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美疲劳种种

原创 张光武 张光武行走文史

审美疲劳，是一种直觉、一种本能，通常见于人对静物。

一幅画，名画，甚至是莫奈、德加或雷诺阿的名画，挂在客厅里或楼梯走道里，每天熟视，从轮廓线条到细部变化，无不诵读烂熟于心，久而久之，便由习惯而视若无睹。这是人之常情，无论是贵为太阳王路易十四或权倾朝野的红衣主教黎塞留，还是寻常巨贾富商。这便是人皆有之的审美疲劳。

人之于世界，始终希望面对着的，是一个变化着的、每天有汩汩热流扑面而来的空间。因为人和一切活物，都是活生生的鲜活生命，需要外部世界不断给予希望和力量鼓舞。这是人本能的生命渴求。

安娜•卡列尼娜之于沃伦斯基，罗切斯特之于简爱，其实是任由来自内心深处的声音引领，本能地去接近和靠拢对方，因为生命希望面对活力，生命渴求在死灰中获得新生，哪怕再是前途茫茫，吉凶未卜。

再美的画，再美的世界，如果始终是沉默无语并一成不变的，人们终将因产生审美疲劳而伴生倦怠，直至最后拂袖离去。当然也不尽然，世上毕竟有爱一幅画爱到痴迷忘情程度的人，而且不在少数，这样的画痴，不仅是在《聊斋志异》中才有，也不仅限于名画的始作俑者、画家本人。

一个充满自信的世界，应该是内里有汩汩热量不断涌出、不停喷射的活火山，每天不同的观光者或是本地土著，眼里见到的都应该是一座充满活力的、姿态千变万化的火山，一座满含深情、热力四射的奔放的火山。火山如此，世界如此，人也如此，一切有生命的物体都应该如此。活力来自互动，生命来自互动。

早年坊间流传乾隆下江南的故事，说是乾隆御驾南下江南，便服私访，一路为江南水乡红花绿草迷目，走得乏了、饿了，在一农家屋前坐下歇脚，问农家主人可有充饥之物，主人好客，连说有有，少顷，捧出一大盆红绿相间、光泽可鉴的蔬菜来，辅有江南十里香米饭果腹。那乾隆已是饿极之人，忙不迭举筷入盆，狂嚼猛食，不多时风卷残云，菜盆空空如也，乾隆不过瘾，问可还有？农户连说有有，稍停又是一大盆捧上桌面，比较上一盆，又加了重油，愈发色面诱人，乾陵也不暇他顾，和着十里香将第二盆菜统统送下肚去。乾隆食毕，满脸喜色，连连打着饱嗝问农户，此菜何名？那农户也是乖巧伶俐之人，在旁观察多时，见随从众星捧月般伺候那主子，心知来者绝非泛泛，莫非真是近日坊间传说下江南的九五至尊？忙在肚里胡乱编弄出个词儿来：红头绿鹦哥！乾隆闻言大喜，吩咐左右，回到京里，每日给我备这一道红头绿鹦哥！左右连声诺诺。其时，那随从中也有农家子弟出身，心中暗忖：这不就是再普通不过的菠菜吗？不觉暗笑。此为后话，表过不提。却说那乾隆居一国之尊，在北京皇宫里天天享用四方朝贡、御厨精烹的鱼翅燕窝、山珍海味，何以会为一民间再普通不过的菠菜折服？其实道理一样：舌尖上也有审美疲劳！

突然想到这个乾隆与红头绿鹦哥的故事，其实完全属于画蛇添足的题外话。或许是想到了路易十四曾被称为法国版的康熙或乾隆？

原标题：《审美疲劳种种》

阅读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