演的职场女强人那背后的辛酸，让许多职场白领都深深共鸣。

但舞台剧毕竟于五年前的2010年首演，五年过去后，当年的审美难免显得有些落伍。那毫无必要的3D技术，放大了电影的一切硬伤。服饰、发型老土不说（当然，也有可能是导演为了显示职场菜鸟经济实力不足故意把他们装扮得很老土），张艾嘉和周润发的皱纹简直触目惊心。

舞台剧《贾宝玉》

林奕华的舞台剧作品，至少已经和内地观众见面的这几部，无一不透着细腻、悲观、对外界反抗的无奈下，关照自我内心伤痛的气息。《贾宝玉》中的贾宝玉由通灵宝玉变身公子哥下凡，原本欲寻求真情，看透了世俗冷暖、人间的算计和势利，绝望之后决定重返天上；《恨嫁家族》中的四姐妹从小生长在一个强势的母系家庭里，由于家庭结构的自身残缺而作用到了四姐妹的成长历程，于是压抑已久的剧烈矛盾，终于在大姐的新婚之夜爆发了。

舞台剧《华丽上班族之生活与生存》

舞台剧版的《华丽上班族》，原本也是个悲剧故事，张艾嘉扮演的女强人虽在职场上风光无限，感情生活却一直不顺遂，与前夫、男助手、新员工（对应到电影中，分别是周润发、陈奕迅和王紫逸的角色）在机关算尽的职场上进行情感上的周旋却未果，而郑元畅饰演的职场新人李想，更绝望得从高楼上跳下，了结了年轻的生命。

林奕华是唯美派，他在专栏中承认喜欢在舞台剧中使用明星，但商业目的不是第一位，摆在第一位的，是舞台效果。五年前的郑元畅，是许多年轻女孩情感欲望的投射，但林奕华在结局残忍地把他摧毁了。但电影版的李想，既无演技也无歌喉，外形气质皆不突出，塑造的形象毫不立体，无法想象启用一个这样的演员担任男一号，要如何让观众有代入感？

在加进了数个角色、稍微改编了人物关系却无法完整地讲完任何一段故事，电影热闹地以喜剧收场了，这和地铁上的年轻人为了消磨时间而读的心灵鸡汤、快餐读物有何区别？电影散场后，这部“音乐剧电影”，我一句旋律、一句歌词都记不住，记住的仅仅是人物关系的框架，以及那个搭得很像巨大钟表齿轮的办公楼，这大概是象征都市白领们机械、按部就班的生活工作状态，而这，也是整部电影里，唯一能算得上是主创解读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