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多样性观察｜四川雪宝顶研究者：野生动物像是暖心的朋友

“首先是物种丰富，其次是野生动物的种群数量非常大。”中国林业科学研究院森林生态环境与保护研究所、国家林业和草原局生物多样性保护重点实验室刘芳副研究员7月14日接受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采访时,介绍了在四川雪宝顶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以下简称“雪宝顶保护区”）开展的长达四年的野生动物研究。

该研究论文《利用红外相机调查四川雪宝顶国家级自然保护区鸟类和兽类多样性》于近日发表在期刊《生物多样性》（Biodiversity Science）上。

保护区内布设的红外相机拍到的野生大熊猫 本文图片均为受访者提供

研究结果显示，红外相机共拍到105种野生动物，包括川金丝猴、大熊猫等27种兽类，以及绿尾虹雉、金雕等78种鸟类。大熊猫是保护区内比较常见的野生动物，位点数及照片数都较多。

保护区里工作环境艰苦，研究人员要攀爬绳子上山，也要带上足够的干粮去偏远山区布设红外相机。研究者之一、雪宝顶保护区保护科研股股长赵定已在这里坚持了22年，有时他们在工作中会遇到野生动物的袭击受伤，比如曾遭到野生大熊猫袭击，但更多时候，他们感受到野生动物的可爱，“就像是暖心的朋友”。

保护区工作人员在山上歇脚之处

监测长达四年多，带足干粮去布设红外相机

早在2017年之前，刘芳和研究人员就在雪宝顶保护区开展了野生动物的调查监测工作。

“当时的监测还不太系统。”刘芳称，真正系统的调查是从2017年开始的。为了调查清楚保护区到底有哪些野生动物以及它们的分布，团队把保护区划成很多个两公里乘以两公里的大网格，然后把每个大网格划分成一公里乘以一公里的小网格，每个大网格里包含了四个一平方公里的小网格。在每个小网格内布置红外相机，每个位点大约放半年左右，之后再转移相机到网格内的其他位置。

刘芳称，这一设计也考虑到了保护区不同区域海拔的梯度、不同的植被类型，“总的来说，这算是一个比较系统的基于红外相机的野生动物资源调查”。除了2017年在雪宝顶保护区布设红外相机外，研究人员还在2020年引入新的监测技术，即能够实时回传数据的红外相机。

刘芳介绍，所谓实时回传数据的红外相机，就是在无网区构建一套自组网传输系统，红外相机与自组网基站相连，拍到动物影像后实时回传到全国林草系统生物多样性监测平台上，国家林草局和四川省林草局都可以看到这些数据，实现数据的统一管理和共享。

“借助无线自组网络，一方面可以更方便更精确地监测保护区内动物的情况，另一方面也能更好地保障工作人员的安全，从而有效地进行动物保护工作。”刘芳称，监测设备还能实时传输保护区内人员进出的情况，然后有针对地进行人员管理。

保护区工作人员借助一跟树干渡水

物种丰富数量多，29个位点拍到178张大熊猫照片

“首先是物种非常丰富，仅仅是基于红外相机（只针对温血动物），就鉴定出105种物种。”刘芳称，和其他保护区相比，这个数字算是非常高的。其次，野生动物的数量多，大熊猫是比较罕见的物种，在雪宝顶保护区挺常见。

“29个红外相机位点拍摄到178张大熊猫的独立照片，处于位点分布的第五位。”刘芳说，由此可见，雪宝顶保护区的大熊猫数量多，分布广泛，这里是大熊猫种群的核心分布区之一。另外，他们还监测到一些濒危野生动物，比如川金丝猴、黑熊、中华斑羚、藏雪鸡、豹猫、林麝、血雉和画眉等。

但刘芳也提到雪宝顶保护区存在影响野生动物的人为干扰。她举例道，保护区内有放牧或是保护区之外的村民、牧民活动等等。他们希望将来能尽可能多地部署一些实时传输网络，以及各种各样的监控监测设备，这样就能有针对性地管理入区人员。

刘芳透露，国家林草局已经建立了全国林草系统生物多样性监测网络监测平台，雪宝顶保护区就是全国第二个加入实时监测的保护区，“保护区的工作还是比较超前的，较早地引入了这种技术，即便工作环境艰苦，但也一直在慢慢建设”，引入实时数据传输后，当工作人员野外遇险时，可以用对讲机一键求救，“我相信如果这些技术运用得很好的话，未来野生动物的保护工作还能走得更远”。

保护区工作人员在布设红外相机

有时会被野生动物袭击，但有时又像是朋友

“你亲自去一趟，就知道工作条件有多么艰苦。”刘芳告诉澎湃新闻，保护区海拔从低到高落差几千米、地形陡峭，布设红外相机时，他们需要爬到很高的位置，下雪时他们只能靠拴绳子，向上攀爬，比较危险。而且，保护区有六百多平方公里，在一些位点布设相机时，工作人员需要带足干粮，“路太险了，森林也非常茂密，也有一些侵略性强的野生动物，比如黑熊、羚牛、野猪等。这些对工作人员的人身安全还是有很大挑战的。”

和野生动物相处的过程中，“有趣的”和“痛苦的”经历都有。赵定举例道，去年两名巡护员巡山时，遭到了野生大熊猫的袭击。“一名（巡护员）在上面，另一名在下面，在上面的这位和大熊猫狭路相逢，受到了它的袭击，导致大腿内侧筋断裂，受伤严重。”因当时救援条件有限，受伤的巡护员只能强忍巨疼，被搀扶着下山治疗。

但更多时候，大熊猫也表露出可爱的一面。有一次，赵定和其他工作人员在放置红外相机时，发现一头大熊猫，当时他们距离大熊猫仅一米远。

“但它一点都不怕人，反而悠闲地吃着它的竹子。”赵定回忆，甚至当工作人员拿出手机拍照，它也没有受到惊吓，“那时候觉得我们就像是好朋友一样，特别暖心”。

赵定已经在雪宝顶保护区工作22年，在他看来，在与世隔绝的大山里和野生动物相处，“靠的是工作人员的毅力和对待野生动物保护工作的热情”。