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救过陈毅：专访上海淞沪抗战纪念馆首批观众中的3位老兵

8月13日，澎湃新闻记者有幸采访到了三位抗战老兵，103岁的刘森尧，94岁的曾宪高，90岁的谢天佑。

他们的人生因为和抗战连在一起，而有了许多常人难以想象的经历。刘森尧曾经救过陈毅，曾宪高是敢死队队长，谢天佑在死人堆中活了下来……抗战胜利70年后，他们成为上海淞沪抗战纪念馆首批参观者。

抗战回忆：和敌人面对面冲杀

94岁的曾宪高头发已经全部花白，声音却依然铿锵有力。在1937年的淞沪会战中，他担任过敢死队队长。

说起那段特殊的经历，曾宪高至今记忆犹新。1937年8月11日，部队到达上海火车站，突然，来了6架敌机。飞机飞得很低，连驾驶舱里的飞行员都能看清。曾宪高回忆说，他和战友毫不犹豫地架起机枪，对着敌机狂扫，“一架敌机冒着黑烟栽了下去，其他的都跑了。”

淞沪会战的第一天，他和战友一同冲出战壕，和敌人面对面冲杀。两天下来，曾宪高所在的师伤亡逾4000人。此后，曾宪高所在的团组织敢死队，身为连长的他担任敢死队队长。

“我不怕死，我带的敢死队总能赢。”曾宪高说，敢死队是军队中的精锐，他们的任务很多时候都在晚上执行，“异常谨慎”是他们的作战方针，每一个细节都是决定成败的重要因素，由他带队的13次，敢死队都出色地完成了任务。

“淞沪会战中，陆地上也要打，水上也要打，休息得不好，即使是晚上，也只休息一小会儿。” 曾宪高说，自己带兵偷袭日军，常常用快刀“解决”站岗的，四行仓库战役结束后，他们一路步行去崇明，突袭修机场的日军，“过江时还有渔船来帮助我们。我们抗战，人员不是越来越少，倒是越来越多。” 

1937年淞沪会战爆发时，刘森尧任第98师294旅588团2营6连代理连长。刘森尧的左手骨骼有些畸形，这是当年抗战中负伤造成的。他的外甥说，舅舅刘森尧的大腿、身上也都有抗战时留下的刀疤。“舅舅经常跟我们讲他的抗战故事，他说师长鼓舞士气时，会让他们记住‘山在我在’。”刘森尧还回忆说，在武汉会战后，他和战友曾在武昌一个月内连杀7个汉奸。

1938年3月，九江失守，躲在茅草、破布中的谢天佑被日军毫无目的地扫射击中。为了求生，他忍痛不敢发出一丝声音。“父亲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最后一路爬回兵营的，衣服全都在地上磨破了。”他的女儿告诉澎湃新闻记者，如果不是半路遇到了两名卫生兵，把父亲谢天佑抬到南昌兵站医院救治，他捡不回这条命。当时作为伤员，他只能随军转移，伤势的疗养被拖延了许久，这让他一生都腿脚不便。

现在生活：保持军中的健康作息

2015年8月13日，为纪念抗战胜利70周年，一期改造工程顺利完工的上海淞沪抗战纪念馆正式向社会免费开放，曾宪高、刘森尧、谢天佑受邀成为首批参观者。

本次展览首次公开了大量珍贵史料，包括战前敌我双方的军事地图、日军随军记者拍摄的八一三淞沪会战老胶片等。老兵曾宪高觉得，展览的图片、文字等对淞沪抗战的还原度很高，“非常真实”。

“虽然现在他的战友都走掉了，看到展览还是很亲切的，会想他的师长和他的兵。”刘森尧的外甥女告诉澎湃新闻记者，因为曾经加入过军统，舅舅刘森尧于1951年被关押；又因为在抗战期间救过陈毅，刘森尧由死刑被改判为死缓，之后坐牢17年。

在战争中，刘森尧和自己妻儿失去联系，至今没有音讯。他的两个外甥平日里会到他居住的敬老院看望他。家住常州的刘森尧家属说，这是刘森尧在抗战结束后首次回上海，这次他来上海，也是外甥、外甥女陪同。

“今天因为参观路程太长，给他坐了轮椅，平时在敬老院他都能自己走路，只要距离适中。” 刘森尧的外甥女说，舅舅刘森尧在养老院里的作息非常规律，早睡早起，“他的健康作息是军中就养成了，习惯了，一辈子都是这样，其实这也算他长寿的秘诀吧。”

曾宪高的妻儿则都在战争中去世，现在的他一个人居住在常州市老年公寓中，晚年生活比较孤独。

曾宪高说，虽然因为淞沪抗战对上海很有感情，但平日里也来得不多，只有三四回。这次陪同他一起来上海的亲戚告诉澎湃新闻记者，老人对重回上海非常激动。

两年前，也是淞沪抗战纪念馆邀请，曾宪高第一次回上海。陪曾宪高来的亲戚回忆说，当时馆方专门设计了一个“向老兵致敬”的环节，少先队员、年轻士兵们纷纷向老人敬礼、问候，老人激动得热泪盈眶，“回家后他一直念念不忘，说上海人好，没忘了他。”这名亲戚说，老人最怕被别人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